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公派比利時留學(xué)讀博整一年了，今秋，他邀請我們老兩口去探親。我們對他甚為掛念，于2018年9月17日從成都啟程飛赴歐洲。當(dāng)天恰好趕上臺風(fēng)“山竹”肆虐，導(dǎo)致途經(jīng)深圳轉(zhuǎn)機的航班大面積延誤。飛機在成都雙流機場延誤到第二天凌晨才起飛，我們因此錯過了預(yù)定飛往比利時的航班。在深圳又耽擱兩天后，我們于北京時間21日凌晨1點半登機西飛，經(jīng)過11個半小時飛行，于比利時時間早7點半降落布魯塞爾。

比利時和國內(nèi)有七個小時的時差，我在飛機上睡不踏實，放下行李又一通大睡，居然就把時差倒過來了。

歐洲的物價比國內(nèi)高出許多，于是托人從國內(nèi)攜帶物品就成了同學(xué)之間的慣例。這一次，兒子讓我們幫他在列日的大學(xué)同學(xué)從國內(nèi)帶一些當(dāng)?shù)刭I不到的調(diào)味品和日用品（列日，Liège，比利時大都市，地處歐洲的中心）。第二天星期六，兒子邀我們一道去列日，順便帶我們四處逛逛。

誤闖盧森堡

我們從比利時弗拉芒大區(qū)東弗蘭德省根特市——兒子就讀的根特大學(xué)所在的城市出發(fā)，該市是比利時第三大城市。我一直以為富足的歐洲也一定是現(xiàn)代化的摩天大樓林立。然而，城市里高樓十分罕見，大多是三五層的低層樓房。我們一路駛向西南，途經(jīng)首都布魯塞爾，直到列日，都是如此。國內(nèi)隨便哪個小縣城都是高樓比肩矗立，這反映出兩國在城市規(guī)劃方面，乃至產(chǎn)業(yè)結(jié)構(gòu)的不同——十余年來，我國在房地產(chǎn)領(lǐng)域所傾注的精力是有目共睹的，國人對此有著切身體會。

送去了物品，兒子和同學(xué)握手話別，說要帶我們另擇他途看看不一樣的風(fēng)景。我們隨兒子來到目的地，這一帶農(nóng)作物不多，除了森林就是牧場。秋色已濃，參天大樹或黃或褐，在森林的綠海中分外顯眼，間或一簇艷麗的紅葉點綴其間，讓雍容的秋日多了一分絢麗與浪漫。

這一帶森林怎么突然多了起來？比利時是個小國，貫穿該國不過是穿越成都市的時間，我們一不留心就進(jìn)入盧森堡的國界。既是如此，那就上盧森堡首都盧森堡市玩玩吧。

盧森堡擁有著名的佩特羅斯大峽谷（又稱盧森堡大峽谷），其崖壁如刀劈斧削，百余米的寬度和60余米的深度使得盧森堡成為軍事要地。長期以來，人們依借峽谷險要的地勢不斷建造具有軍事用途的城堡，最終成就了一座擁有數(shù)十座堅固的城堡、暗堡，以及二十三公里地道的大峽谷中的獨特城市。我們站在著名的阿道大橋上，可以看見峽谷里長滿了參天大樹，溪流若隱若現(xiàn)，兩邊的巖壁上也頑強地生長著郁郁蔥蔥種類繁多的大樹，盡顯遒勁有力的自然之勢和無拘無束的天然之美。

淅淅瀝瀝的小雨自天而降，使通往峽谷的粗獷石階也顯出幾分潤澤。雨霧在參天大樹和城堡的尖頂間繚繞，昔日兵馬殺伐之聲久已沉寂，戰(zhàn)爭的硝煙也早已散盡，只留古堡任今人憑吊。議會大樓并不太高，卻莊嚴(yán)肅穆，憲法廣場英雄紀(jì)念碑上熠熠生輝的金人不顯奢華，只有祥和與寧靜，與廣場一側(cè)的圣母主教堂的圣母雕像相得益彰。

