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1992年最后一夜,香港蘭桂枋,文浚第一次遇到柳瑩盈,只是那時她心有所屬,還來不及愛他。
有獎活動:在新浪微博寫下本期讀后感,帶#孔雀與薔薇#話題@米炎涼、 @花火愛麗絲,編輯將會 抽兩位送出精美禮品。
04
家世顯赫、根深葉茂的文家在半山和淺水灣都有房子,祖宅位于九龍?zhí)?,主樓是三層樓獨棟的老別墅。爺爺是香港赫赫有名的人物,有格局,也懂得享樂,年輕時干出的都是讓人口口相傳的大事,買這里的時候,連著這附近中意的地皮都一塊買了,不到五十歲就退休在家享受生活。
房子修建的時候,用的便是當(dāng)時最頂級的材料,爺爺過世前,給后輩留了話————文家在,這座宅子便在。
文浚的房間在主宅二樓,這天他起來得格外早,家里的幫傭還在忙著準備早茶,見了他,說:“小少爺早,今天想吃什么?”
說這話的人叫小秋,她和細細一起在文家做幫傭有些年頭了。
“父親起了嗎?”
“起了,老爺最近天天早起去跑步,可勤快了?!眰蛉擞萌酥噶酥冈鹤永锏牧质a林陰大道。
文浚順著她他手指的方向走過去,走了一會兒,果然在成蔭成陰的綠樹下找到父親的身影,男人穿著一身運動服,脖子上掛著一條毛巾,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場。
文浚小跑著跟上去,喊了一聲父親。
男人沒有停下腳步,他的步伐沉穩(wěn),聲息不亂:“無名湖邊那塊快地怎么樣了?”
“我去實地考察實地考查了,是塊好地?!蔽目;氐馈?/p>
父子倆跑了兩圈,吃過早茶后,負責(zé)起居的細細手里拿著一個衣架走過來,衣架上掛著熨燙好的潔白的襯衫:“二少年,這件衣服袖口……”
“細細,有事改日再說?!蔽目U酒饋硗庾呷ァK莻€講究的人,衣服永遠熨得筆挺,這方面一直由著細細他們打理,沒出過什么岔子,他也從不過問這些。
司機已經(jīng)將車開到了門口。
管事的張媽數(shù)落了細細兩句:“細細,跟你說過多少遍,小事情不要去煩少爺們?!?/p>
“張媽,我洗衣服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二少爺這個襯衫袖口的扣子掉了一顆。”細細在這個家這么多年,自是知道少爺們的衣服,小到一??圩涌赡芏际菄獾拇笤O(shè)計師定制訂制的,她就算把全部工錢拿出來,也賠不起的,她委屈地說,“但真的不是我弄掉的?!?/p>
“先放著吧。找機會我和他說一說?!薄皬垕尩降资抢系叫?。
沒有等到魏子良的柳瑩盈,在食堂小小的黑白電視上看到蘭桂坊的新聞,才得知這場狂歡釀成的驚人慘劇,聽到死亡人數(shù)多達二十一21人時,她不禁打了一個寒戰(zhàn)寒噤,汗毛都要倒立起來了,電視上公布了傷亡的人數(shù)和名單,所幸沒有魏子良的名字,她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可是,她高興得太早了。
就在下一秒,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她的眼簾:杜芷君。
瑩盈和杜芷君雖然算不上很好的朋友,但畢竟她是魏子良的小青梅,而且他們共同經(jīng)歷過可怕的一夜,于情于理,瑩盈她都應(yīng)該去醫(yī)院探望她的。
找了很多家醫(yī)院,瑩盈才找到杜芷君她住院的地方,提著果籃出現(xiàn)在病房門口里的時候,她愣愣地站在病房門口,不知應(yīng)該先邁哪只腳——她竟在這里看到了那個她瘋狂地尋找和等待了整個晚上的人——魏子良。
