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嵱

因為《三滴血》，范紫東火了；因為《三滴血》，陳妙華瘋了。一部富有傳奇色彩的秦腔名劇，在他問世一百年時間里，成為記錄時代風雨和人間冷暖的“晴雨表”?，F(xiàn)在，《三滴血》編劇范紫東的重孫女范莉莉仍堅守在西安秦腔劇院易俗社的舞臺上，在祖輩創(chuàng)辦的這個藝術(shù)殿堂里，在祖輩寫下的這部傳奇戲劇里，潛心打磨自己的表演藝術(shù)，體悟著一種藝術(shù)與人生相融的精神力量。

易俗社紅火時，只要一響鑼，就有戲迷來，因此被譽為“戲窩子”。這“戲窩子”里最出名的一出戲，就是《三滴血》。《三滴血》的編劇范紫東一生創(chuàng)作了71個秦腔劇本，《三滴血》是最富有傳奇色彩的一個。

2018年，這部老戲迎來了上演一百周年的傳奇時刻。

“老先生的戲直到現(xiàn)在人們還是喜歡看?！敝厍槐硌菟囆g(shù)家張詠華感嘆道。

大師經(jīng)典

樂人易，動人難。范紫東喜歡寫傳奇故事，他編戲有自己的策略：“傳奇之足以動人者，原不在結(jié)構(gòu)之工、照應之密，合乎法度、依乎律呂也。必其事實入情入理、其音節(jié)可歌可泣、語語出自肺腑。聲聲打人心坎、寄情于選聲選色之外、移人于不知不覺之中……”

范紫東曾于1908年在西安創(chuàng)辦私立健本小學，教書之余，常自帶干糧，去省圖書館閱覽圖書，廣泛涉獵，作了大量筆記，熟知軼聞掌故。1912年，李桐軒、孫仁玉創(chuàng)辦以“移風易俗為宗旨，輔助社會教育”的易俗社時，范紫東即與他們志同道合，積極相助，自此“半路出家”，干起了編劇。

在此后四十余年歲月里，范紫東寫了《三滴血》《翰墨緣》《軟玉屏》《頤和園》《新華夢》等大、小型劇本71個。幾十年后，范紫東的三子范文豹向本刊記者講述其父與易俗社的往事，依然引人入勝。“老父親一生最愛三件事：教書、寫戲、考古?！狈段谋f。

不過，范紫東自認為“游戲筆墨”的戲本，卻讓他在秦腔甚至中國戲劇史上留下濃重的一筆。

“可以說是易俗社成就了父親，沒有易俗社他也成不了名?！狈段谋f。

19歲時，范紫東的父親逝世，家道中衰，于貧困中輟學務農(nóng)。據(jù)范文豹回憶，“父親原來說過他是‘三余讀書，一面干活一面學習。所謂三余即‘夜是日之余，陰是晴之余，冬是歲之余。沒法干活的時候，父親就勤學苦讀。而且他白天干活時就想著這個文章怎么寫，打腹稿的能力特別強。后來寫劇本一般都是一氣呵成，很少修改。”

據(jù)說范紫東曾與易俗社編輯打賭，以三天為期限，編一出大戲，賭40碗羊肉泡，后來范紫東僅用兩天一夜，就編成了《翰墨緣》。

按易俗社社規(guī)，作者半年不出戲，停供每月三塊大洋的車馬費，故易俗社出了很多像范紫東這樣的高產(chǎn)劇作家。

陜西乾縣西營寨是范紫東的老家，在老家時，鄰人常于城門洞中閑話，范紫東就去湊熱鬧。提著旱煙鍋，把褲腿筒在襪子里，一副關(guān)中老漢的形象。別人閑聊時，他洗耳恭聽，一語不發(fā)。鄉(xiāng)鄰有時請他講一些稗官野史，作為談資，聊添趣味，他也從不推辭?！鞍亚鄣慕?jīng)歷幾句話講完，把辛酸講成笑話，是他在城門洞中學到的重要一課?！狈段谋f。