我們撐著雨傘在歷史悠久的街頭徜徉，雨時落時停，收起雨傘，小雨又零星飄落，剛打開雨傘，太陽又鉆出云層，幾乎就在重新收攏雨傘的同時，雨突然變大，豆大的雨點擊打衣服剝啄有聲，我隨即撐開雨傘，走不到三步，一陣大風(fēng)襲來，雨傘就被吹翻，我被澆得須發(fā)盡濕，手忙腳亂整理傘面后將它高舉過頭頂，風(fēng)雨卻突然停歇了。這里的老天好像存心和我們開玩笑。

下階梯、攀巖壁、鉆地道，肚子早就餓了。我們找到一家并不起眼的餐館，點了當(dāng)?shù)刈钣刑厣哪⒐嚼L雞、黑胡椒牛排。在成都，一份牛排總是難以填飽肚子，需要配點飲料、面包、小吃之類的。根據(jù)這樣的經(jīng)驗，我又讓兒子點了幾份炸薯條。誰知道這里的菜不僅味道好，而且分量足，吃飽后餐桌上還剩了好些雞塊、薯條。這兒人都這么能吃？難怪他們身材魁梧。

入駐釣魚營地

雨時下時停，好玩的地方還有很多，奈何天色已晚。盧森堡的酒店價格不菲，兒子說要找個既便宜又有特色的地方。我們開著車一頭扎進(jìn)深山，層巒疊嶂的大山色彩斑駁，配上碧綠的牧場和悠然自得的牛群、馬群，更顯得歐風(fēng)如畫。我只認(rèn)得樅樹、銀杉、樺樹和橡樹這幾種樹木，對大多數(shù)樹形相當(dāng)漂亮的大樹都叫不出名字。盧森堡有很多老橡樹，它們的葉子有許多分岔，和國內(nèi)橡樹的長橢圓形大葉片略有不同，葉形也要小很多。要不是橄欖型的橡實和國內(nèi)的完全一樣，我也不敢認(rèn)。這里的好些橡樹樹干的直徑都超過八十厘米，估計樹齡要在百年之上。車子拐上岔道，一片綠茵茵的草地上整齊地排列著許多小木屋，空地上可以野營，可以點篝火，也可以燒烤。這是盧森堡克萊沃一個叫CampingReilerWeier的野營地。兒子詢問一番之后告訴我，這里可以釣魚！聽他這么一說，我興奮得不得了。他告訴我說，營地有兩個池塘，前面塘里的魚可以帶走，后面塘里的魚只能釣不能帶走。

那年我到泰國旅行，蘭塔島上miami酒店的露臺正對大海。海灘上居然有人釣魚，我心頭癢癢，懊悔自己沒帶魚竿。自那以后，我每次出門遠(yuǎn)行，總是不忘在行李箱中塞進(jìn)一支魚竿。兒子讀書的根特市有一條河流與一條通海的運河相匯在市區(qū)。為此，我這次特意帶了兩支魚竿。老伴每次看見魚竿都忍不住抱怨兩句：“漂洋過海的，正經(jīng)東西都帶不完，還帶那些沒用的玩意兒?！薄霸趺礇]用？今天不是派上用場了？釣上兩條魚當(dāng)晚餐豈不是讓這趟旅行美上加美？”老伴兜頭一瓢涼水：“下這么大雨怎么釣魚？”我仰首望天，天色已晚，雨珠成串，越發(fā)大了?？珊薜挠?，要不然我真想挑燈夜釣。

小木屋木質(zhì)的墻壁、地板成色尚新，床上被褥非常干凈，屋內(nèi)配有電暖氣和液化氣罐，灶具碗碟齊備，還有泡茶煮咖啡的全套器具。盧森堡不愧為最富有的國家之一，就連野營釣魚都如此講究品味。聽著雨點兒敲打著木屋頂?shù)拿芗曧?，看來今夜釣魚是沒指望了，只能期望明早雨過天晴了。自由旅行就是這么愜意，行程說改就改，無所顧慮。