瑩盈鼻子一酸,她擔(dān)心他,瘋狂地尋找他,從昨晚到現(xiàn)在,飯都不曾吃進過一粒,而他呢,他握著別的女生的手,眉目溫和如畫,滿臉微笑寵溺。
瑩盈的身體遏制不住地發(fā)抖,手中的果籃徒然掉落在地上。
“瑩盈,你來了?!薄按┲√柗亩跑凭劼暢T口看了過來
魏子良也回頭看到她,他似乎張嘴口想喊她的名字,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他們靜默地對峙了一分鐘,那一分鐘,瑩盈腦海中閃過很多自己與他相處的畫面——,她剛來香港,不會講粵語,,他魏子良耐心地教她發(fā)音,;她他們尋找父親,遇到了騙子,是他魏子良幫了她們,還有……那次溺水,四面八方的水,無窮無盡地灌進耳朵、鼻子,水壓讓耳朵里膜響起傳來的轟隆隆的聲音,腳下卻像踩著虛無,人開始脫力,越是奮力撲騰和掙扎,身體越失重,是他拔他游過來開水流,用有力的手臂拉住她,抱著她上了岸。
……
可是,那些畫面都在這個瞬間成為碎片,她忽然明白了一切,他對她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善良,。
也僅僅是善良。
他從來沒有說過他愛她,是她一廂情愿地以為他為她做的一切是因為愛。
而今,他用眼神和行動在她面前承認了他的心。
瑩盈彎腰將散落一地的水果一個一個拾撿起來,她心里痛得要命,也恨得要命,她多想拎著果籃朝他的頭砸掄過去。
但她連那么做的理由和資格都沒有,只是沉默而僵硬地把果籃放在他們面前的柜子上,然后轉(zhuǎn)過身,默默地離開了。
她的步子才漸漸變得踉蹌踉嗆,一直走到醫(yī)院對面的馬路上,拼命偽裝起來的平靜終于徹底沉沉地塌了,就仿佛那種溺水的感覺又洶涌而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單薄的肩膀瞬間垮挎了下去,雙腳也像失去了站立的力氣,頹然地蹲了下去,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嗚咽起來,眼淚越來越多,最后終于放聲大哭。
這醫(yī)院里每天都上演著生離死別,眼淚是最廉價、,最沒用的東西了吧。
就這樣,她哭了很久,久到有一輛車開到了她面前,她都沒有察覺。
05
茶色的車窗緩緩降下,從車里走出來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他微微俯身遞給她一張紙巾:“你好,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瑩盈神情恍惚地抬起頭,覺得奇怪,她并不認識他。
“我是一名星探,今天專程來醫(yī)院觀察哭泣的人,觀察了很久,就屬你哭得最好看。你愿意跟我去試境嗎?”“他拿出一張名片,用兩個手指頭夾著,放到她的手上。
“星探”這個詞,瑩盈只在報紙和雜志上看過,她所處的那個年代的香港,娛樂業(yè)高速發(fā)展,巨星輩出 ,張國榮、周潤發(fā)、張曼玉,鐘楚紅……這些名字好像突然之間就成了大街小巷家喻戶曉的存在。
瑩盈也在雜志上看到某某巨星因為逛街時被星探發(fā)掘,從此走上了星光大道的新聞 !
來香港之后,她偶爾聽人和母親秦淑雅開玩笑:“你們家瑩盈長得這么漂亮,將來要選上了港姐,沒準還能嫁個富豪成為闊太,你就跟著享福了?!?/p>
秦淑雅總是苦笑著搖頭:“選什么港姐,我只希望她以后找份穩(wěn)定的工作,和一個好男人安安分分地安安份份過日子?!?/p>
“說得的也對,別看那些明星富豪,家財才萬貫,生活混亂著呢?!薄?/p>
“……”
也許每個女孩心里都保有一份方天真,用來做夢 ,魏子良也問過她:“,瑩盈,你的夢想是什么?”