1919年，《三滴血》在易俗社首演，一炮打響，流傳陜甘寧青各省。這個“迂腐固執(zhí)的縣令以滴血判案鑄成大錯”的傳奇故事，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佳話。同為易俗社編劇的李約祉評價該戲“能警人復足以動人，是文學亦是科學”。

“父親寫《三滴血》時還滴血試驗過，看冬天跟夏天滴下去有什么不同。他要交待為什么第一次滴血不粘連，第二次血又粘連了?！狈段谋貞浀馈?/p>

李約祉在給《三滴血》劇本所寫的序文中評價說：“其離合悲歡，曲盡其妙，入情入理，自然天成，絕不見斧鑿之痕。”

范紫東的劇作大都情節(jié)警策，標新立異。據(jù)說反對虐待奴婢的《軟玉屏》上演后，一警察廳科長路遇范紫東說：“閣下所編之《軟玉屏》把我忙煞了?！狈蹲蠔|疑問：“此劇與君何涉？”科長笑曰：“近三四月本科所收案件計三分之一，皆虐婢之事也。我傳婢主到案，先問他看過《軟玉屏》沒有，其中看過者居多，未看的，我讓其先把戲看了再做處理?！?/p>

直到60歲，范紫東才在后宰門蓋起了自家的宅院?！叭昵霸鴮W稼，六旬而后始營巢?！狈段谋两袢杂浀卯斈昙抑姓毡谏蠈懙哪歉睂β?lián)。72歲時，西安文史館成立，范紫東任第一任館長。范文豹說，那幾年父親精神狀態(tài)非常好，經(jīng)常親自帶隊四處勘察，直至去世。

群星薈萃

《三滴血》推出的名家比比皆是，代代有人。

1921年，易俗社來到漢口，駐扎了一年半時間，至少演出了80多出劇目，其中《三滴血》尤令當?shù)厝私蚪驑返?。而劉毓中從易俗社出科后，?932年組建新聲社，赴寧夏、蘭州、天水等地演出多年，《三滴血》能夠流傳陜甘寧各省，新聲社功不可沒。

上世紀50年代，劉毓中的衰派老生，樊新民的大丑，孟遏云的老旦，陳妙華的小生，全巧民、肖若蘭不同風格的小旦表演，都堪稱一時之冠。

1949年，9歲的張詠華和陳妙華同時考入易俗社，成為易俗社第14期學員，也是易俗社招收的第一批女學員。陳妙華的父親莊正中是易俗社著名小生演員，陳妙華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她的父親就遺棄了身懷六甲的母親。母親生了陳妙華以后，為生計所迫，只好把她送到易俗社學戲。

張詠華至今記得，她們那一班的成名戲是《白蛇傳》，陳妙華扮演許仙，張詠華扮演白娘子，當時連演100場，轟動了西安城。

1954年，張詠華等在各郊縣實習演出，突然從訃告上得知，范紫東先生去世了。五年后，他們那批新學員參演了《三滴血》，將此劇帶向新的輝煌，也為范紫東贏得了更高的贊譽。

1959年，《三滴血》赴京參加國慶十周年獻禮演出，隨后巡回十三省演出，行程二萬八千里?！澳顷囎虞x煌的很?！睆堅伻A至今難忘當年盛況。后來拍成的戲曲電影《三滴血》，陳妙華因領(lǐng)銜主演聲名大噪。她一人分飾周天佑和李遇春兩個角色，以其高亢圓潤的唱腔聞名西北，蜚聲全國?！白婕兾黜n城縣，杏花村中有家園……”這段唱腔也成為經(jīng)久不衰、膾炙人口的經(jīng)典。

《三滴血》影響力最大的時期，陳妙華幾乎成為全民偶像，每天都能收到很多求愛信。最紅的時候，她坐火車售票員不要票，吃飯店家不收錢。戲迷為了看她的戲，晚上披著被子排隊買票，她走到哪兒戲迷就跟到哪兒，演出時還有民兵維持秩序。