我將鬧鐘定在早6點，半夜還是醒了兩次，窗外依舊大雨如注。這也許是好事，雨越大，越下不長，沒有大雨一直下個不停的道理，說不定天亮就是一片晴空呢。

6點鐘，鬧鐘準(zhǔn)時響起，把全家人都吵醒了。我側(cè)耳傾聽，屋外雨聲已經(jīng)沒有了。我麻利地穿好衣服，老伴叮囑：“今天的燒烤魚就靠你了，多釣幾條大魚哦！”一打開小木屋的門，風(fēng)夾著雨直灌進(jìn)來。雨是小了點兒，風(fēng)卻更大了。我撐開雨傘去池塘看看，已經(jīng)有六個人擺開陣勢。人家都是有備而來，支著直徑2米多的大傘，雨衣雨褲齊備，手上不是路亞竿就是遠(yuǎn)投竿，用的都是鉛筆之類的擬餌，很顯然瞄準(zhǔn)的是掠食魚類?？吹剿麄兊难b備，我心頭一沉，我?guī)У臐O具、魚餌都是針對國內(nèi)的鯽魚、鯉魚等淡水魚的，平時用慣了的魚竿也沒帶，因為行李箱裝不下，放在外邊又過于招搖，所以我只帶了一支海釣用的磯竿和一支便于攜帶的3.9米短節(jié)竿，算是海淡水齊備。值得一提的是，短節(jié)竿是《垂釣》雜志給的獎品，到手后還沒用過，帶到國外準(zhǔn)備開開光，現(xiàn)在看來，怕是無用武之地了。

我觀察了一番，發(fā)現(xiàn)有一對父子的釣法和別人不同，他倆在擬餌之下加了一條子線，鉤上掛面包蟲，遠(yuǎn)遠(yuǎn)地投出去，然后不停搖輪，收到池塘邊再重新拋投。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擬餌加蟲餌的組合，異域他鄉(xiāng)的釣法真是出人意料。那個父親身形魁梧，金發(fā)碧眼，標(biāo)準(zhǔn)的歐洲人模樣，孩子年紀(jì)尚幼，看樣子也就十歲左右，拋投手法頗為生疏，很難拋到理想的釣點。孩子的父親嘴里不停地說著話，大概是在指點孩子拋投要領(lǐng)。這時，兒子冒雨叫我回去吃早飯，雨水從發(fā)梢上直往下滴。此行，我們?nèi)揖蛶Я艘话褌?，這把傘還是老伴遮太陽用的。我想起了我的釣魚傘和雨衣都在國內(nèi)睡大覺呢，要是帶來了該多好。釣魚人出行，裝備真的是越置辦越多，僅憑一支魚竿根本沒法釣魚。為了讓我釣得開心，兒子特意跑去租了一套漁具，卻租不到雨具。

雨依然不停，我?guī)状文弥鴿O具出門都被澆了回來。眼看快中午了，雨還不停，我等不得了，決定冒雨釣魚。我要用在成都用慣了的拉餌，不知道這兒的魚買不買賬。兒子覺得這多半不行，鯽魚、鯉魚都是雜食性魚類，幾乎什么都吃，但這兒的魚都是些掠食性魚類，一定吃不慣這些商品餌。試試看吧，不行就讓兒子租兩套路亞竿。雖然我沒玩過路亞，但趕鴨子上架也得玩兒上一把，總不能魚竿都不摸就回家吧。就這樣，我拿漁具，兒子給我打傘，我們出門了。

中釣西魚

我找底調(diào)標(biāo)，兒子跑去問了問其他人釣得怎么樣了，不一會兒回來掃興地說：“只有那個孩子釣了一條鱒魚，其余人一條都沒釣著?！边@在我的預(yù)料之中。我說，國內(nèi)的魚塘，好不好釣魚要看老板怎么收費，要是斤釣，但凡是個人都能連竿，完全不必?fù)?dān)心釣不著魚，只需掂量錢包里的銀子夠不夠用。要是按天收費的魚塘，魚一定是極其難釣的，越便宜越難釣，像這種野營附贈的完全不收費的池塘，即便在國外，魚不好釣也是常理。更何況這個池塘水深只有70厘米左右，風(fēng)雨侵襲之下魚兒驚慌不已，不咬鉤也在情理之中。因此，我料想另外一個不允許帶走魚獲的池塘多半要好釣些。兒子一聽有理，隨即提議：“只要玩兒得盡興就好，我們換個地方，到那個不讓拿魚的池塘試試？”我說還是先看看再說吧，不行再換地方。