如果換作從前,瑩盈一定會脫口說出自己的夢——“我想成為一名舞蹈家。”,可是,現(xiàn)在……
瑩盈想了想,回道:“我希望能和喜歡的人白頭到老,如果有閑錢,就開一家屬于自己的花店,不用很大,足以養(yǎng)家就行?!?/p>
她以為自己是幸運的,因為她遇到了他,眼前人是心上人。
然而,魏子良卻不是她的良人,這段感情的終結(jié)如同一場夏日冰雹,兜頭而來,砸在她的心上,她毫無防備,只能落荒而逃。
她是狼狽的吧,可此刻,已經(jīng)顧不上體面了。
一九九三年的瑩盈還是一個心無城府的小姑娘,心里也多少帶了一些和魏子良賭氣的成分——想要證明給他看,讓他知道自己會變得更耀眼、更矚目,那樣,或許,他就會后悔沒有選擇她。
她又想,如果真的當(dāng)上了明星,那么,是不是就有更多機會露面,有更多找到父親的可能了。
瑩盈用力抹了一把眼淚,站起來為,上了墨鏡男的車。
她的心中不是不忐忑的,好在試境還算順利,對方只讓她對著攝像機攝相機做了幾個表情,完了后給了她一份合同。
合同是用A4紙打印出來的,有近十頁,上面是筆畫繁多的繁體字。
可能是因為流了太多眼淚的原因,柳盈瑩瑩盈這會兒只覺得眼睛又澀又痛。
她這個人其實單純得的很,沒來香港的時候,家里有過幾年好光景,秦淑雅做生意忙不過來,她也經(jīng)常在自家店里幫著賣賣衣服,客人們愛跟她討價厭還價,她是個容易心軟的人,別人三句兩句,她就做作出讓步了,。但有些客人,刁鉆得很,你讓了步,他還總覺得自己吃了大虧,每當(dāng)這個時候,她瑩盈就不想跟他說她們理文化了,直接翻出進貨單給人看。
秦淑雅的合伙人是個精明能干的人,她總說:盈瑩瑩盈,你這樣做生意不行的。
盈瑩瑩盈每次都一臉受教的樣子,但就是不改。
后來,秦淑雅就不再讓她接觸生意上的事了,讓她專心跳舞。
她這樣的人怎么會懂合同里面的條條款款彎彎道道,看完一頁就異常吃力了,心里也亂,后面匆匆掃了一遍,就抓過墨鏡男遞過來的筆,在上面邊簽了字。
墨鏡男滿意地點了點頭,讓她好好回去好好休息,說養(yǎng)足精神才能拍廣告。
盈瑩瑩盈揣著合同,不知為緣何,心里已經(jīng)沒有了來時的沉重。
她走出那幢灰藍色的廣告大樓,風(fēng)在空氣中流動,她的黑發(fā)被吹起擋蓋住了視線。
樓下有一棵巨大的圣誕樹,上面掛了紅色的襪子和小禮物,柳瑩盈走到樹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掛在上面的禮物盒子。
可能上天終究會給每個身處絕境的人派發(fā)禮物吧,讓她不至于心死。
瑩盈回頭望了一眼, 心想,這就是她工作的地方了嗎?
這樣想著,她往回走的腳步就輕盈了起來,幾乎是毫無意識地,她的腳就踩出了簡單的舞步。
可是,只有那么極短的一剎那,她倏地攸地頓住,然后全身變得僵直。不,她答應(yīng)過母親,也答應(yīng)過自己,不再跳舞了。
如果舞蹈不能謀生,她他們家已經(jīng)沒有錢再供養(yǎng)她的愛好。
她搖了搖頭,快步向前走去。
她并不知道,這樓上的某扇玻璃窗后面,有兩雙眼睛,正在看著她。
“她這是干嗎???開心成這樣?還真是只小白兔。”摘下了墨鏡的男人露出了一雙銳利稅利的小眼睛,他將一份文件遞給文浚,畢恭畢敬地說,“文先生,這是我們與柳瑩盈的合同?!薄?/p>
文浚的目光片刻也沒有從樓下那個身影上移開,直到對方消失消息在視線的拐角,他才緩緩開口:“是她嗎?”
