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姚 瑤
圖空西瓜
喵咪:因為聯(lián)系變得太方便,我們不再記得要給對方一個具體的地址,不再等待一月一兩封的漫長信件,我們總以為一個電話就可以隨時找到對方,卻忘了來得容易,去得也飛快。
我從沒想過我會徹底弄丟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她叫劉黎,是我人生中第一個朋友。
讀小學以后,我成了招人討厭的好學生。最后連我也討厭起自己,我不知道要怎樣做才能讓大家喜歡我。
所以,我變得自閉,躲在房間沒日沒夜地看書,把書里的人當作朋友,寫厚厚的日記,為自己創(chuàng)造出一個熱鬧的世界。13歲的我放棄了自我拯救,也放棄了會有人來和我做朋友的奢望,我?guī)缀踅邮芰俗约核械牟豢蓯叟c不被愛。就是在這時候,我遇到了劉黎。
那一年,劉黎21歲,來到我所在的初中實習。班主任帶她進來時,誰也沒把這個皮膚很白、看起來有點弱不禁風的姑娘放在眼里。
她個子較矮,有些靦腆,自我介紹時說:“我是安慶懷寧人,那里是海子的故鄉(xiāng)?!币驗檫@句話,我從習題集里抬頭看了她一眼。她說:“我想用一句他的詩當作見面禮?!闭f罷,她拿起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了一句話:“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p>
我看著黑板上字跡娟秀的那句話,好像真的被陽光灼燒了眼睛。那一刻,我覺得講臺上比我們大不了幾歲的她那么美。
或多或少地刁難實習老師是學生們的一點惡趣味,被冷落了兩天后,她用一個早自習解決了這個問題。
前一天她幫班主任批改了我們的周記,趁機把每個人的本子翻了一遍,記住了40多個名字。第二天早自習時,她在教室里從前走到后,再從后走到前,和每一個人說話:你喜歡這個,我也喜歡;你上周去旅游了;你感冒好了嗎……就像來自老朋友的問候。
走到我身邊時,她說:“是你啊,文筆那么優(yōu)美,只是有點憂郁?!本o接著又說:“憂郁沒有什么不好,不敏感的人寫不出打動人心的東西。”我的臉紅了,與其說是害羞,不如說是震驚,震驚于她對我說的話。
課間,劉黎主動邀我去操場散步,和我說起她曾去省城的電影院看《泰坦尼克號》。說完這件事的周末,她特意約我去看電影,看的是剛上映的《哈利·波特與魔法石》。要知道,我從未與任何人在課外約好一起做任何事。所以,從她手里接過珍珠奶茶,在電影院里她拍著我的小臂哈哈大笑時,我其實掉眼淚了。
一切都是因為,她像個喜歡和我在一起的朋友。
實習結束那天,她在講臺上抹著眼淚說,每個人都是帶著各自的使命來到這個世界上,有美好的,也有陰暗的,她想栽培美好來對抗陰暗。
那時候的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寫一封長長的信給她,小小的我用了很大的字眼,我說:“你像是奇跡,讓我看到了自己長大后的樣子?!?/p>
很快我收到了她的回信,我考上大學為止,我們通了6年的信。
她總說她看到我的時候就好像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在最為重要的那6年里,她就這樣陪我一路長大成人。
我第一次用寢室電話給她打過去時,她正準備換工作。我沒有留過她的QQ號,也沒有把她的電話抄在任何無法銷毀的地方。在她告訴我新工作地址前,我的手機被偷,恍然發(fā)現(xiàn)竟然沒有可以找到她的聯(lián)系方式了。
13歲的我,內心堆積著許多無從發(fā)泄的情緒,絕望地想著,是不是永遠也不會有一個和我一樣矯情的人來跟我做朋友呢?
幸好,我遇到了劉黎,不幸的是我長大了,她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