我將國內(nèi)帶來的香型鯽魚商品餌加了點蝦粉，也不知道盧森堡大山里的魚是否喜歡，搓大餌抽窩七八下之后，在我揚竿的時候水面咕咚一響泛起水花。兒子興奮地問：“這么快就有魚了？”有什么魚？我揚竿的時候，頭頂?shù)臉渲ι锨∏陕湎乱幻断鹱樱虻盟ㄋ臑R，很像魚兒受驚鬧出的動靜。兒子心細(xì)，看水面有許多微小的相互交疊的漣漪，那是雨滴落水擊打出來的，但有一個大的漣漪一圈一圈地不斷向外擴展，明顯不是雨點兒弄出來的，也不是橡子砸出來的，多半是魚弄出來的。這一下，我有信心了。這里的魚一年到頭見到的不是假模假式一點味道都沒有的擬餌，就是味道單一的面包蟲，還沒見過這種來自中國的既香又腥的復(fù)合味道，說不定好奇心真能被激起。

我釣魚向來喜歡放過最初趕來的魚，讓它們放心大吃，以便給后來的魚做個示范，這樣能聚集更多魚。我耐著性子繼續(xù)抽窩——魚情不好時，我習(xí)慣先抽三四十下再說，即使魚情好的時候，也要抽十來下。終于，剛剛拋下釣組，浮標(biāo)還沒翻身就往前一竄，我一揚竿，水下閃過一道白影，中魚了！魚的掙扎力道不大，我直接往上飛魚，結(jié)果魚半途落水激起一片水花。這是餌團(tuán)太大，魚太小沒能吞下魚鉤造成的。

眼看魚兒已經(jīng)成群，我拉出一對小餌，拋投的時候還在想剛剛中鉤的是什么魚。顯然不是鯽魚、鯉魚，也不是鱒魚，難道也和國內(nèi)一樣，率先上鉤的是白鰷？這是個懸念——是今天的懸念之一。懸念才是釣魚的魅力所在，水中是些什么魚，就是當(dāng)下我最迫切想要知道的。這次，浮標(biāo)剛剛到位就立即一沉，紅黃兩色的標(biāo)尖倏忽而落。我一揮竿，感覺還是條小魚，不過遠(yuǎn)比白鰷有力量，在水下繞了一個大圈。我很快將魚飛上岸來，看它脊背灰青，胸腹銀白，各鰭俱紅，紅得耀眼，上半個眼圈也是緋紅，很像四川的紅尾鲴，但嘴部不像。紅尾鲴的上唇長于下唇，成都一帶的釣友稱之為“天包地”，以區(qū)別于“地包天”的蒙古紅。而眼前的這條魚的上下唇是相齊的，身形也更加粗壯。權(quán)且把它當(dāng)做紅尾鲴的近親吧。

這條魚不過1兩左右，用來燒烤實在太小，燒湯又遠(yuǎn)沒有鯽魚有味道，于是被我隨手放回池塘。第二條和第三條魚出水間隔不到兩分鐘，個頭只稍大一點。看來，我對餌料的顧慮是多余的，盧森堡的魚也很喜歡來自中國的味道。不過片刻，我連釣了八九條?？吹揭慌缘膬鹤榆S躍欲試，我把魚竿交給他，讓他比劃比劃。別看他學(xué)歷很高，但在釣魚方面是個菜鳥，拋投不得要領(lǐng)，提竿也不講章法，好在魚多，釣餌下水就遭哄搶，兒子見到浮標(biāo)一動就拽，居然也能連連上魚。想來，外國人吃了中國菜無不連連道好，外國魚看來也是如此。