他像是自言自語一般。
“她家住在哪里?”“
墨鏡男小眼睛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看了看手中合同上填寫的住址,回道:“九龍城?!?/p>
第二章 放生與殺生
01
沒有去過九龍城的人很難想象在繁華的香港有這么貧窮的一個地方。
狹小老舊的巷子,矮小灰暗的建筑,曲折地延伸著,仰頭看時,能看到頭頂亂七八糟的線路。晾掠曬的衣服經(jīng)常濕漉漉濕嗒嗒地滴著水,地面也終年臟亂,到處可見廢棄的家具和生活垃圾,就連空氣也是潮的,散發(fā)著一股黏粘稠的霉味 。
瑩盈和母親秦淑雅租住的房子就租在其中,第一次來到這里時,瑩盈覺得觸目驚心,她捂著鼻子,想逃。
可是,秦淑雅說:“就這里吧,打掃一下,挺好的。”
好什么好。
她并不是窮苦人家出身的人,半生沒有過過苦日子,又怎么會覺得這種地方好。
她不過是為了尋找父親,甘愿委屈自己罷了。
十幾年前,在她們的家鄉(xiāng),她瑩盈的父親柳開明得罪了權(quán)貴,連夜離家,自此杳無音信杳無。
整整兩年,秦淑雅像 失了魂般,面形容憔悴,消極度日。
后來,不知從哪流出柳開明偷渡去了香港的傳言,秦淑雅她然一反常態(tài)振作了起來,與人合伙做布匹和服裝生意,家境才漸漸有所好轉(zhuǎn)。
秦淑雅一心撲在事業(yè)上,店鋪日漸壯大,陸續(xù)在她們家鄉(xiāng)的城市開了好幾家店,可是,在瑩盈十四歲那年,她忽然把店鋪悉數(shù)轉(zhuǎn)讓給了合伙人,散盡家財,用了前半生所有的人脈關(guān)系,不顧祖父母的反對,帶她移居到了香港,。
瑩盈這才知道,為了這一天,秦淑雅她準備了多久——
毫無疑問,她所有的一切都是秦淑雅為了尋找那個男人而做的鋪墊。
在這里,她們租住的屋子又舊又小,不到二十平方米,里面擺了下簡單的生活用品后,連一張像樣的床都放不進去,只能靠墻放一張鐵架子床,上下鋪,母親睡在下面邊。
房子的窗小得很近乎于無,玻璃是壞的,透著一點點昏沉的光。
后來,瑩盈買了一張大大的畫報,畫報上面是一扇面朝大海的窗,白色的窗欞,藍色的天,海水在陽光下透著幽幽的藍光。
她將它貼在上鋪灰暗開裂的墻上,那就是她們家的窗。
與此同時,她在心里暗暗發(fā)誓,一定要努力,讓母親住上和畫報上的一樣,真正帶大窗戶的房子。
所以,當(dāng)那個星探找上她的時候,她想不出一個拒絕的理由。
可是,這事是絕對不能讓秦淑雅知道的,秦淑雅最怕的就是她像她爸一樣好高騖遠,一步踏錯,終生歧途。
踩著鐵架子床搖搖晃晃的樓梯,瑩盈從枕頭邊上拿出一個鐵盒子,這是她們剛來香港的時候,母親給她買的糕點盒子。
盒子是鐵皮的,上面畫著英國莊園,十分精致漂亮,瑩盈舍不得丟,就用來裝些女生的小東西了。
她把合同放了進去,想了想,又怕母親看到,拿出來準備先藏在自己的被子底下,這一拿一放之間,不小心打翻了盒子,嘩啦一聲,里面的東西掉了一床,有的從床上滾下來,落在了地上。
瑩盈一 一將他們撿起來,寫著漢字的明信片,父親的尋人啟事尋人啟示,母親送給她所有的禮物,兒時喜歡的發(fā)卡、,珠花、,彩色的發(fā)圈,還有一粒方形扣子。
事實上,瑩盈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扣子,那和扣子一樣的東西小小的一顆,外面有一圈亮白精細的金屬邊,金屬里面還鑲嵌著兩排閃閃發(fā)光的、不知道是水晶還是碎鉆的東西,沒有鑲東西的那面,紋路也是精致好看的,中間是通體透亮的綠,那種碧色,她長這么大,從未見過。
它實在不像她平常衣服上的扣子。
秦淑雅說,這是翡翠。
她做了很多年服裝衣服生意,卻也把那扣子拿在燈下看了又看,不太確定地說:“這應(yīng)該是一顆男式男士的翡翠袖扣?!?/p>
