王欣齡
一襲輕衫,手執(zhí)古卷,隨心散步,暗天月光銀白流輝,灼灼璞玉,繁星宛若浮冰碎雪。
若對明月感懷,取星光一縷,再賦新詞一曲,如此,縱是身不出戶,亦可步于先人遺跡。
這樣的夜,竟是久念著張若虛。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比绱藢庫o、真實的夜,仿佛靈魂可以低語,心事可以輕吟。
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是他在塵寰中的一闋夢,夢里潮海連天,淡棄凡念。迭浪如箋,月色無眠。萬般繁鬧都于此零落,只留最后的一絲心靈真實。
讀他的詩,字字如不染纖塵,清淡如風,隱著絕世的清寂和一絲孤獨。似遠還近,似真還虛。他的筆,月沉為墨天為紙,輕筆一揮,便在人的心里留下一抹不可言說的妙意。而他留下的不過只言片語,唯有曳衣而去的絕篇和亙古的月,足以讓人駐足回首。
而這種妙意,莫名熟悉,似是我淺步于山林的一翦山水意,如梅般醉人的酒,亦是林逋的鶴,都是柔軟光陰的緘默相守。
山間的空靈,似可有千里煙波失色于一轉山溪,百疊青山淡成為一抹霧霞,十里春風不及一樹梅花。最終只要能放置他最純粹的心靈,那么,盛世華貴,情深緣淺,舍棄,又有何妨?
散步于山林間,植梅放鶴,他的詩詞也染上了幾分空靈清奇,瀟灑自然,不曾帶著憂和孤。
深夜的露濕了花,而我步于詩詞間,身上也不免濕了幾分淡雅,濕了一份古人的情緣。
曾讀《世說新語》,其中,桓伊善笛,王徽之善聞,二人雖不相識,不期而遇之時,桓伊卻可奏一笛,王徽之靜然細品。曲終,余音繞梁,二人竟不交一言,自行天涯。如張嘉佳所言:“故事的開頭總是這樣,適會其逢,猝不及防;故事的結尾總是這樣,花開兩朵,天各一方。”
古人的情緣很美,有時無需子期伯牙的彼此相知,或許只要你駐足,我留步,雖無言,但彼此都能從彼此流轉的眼眸里讀出不約而同的意味,相視一笑。擦肩而過又何妨?緣起緣落,終是紅塵中心照不宣的過客,而心思那樣澄澈,泛起久違的漣漪,在彼此的心里永不會遺忘。
合書靜默,散步詩書,心中多了幾分心緒,卻一身輕松。
于詩人,或許隱居是最好的去處。而于我,詩詞便是萬花叢中的一抹綠意,朔漠夕陽中的一樹菩提,亦是三生有幸,可執(zhí)筆書寫,驀然頓悟。
世俗思慮宛如指尖塵埃,不過爾爾。
(指導教師 王紀金)
【評點】
文章標題為“散步”,生動地表達著兩層意義——一層是隨心散步,于林間;另一層是精神散步,于詩書。作者切入角度新穎獨特,開篇的環(huán)境描寫渲染了一個靜謐美好的夜。在這樣的夜晚,是散步于林間,還是散步于詩書?這樣的思考撲朔迷離,為文章增添了朦朧之美。經(jīng)典詩詞和名家名言的引用,使文章言辭優(yōu)美,具有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