兒子打傘時顧著我，我打傘時顧著兒子。傘本來就小，顧來顧去兩個人的衣服都濕了。燒湯的魚已經(jīng)夠了，如果再來兩條大點兒的魚做燒烤，這趟旅行就堪稱完美了。魚兒連竿而上，可是上鉤的魚都不大，即使大的也不過二三兩，不過它們力道十足，往往要在水下沖突幾個來回才肯就擒，因此釣起來十分過癮，但如何烹調(diào)成了難題。如果在調(diào)料齊備的家中倒好辦，老伴能把任何魚都做成美味?？墒?，野營地為我們準(zhǔn)備的都是鹽、胡椒之類的簡單調(diào)料，做出來的味道恐怕難以下咽。歐洲人比較粗獷，拿條魚烤烤或是煎炸，隨便撒上點兒鹽和胡椒就能吃。我和兒子都喜歡吃魚，但對味道頗為挑剔。歐洲人吃得津津有味的東西，我們吃時多半面露難色。

看我們這兒連連上魚，那個釣了一條魚的孩子趕了過來?？匆娢矣媚敲炊痰聂~竿、齊竿短線、黏糊糊的餌料，魚鉤一拉釣餌就掛好，他滿臉驚詫，顯然也是第一次見。歐洲人把釣魚當(dāng)成鍛煉身體的戶外運動，國內(nèi)盛行的池釣競技比賽和懸墜釣法在這里并不流行。因此，他對我這個外國釣魚人的一舉一動都充滿好奇。當(dāng)他看見我釣上來的都是些小魚時，臉上頓時露出不屑的神情。孩子不懂得掩飾，嘰哩哇啦說了一大套，我兒子也聽不懂。原來，他說的是荷蘭語而不是英語。兒子和他交流，他立即換成了英語，且十分流暢。這并不奇怪，90%的比利時人或盧森堡人都精通荷蘭語、法語、德語和英語，尤其是孩子，講英語就像講母語一樣熟練。原來，他認(rèn)為不到300克的魚都是應(yīng)該放生的。據(jù)那孩子說，那些小魚是鱒魚的一種，將來能長大。既然如此，兒子便把那些小魚都放了回去。這樣也好，省得老伴兒因為我們的胃口而難堪。只是鱒魚的成魚和幼魚差別也太大了，這些小魚沒有一點兒鱒魚范兒。

我的釣魚理念和那些把上魚的過程當(dāng)做最高享受的釣魚人不同。他們可以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我卻喜歡帶回部分魚獲，讓老伴兒做成美味，全家人共享美食。對我來說，做魚、吃魚都是釣魚活動不可或缺的延續(xù)部分。當(dāng)然了，釣一條放一條也是一種樂趣，但我總覺得空手回家樂趣就打了些折扣。

當(dāng)水下魚兒成群的時候，釣魚是不需要什么技術(shù)的，拋投準(zhǔn)不準(zhǔn)無所謂，觀標(biāo)、刺魚和飛魚的環(huán)節(jié)差些也沒關(guān)系，連兒子那樣技藝生疏的人也能接二連三地飛魚。面對這種魚情時，釣魚的激情就會一點點地消磨。雨忽大忽小一直在下，雨傘突兀地發(fā)出“嘭”的一聲響，那是橡實從樹頂落下?lián)舸蛴陚愕穆曧憽Ｎ业皖^看看滾落在腳邊的光潔的棕色橡實，發(fā)現(xiàn)傘上滴落的雨水正成串地滴落衣袖。衣衫盡濕，興趣大減，我已經(jīng)開始考慮收兵回營了。

此行我沒帶竿架，一直用手拿著魚竿，好在短竿不重也不覺手累。這一竿，浮標(biāo)翻身立起露出纖細(xì)的標(biāo)尾，按照過程，它應(yīng)緩緩下沉直到露出2目。不想，浮標(biāo)突然明顯下滑，速度稍緩而富有節(jié)奏，和之前那些小魚快若閃電的下沉標(biāo)相完全不同。這種明顯的標(biāo)訊我自然不會錯過。我揮動魚竿，竿揚半途時，竿梢沉沉地一墜，刺魚的感覺十分沉重，感覺是條大魚。