說起來,袖扣也來得詭異,一周前,瑩盈差點與死神擦肩而過,她大難不死地帶回了它。
此時此刻,看到它,睹物思人,她又忍不住想起了魏子良,腦海中清晰地浮現(xiàn)出那天的場景,心中一窒——
那天天氣很好,暖陽照在碧綠的湖面上,淡而薄的一層,水流動時,湖面便泛起水銀般細碎的光澤,層疊的、,涌動的,像是新娘白紗的曳地裙擺,煞是好看。
湖邊搭著簡單的木板路,蜿蜒向下,路邊草木長勢頗好,有不知名的花躲在枝葉縫隙間慵懶地開著。而路面卻干凈整潔,既不見殘花,又不見也沒有落葉,像是為了歡迎誰的到來而清理打掃過。
魏子良在前面帶路,她拎著一個只淺藍色的小桶亦步亦趨地緊跟在身后,桶里面用清水養(yǎng)著幾尾游動的福壽魚。
前些日子,秦淑雅碰到個熱心腸的婆婆,聽聞她們在尋找失散的親人,建議她讓家中小輩每年12月12日這天,去菜市場買九9條福壽魚放生。
婆婆說,這樣會得到福報的,保不齊要找的人就出現(xiàn)了。
秦淑雅信以為真。
事實上,只要是關(guān)于父親的任何事情線索,她都會信以為真。任何可能,她都愿意親自嘗試。
瑩盈從沒有見過比她更癡心的女人。
在這偌大的香港城,尋找一個失蹤了十年、生死未卜的人談何容易,一次一次的滿懷期待,卻換來一次一次的失望,秦淑雅終日沉默,頭上添了銀絲,面上的笑容越來越少。
瑩盈覺得,也許她他們這一生都不可能找不到那個男人父親,說實話,她對那個男人已經(jīng)沒有什么印象,如果不是母親拿著一張黑白照反復(fù)地看,她瑩盈可能早已經(jīng)不記得他父親的容貌了。
可是,無論如何,她都不忍心看到母親她傷心,當(dāng)母親她的眼睛里閃著希望的光芒時,她就想,一定要努力,不能讓母親她流淚。
那天,臨出門前,秦淑雅又仔仔細細地叮囑了一遍:“瑩盈啊,婆婆說了,福壽魚是淡水魚,你可不能放到海里邊去?!?/p>
“媽,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一定給它他們找一片淡水湖。”
可她哪里知道什么淡水湖,所幸魏子良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他帶著她瑩盈穿過那些摩天大樓,穿過城市的心臟,在這里找到了一這個片鬧中取靜的淡水湖。
瑩盈幾乎是心情雀躍地走到湖邊,她輕輕地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小桶里的魚連水一起倒進了湖中:“好了,你們自由了,游吧,游吧?!?/p>
魚兒搖著尾巴,好像聽懂了她的話般,一會兒就消失在深水中。
午間的陽光灑了少女一身,淡金色的,她有一頭過腰長發(fā),烏黑發(fā)厚亮,白薔薇色的皮膚,眼睛如同寶石一般黑白分明,盈盈似水,往那碧水邊一站,堪堪入畫。
魏子良不禁輕輕地喚了一聲:“瑩盈?!?/p>
“嗯?!?/p>
“你真好看?!?/p>
瑩盈臉一紅,下一秒被他握住了手,說道: “瑩盈,你看,那邊好像有人在釣魚。”
瑩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幾個人,只是他她們離得遠,看不清楚他們的面容,只能依稀看出為首的人一身黑衣,個子卻高,而在他們身后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的轎矯車。
“瑩盈,你說,他們不會剛好釣走你放生的那些魚吧?!?/p>
“不會的?!?/p>
“走,我們過去和他們說道說道?!蔽鹤恿紶恐沁呑摺?/p>
“別去了,阿良?!爆撚m時的出聲阻止:“,“這世上有人種花,有人摘花,有人放生,也有人殺生。,各自心安就好?!?/p>
02
百米開外,老劉恭恭敬敬地對為首的人說:“文先生,您看,在香港很難找到這種位置的凈地了,放眼整個港城,也只有您能夠拿下它。您覺得怎么樣?”
