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洪瑜
大牛這人一向不拘小節(jié),大大咧咧慣了,到城里當(dāng)了送水工,毛病還是沒改掉。他給一些客戶送上三五回水,就能跟人家稱兄道弟起來,送水去時經(jīng)常得到抽煙喝水的待遇,有時甚至還能蹭頓飯。
這天,大牛送水到一個年輕女人家里。之前,大牛已經(jīng)給她送過幾回水了,從來沒碰見過她老公在家。大牛跟女人聊過幾句,知道她叫楊惠,在一個局里上班。
大牛利索地把水桶裝到熱水器上,熱心地問道:“妹子,你愛人又不在家呀?有什么重活需要幫忙的,盡管說,別客氣啊?!?/p>
楊惠說:“謝謝了,現(xiàn)在沒有什么活?!贝笈D税押梗杏X嗓子有點干,就說:“哎呀,妹子,給口水喝行不行?”
楊惠怔了一下,就給大牛倒了杯剛燒開的水。大牛端著滾燙的水,一邊慢慢地喝著,一邊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屋子。忽然他眼前一亮,看到客廳電視里正在播放足球比賽,就走過去看了起來。
楊惠張了幾次口,還是說道:“大哥,你還不送水去呀,人家都等急了?!?/p>
大牛擺擺手,說不急不急,這是今天最后一桶水了。說完,他干脆一屁股坐到了沙發(fā)上,津津有味地盯著電視。接著,他煙癮上來了,一摸口袋,糟糕,只剩一個空煙盒了。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四處一掃,嘿,一旁的茶幾上就擺著一盒煙。他抬頭問楊惠:“哎,妹子,我抽根煙行不行?”
楊惠慢吞吞地說:“你抽吧。”
大牛不客氣地拿過煙,一看還沒開封呢,嗖的一下撕開封條,抽出一根美滋滋地點著。剛好,這時比賽進(jìn)了一個球,大牛興奮地一揮手,喊了一聲好球。只見那煙灰濺到了漂亮的沙發(fā)上,他忙伸手抹了幾把。
楊惠皺著眉頭,在他面前擺了一個煙灰缸,說:“大哥…一你咋這么有空呀?”
大牛一點兒沒注意人家臉上的變化,興高采烈地直點頭:“今天的事兒算完了,嘿嘿,我就愛看足球!你做你的飯吧,不用管我!”看他說的話,似乎把這里當(dāng)成親戚家了。
沒多大工夫,那盒煙就空了一大半,煙灰缸里亂七八糟塞滿了煙頭,客廳里煙霧彌漫,都快看不清人影了。楊惠在廚房里出了進(jìn),進(jìn)了出,最后她提高聲音喊了一句:“大哥,我要出去了!”
大牛扭頭應(yīng)了一聲:“哦!”一看人家拉開門站著看他,猛然才領(lǐng)悟到人家的意思。他不好意思地?fù)蠐项^皮站起來:“嘿嘿,看起來都忘時間了,我走了啊,妹子?!眱芍荒_剛邁出門,就聽見背后砰的一聲巨響。
兩個星期后,大牛又送水去楊惠家。裝好水桶,他感覺嗓子又渴了,正想開口討杯水喝,一下想起了上次的事,就收了回去。他想:這個女人不好客,我也識趣點吧。抬腿正要走,楊惠卻喊住他:“大哥,喝口水再走吧。”說著,快手快腳地倒了杯水遞過來。
大牛只好接過來,他想快點喝完走人,可那水燙得很,一不小心,被燙得直翻眼。
楊惠撲哧一聲笑了:“大哥,你急什么嘛,慢慢喝。來,在這兒坐一下吧,看看電視?!闭f完,指了指客廳里的沙發(fā)。
大牛一看,電視里還是在播足球比賽,兩只腳就管不住似的走了過去。楊惠熱情洋溢地招呼他坐下,然后轉(zhuǎn)身拿來了一盒煙,擺上來一只煙灰缸。她還親自拆開煙盒,給大牛敬上一支。
這下,大牛簡直有點受寵若驚。他心里直納悶:怪事!這個女人咋一下變得這么熱情好客了?可他一向隨便慣了,只當(dāng)人家一番好意,也就不客氣地接受下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足球比賽完了,大牛站起來說:“謝謝了,妹子,我該走了?!?/p>
楊惠卻還熱情地挽留他:“再坐一會兒嘛,我很快就做好飯了,干脆吃了飯再走吧?!贝笈B牭贸鰜恚瑢Ψ秸f要留他并不是客氣話,而是真心的。他不想違背人家的好意,抓抓頭皮,又坐了下來。
又坐了一陣,大牛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問:“妹子,你愛人咋還不回來?”楊惠說:“他呀,出差了,可能今晚回不來了。”
大牛一怔,接著感覺有點兒不妥了,人家老公不在家,自己和人家的老婆在家吃飯,算什么事嘛。雖然他平時隨便慣了,可在男女這事上,他還知道分寸。這么一想,他就趕緊掐滅煙頭站起來:“妹子,我還有事,真得走了。”
話音剛落,門啪嗒一下開了,一個男人走了進(jìn)來。他顯然在門外就聽見了屋里的話,進(jìn)門冷笑一聲:“急什么,明天再走不遲啊!”原來他就是楊惠的老公。
楊惠說:“你回來了,怎么這么晚?我以為你明天才回來呢?!?/p>
“是啊,我應(yīng)該明天才回來?!蹦腥藪吡艘谎劭蛷d,然后把目光停留在大牛臉上,“這回,被我撞上了吧,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楊惠急忙解釋說:“你看到的并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位大哥是給咱家送水的,他喜歡看足球,就看了一會兒。”
男人哼了一聲:“是嗎?”