大概是中鉤的疼痛激發(fā)了魚的野性，它立即向前發(fā)力猛地一躥。這一躥勢大力沉，魚線發(fā)出一聲尖嘯，竿梢立即下彎。我心頭一驚——我用的是國內(nèi)的鯽魚釣組，只怕0.6號子線禁不住魚的大力折騰。針對這種情況，我在加力抵抗魚的拉力的同時，將竿身向右側(cè)后牽引，這是一個老釣魚人的下意識反應(yīng)。這下，魚竿的全身都吃上了勁，魚向前游竄的阻力越來越大。這一刻，風(fēng)雨聲、竿線呼嘯聲都不見了，四下一片靜寂。就在我那脆弱的釣組即將崩潰的時候，魚兒扛不住了，向右兜了一個大圈轉(zhuǎn)了回來。我知道我贏了，心情頓時放松下來。

魚兒前躥不行右鉆，右鉆不動向左猛扎，翻個身再向前游。看來，歐洲魚和國內(nèi)的魚一樣，翻來覆去就這么幾招。這里的水極淺，魚兒下鉆很快到底，又靈巧地轉(zhuǎn)身向上急沖，眨眼間沖出水面，撲通一聲又跌落水面。這一招雖然少見，但并不管用，還泄露了底細(xì)：魚不大，最多1斤多。我不由啞然失笑，一直拽小魚拽得手順，突然拽上一條稍微大點兒的，竟然拽出了大魚的感覺，讓我的心著實脆弱了好一陣，直到現(xiàn)在還在怦怦跳。我本想拿盧森堡的魚尋開心，不想反被魚給戲耍了。

這是貨真價實的鱒魚，我在比利時的超市里就認(rèn)識它了：頭小而尖，身軀渾圓，背脊黝黑，腹皮銀白，上面遍布褐色的斑紋，口裂深陷，面目猙獰，一副掠食魚類的模樣。剛夠超市柜臺規(guī)格的魚就如此兇悍，完全出乎我意料。池塘里的鱒魚尚且如此強悍，比利時運河中的鱒魚拽起來會是什么感覺？想到這里，我不禁神往，要知道，我在比利時探親有三個月時間呢！

這是我有生以來釣的第一條鱒魚，得好好享受遛魚的過程。又經(jīng)過六七個回合，魚終于力竭翻了白肚。我想試試飛鱒魚的感覺，兒子擔(dān)心線細(xì)不結(jié)實，連忙阻止：“別飛，別讓燒烤鱒魚飛了！我去借抄網(wǎng)?！边@時，臨近的那個孩子的父親拿著抄網(wǎng)過來了。抄進(jìn)網(wǎng)里細(xì)看，鱒魚嘴巴一張，顯出兇惡本性，看身量比在水里時要小很多，顯然尚未長成，也就八九兩重的樣子。兒子問了問魚名，那個魁梧的漢子說是“喬鱒魚”，大概也是鱒魚的一種。他指了指魚，然后伸出了大姆指，我想他不是稱贊我的釣技，就是指魚的味道。他奇怪我用餌料釣上了鱒魚。其實，不要說他好奇，就連我也感到奇怪，為什么以小魚為食物的掠食魚類咬上了黏糊糊的商品餌？或許鱒魚在追逐小魚的時候偏巧看見了緩緩下行的兩個餌團(tuán)，誤以為是兩個活物，況且食物還散發(fā)著難以抗拒的味道。

兒子也覺鱒魚太小，說是再來兩條就好燒烤了。不過，碰巧的事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之后接連上鉤的都是的小魚，再沒有大點兒的鱒魚上鉤。我又想起那些在家中睡大覺的漁具，都帶來或許就不會這么尷尬了。

山間寒氣逼人，衣衫更是濕透，釣魚已經(jīng)盡興，回小木屋喝杯咖啡烤烤衣物吧。在異國他鄉(xiāng)凍出毛病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鱒魚不大，但很漂亮，兒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池塘。此舉我十分贊賞，咱不能在歐洲人面前跌了中國釣魚人的份兒，我們也是很注重保護(hù)生態(tài)平衡的。

老伴兒看我們兩個濕淋淋地進(jìn)門而且兩手空空，并沒有埋怨，而是讓我們脫下濕衣服上床暖和暖和，然后忙不迭地搬電暖氣來烘烤衣服。末了還是小聲抱怨一句：“釣不到魚倒是早點兒回來呀，里外都濕了，病了可怎么是好？”老伴哪里知道我們兩個的釣魚之樂，若是早點兒回來，就和那條漂亮的鱒魚失之交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