老劉其實并不老,四十幾歲,中等身材,中年男人的世故油膩在他身上都能看找到。
“是塊寶地?!蔽目8叽笥⒖?,談吐不俗,確實是個鶴立雞群的男人。只是,他這人平日說話聲音淡淡的,有一種與年齡極不相符的沉穩(wěn)和清冷。
“您說得的是,經(jīng)您點石成金,可以預(yù)見這里未來的繁榮盛景,這是這片土地的榮幸?!崩蟿⒌男θ菹袷菧蕚浜玫?,貼在臉上,見文浚沒有搭腔,連忙招呼湖邊擺弄釣具的人,:“嘉樹,文先生來了,你還愣在那里干嗎?快來問個好?!彼?/p>
又介紹說:“,“文先生見笑了,這是不才犬子劉嘉樹?!?/p>
能和文家的人搭上點關(guān)系的人,多半是一半只腳踏上了財富之門,因此,老劉才會讓自己十三歲的兒子在他面前混個臉眼熟。,
“文先生好?!眲⒓螛湔幱谇啻浩?,剛剛開始變聲,聲音有些他們那個年紀特有的沙啞,人倒也機靈。
“這河里都有些什么魚?”
“就是一些草魚、鯉魚之類的?!眲⒓螛浠氐馈?/p>
“文先生平時工作繁忙,難得來這種地方,我已經(jīng)備好了漁具,您這邊請?!?/p>
文??戳艘谎壑г诤叺尼灨?,竿尖一根透明的滯線紋絲不動地扎在水中。
他閑庭信步閑廷信步地走過去,坐在為他準備的椅子上,反手向后揮了揮。
幾個人識趣地退了幾步,不敢靠得太近,卻也沒有離得太遠。
不多一會兒,滯線微微一動,水面上的浮漂立直并緩慢地下沉,文浚似乎是一個耐心的釣魚人,他靜靜地坐著,整個人看上去都很放松,也并沒有心急地去揚竿。
他在等,等到浮漂浮飄消失在水面的剎那,利落地轉(zhuǎn)腕抬竿,手臂一抬,飛魚入桶。
動作賞心悅目得讓身后的人拍手稱好,助理謝銘問劉嘉樹:“看出來,文先生釣的是什么魚了嗎?”
“是福壽魚,福壽齊天,好兆頭?!崩蟿屧趧⒓螛涞拿媲懊婊氐?。
“這種魚也叫羅非魚?!薄拔目Q劬σ琅f盯著湖面,“如果湖中有其他它品種的魚類,最好不要放入它,它很強勢,一旦在這一片水域里生存繁殖,那么它就會搶走其他它魚類動物的資源?!?/p>
老劉沒有想到文浚會開口說出這樣一番話。
混跡于名利場的人都有一套說話的技巧,通常都不說透,點到為止。
越是這樣,越值得細細推敲,然后過細處發(fā)現(xiàn)每一句話都蘊含深意。
老劉自是深諳這個道理。
倒是奇怪,劉嘉樹經(jīng)常來湖邊釣魚,每次帶回家的也都是一些常規(guī)的品種,今天也是趕巧,居然讓文浚釣到一條羅非魚。
虧得老劉反應(yīng)快:“物競天擇物競天澤,適者生存。羅非魚能搶占其他它魚同類的資源,必有它的過人之處。”
此刻,老劉他心里想,他文浚在香港少年成名,而今不過二十六歲,卻已經(jīng)在各個領(lǐng)域混得風(fēng)生水起,從他的其強勢與凌厲來看,他不就是一條羅非魚嗎?