大??纯此麄兊哪樕?,知道這下麻煩了,這個男人肯定誤會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了。他忙掏出自己的證件說:“對,對,兄弟呀,我只是個送水工,您看,我還有證件呢。”
男人看了看他的證件,又低頭看看桌子上的煙灰缸、杯子和香煙。大牛臉一紅,說:“兄弟,我抽了您的煙,希望您別介意。”
男人望著他,只是嘿嘿冷笑。楊惠走過來,說道:“這位大哥送水上來,累得滿頭大汗,我請人家喝杯水,這總應(yīng)該吧?”“應(yīng)該?!?/p>
楊惠接著說:“水太燙,我總不能讓人家站著喝,請他坐坐應(yīng)該吧?”“應(yīng)該?!?/p>
“人家是抽煙的,你的煙又?jǐn)[在這兒,我應(yīng)不應(yīng)該請人家抽根煙?”男人冷笑道:“應(yīng)該,太應(yīng)該了!”說完,憤憤地走進(jìn)房間。
大牛一看這陣勢,立刻就慌了,那個男人分明就是懷疑他啊。他心想:此地不宜久留,讓他們兩口子慢慢說,我還是走為上計吧。于是,急忙跟楊惠說了聲,快步走了。
下了樓,大牛呼出一口大氣:好在沒和女人吃飯,要不然,真是比竇娥還冤哪!
半個月后,大牛又給楊惠家送水。來到門前,他想起上次的事,心里有點打鼓:不知道楊惠的老公還懷不懷疑,如果他也在家,那多尷尬啊。
大牛硬著頭皮敲開門,迅速往里掃了一眼,還好,沒見到楊惠的老公。他飛快地把水桶裝好,轉(zhuǎn)身就想跑。
沒想到,楊惠卻堵住他,笑瞇瞇地說:“大哥,喝杯水再走吧?!闭f著,就倒了杯水遞過來。大牛嚇一跳:又來這一套,你還敢對我這么熱情啊?他望著杯子,猶豫著不敢接。
楊惠撲哧笑了,把杯子往他手里一塞,說:“大哥,喝杯水嘛,別客氣。那邊有煙,你看看電視吧?!?/p>
大?;琶σ粨u頭:“不了,不了,我喝完水就走,等你愛人回來,只怕又有誤會了?!睏罨莺φf:“別擔(dān)心,這個誤會早就消除了,說起來,我還真要感謝你呢?!?/p>
大牛一聽,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嘿嘿,我給你們添麻煩了,怎么說感謝我呢?”
楊惠一臉認(rèn)真地說:“真的,我老公原來真的懷疑我有外遇,就是你證明了我的清白啊!”
原來,那天大牛第一次在楊惠家抽煙看球,拍拍屁股走人后,楊惠的老公后腳就進(jìn)門了,一看家里烏煙瘴氣的,當(dāng)即就起了疑心,楊惠怎么解釋,老公就是不信,兩口子打起了冷戰(zhàn)。老公又出差后,楊惠料準(zhǔn)他還會搞突然襲擊,靈機(jī)一動,把大牛喊來送水,然后熱情地把他留下,老公跟想象中的“奸夫”見了面,知道他真是個送水工,心里的懷疑立刻消了一半。后來他請私家偵探跟蹤大牛,結(jié)果證明他們根本就沒事,最后好好跟楊惠賠了個不是。
大牛聽完這番話,頓時目瞪口呆,原來這捅婁子的還是自己呀!他看看楊惠似笑非笑的表情,臉?biāo)⒌丶t到了耳根:看來,自己這大大咧咧的毛病真得改了,有些規(guī)矩該守還是得守的,尤其是在城里,這回是鬧了誤會,下回說不準(zhǔn)還得惹上官司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