03
清風(fēng)拂撫過湖面,湖的對岸高聳著筆直的樓宇,一眼望去,擠擠挨挨的,埃埃爭先拔起,仿佛要聳入攀入天際天跡。而另一邊卻依稀可見山巒,白云像一團團的棉絮團團飄著。
魏子良提議:“瑩盈,不如我們在湖面上劃一會兒船?”“
魏子良穿著一件白色上衣,高高瘦瘦,容顏勝雪。他眉梢那獨屬于少年的溫暖常常不自覺地感染著瑩盈。
湖邊泊著幾艘搜舊漁船,船上的油漆掉脫了大半。
瑩盈還沒坐過船,心里躍躍欲試,不由得點頭應(yīng)允:“好啊?!薄?/p>
待魏子良解開綁在樹上的粗繩,瑩盈試探地伸出右腳,一只腳剛踩在船上,另一只沒來得及踏上船,整艘個船就向遠處水面漂去。
雖然瑩盈自幼練舞,身體平衡不錯,但船漂得太快,船身又小,她一個踉嗆踉蹌,上前兩步,船反而劇烈巨烈地搖晃著向前傾翻了過去。
“瑩盈,小心?!?/p>
魏子良要拉船繩,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聽到撲通一聲,是瑩盈落水的聲音。
“阿良,救命!”瑩盈掙扎著,下意識地呼救,可是一張嘴,水就灌了進去進了嘴中。
魏子良也不會游泳,他小心翼翼地踩上那艘沒有解開繩子的漁船,想要將瑩盈拉上來,然而,船被繩子牽制,無論怎么也夠不到她奮力向上伸出的手。
眼睜睜地看著她掙扎,下沉,魏子良也慌了。
“救命啊,救命?!?/p>
好在這個時候他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朝著那些釣魚的人所在的方向大聲呼救。
老劉和劉嘉樹他們都聽到了聲音,父子倆兩對視了一眼,剛要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文浚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起來,邁開一雙長腿,朝著聲源而去。
后來盈瑩瑩盈回憶起溺水的感受,四面八方的水,無窮無盡地灌進耳朵、鼻子,水壓讓耳朵耳膜響起傳來的轟隆隆的聲音,腳下卻像踩著虛無,人開始脫力,越是奮力撲騰和掙扎,身體越失重。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盈瑩自瑩盈的心底升騰而起,她感覺氧氣在消失,力量在流逝。
有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就要死了。
不,她不想死,沒有了她,母親該怎么辦啊。
那是她腦海里僅存的念頭。
可是,好冷,大腦和身體的知覺被越來越多的水吞噬,世界陷入了漫無邊際漫無邊跡的黑暗。
過了好久。
直到……
直到水被劃拔開,一雙有力的手臂撈住她,恍惚抱著她上了岸。
是阿良嗎?
阿良來救他了。
瑩盈攀著那只手,想呼喚他的名字,可是發(fā)不出聲音,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想睜開眼睛,終于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阿良的身影。
白衣勝雪的阿良。
她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瑩盈在醫(yī)院醒來,魏子良他坐在她他的床邊,說:“阿姨,瑩盈醒了?!薄?/p>
瑩盈才知道這事驚動了母親,母親說:“阿良,你守了一晚,快去休息。我來照顧她就行。
瑩盈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十分憔悴,心中十分感動。如果說之前間還有什么不確定,那么,就在那一刻,她想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辜負這個人。
后來母親告訴她,她從水里被救上來后,手里一直緊緊地緊堅的握著的,就是那粒翡翠袖扣。
盈瑩瑩盈也覺得奇怪,湖里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母親認為這是吉兆,讓她好好收著它,說是河神給她們的暗示。
瑩盈心想,明明是湖,哪來的河神,可是,她什么也沒說,只是牽了牽嘴角,對母親說好。
而今,她雙手捧棒著那顆翡翠袖扣,出了神。
(瑩盈陷入廣告公司的天價合同陷阱,幫她擺脫麻煩的文浚會提出什么特別的“還債”要求呢?下期連載詳見《花火》7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