作為易俗社的第一批小生女演員，陳妙華將男聲的渾厚洪亮與女聲的清亮酣暢相融合，形成秦聲秦韻獨特的美感?！笆撬屒厍蛔呦蛄巳珖??！痹姿咨缟玳L冀福記說。

“文革”之劫

1966年“文革”爆發(fā)，在提倡新戲、反對舊劇潮流的沖擊下，享譽秦腔劇壇近半個世紀的《三滴血》被誣為反對學習毛主席著作的大毒草，并不斷上綱上線。已辭世多年的范紫東被誣為反動文人，家屬慘遭株連。

“這部戲編出來的時候中國共產(chǎn)黨還沒成立呢，要說反黨的話，只能說反的是國民黨。父親寫這部戲的主要思想就是晉信書最后一句話：讀書不明難致用?！碧崞稹拔母铩钡脑庥?，范文豹至今仍覺荒謬。

范紫東逝世后，長子范文經(jīng)繼承父志，將父親所有手稿整理集結(jié)，用工筆小楷另抄數(shù)部，原本珍存。每有單位或個人索閱，只以謄寫本見示，手稿從不輕易示人。“‘文革期間批‘四舊，大哥被迫將父親的手稿裝了兩架子車半送到了政協(xié)。政協(xié)打的收條是‘收到四舊兩架子車半。手稿先是被拉到天主教堂存放，在經(jīng)歷半個多月的日曬雨淋后又拉到西郊收購站，最后送到西安造紙廠，投入池中打成紙漿。父親的手稿，就這樣蕩然無存！”談到手稿被毀，范文豹痛心疾首，“我大哥是一個很剛強的人，父親的珍貴手稿被毀，家也被抄了，大哥受不了這樣的凌辱，上吊自殺了?！?/p>

范文豹那時候在咸陽上班，他對廠里的黨支部書記說：我家里因為《三滴血》被抄家了。支部書記聽后對他說：“我是黨的支部書記，你給我說了，就是給黨交待了，對誰都不要再說了?！?/p>

提起當年批判《三滴血》，陜西師范大學一位老教授回憶：“‘文革期間，我們對批判《三滴血》最感興趣了，過幾天就要批判一次。怎么個批判法？看《三滴血》電影啊，所以大家參加都很踴躍。”

《三滴血》遭禁演時，正是陳妙華的事業(yè)如日中天的時候。她主演的古典戲劇成了“四害”之一，她自然就被當做了“牛鬼蛇神”。從小視之為生命的秦腔，被硬生生從生活中剝離出來，她的丈夫也因她被禁演棄她而去。面對沉重的打擊，她精神崩潰，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數(shù)十年后，老社長冀福記提及這段往事，失聲痛哭。

“文革”結(jié)束后，老戲相繼恢復演出，各縣劇團紛紛排演《三滴血》。范文豹記得在咸陽，《三滴血》創(chuàng)造了二十四小時連續(xù)演出的記錄，而且連演十多天，場場爆滿。

1988年，易俗社到禮泉慰問演出時，冀福記專程去禮泉精神病院看望陳妙華。他和陳妙華簡單交談了幾句就斷言，她的精神已經(jīng)沒有問題了。他問陳妙華：你再唱一段秦腔行嗎？陳妙華回答：行。

當晚，易俗社在禮泉劇院演出秦腔《虎口緣》，陳妙華作為主演登臺亮相。冀福記至今記得當晚的盛況，劇院里人山人海，戲迷們慕名前來，為自己心儀的名家捧場。

“她上臺后，連一字一譜都沒有錯。我們都很震驚，她的《三滴血》演得還是那么好?！奔礁Ｓ浕貞浀?。

之后，易俗社從醫(yī)院接走了陳妙華。

艱難傳承

對于自小看著電影《三滴血》長大的呂秋娟來說，“這輩子能給陳妙華當學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被貞涀约号c晚年的陳妙華一段師徒情緣，呂秋娟感慨萬千。

“因為易俗社的女小生給秦腔開了先河，所以我當社長必須要把陳妙華的藝術(shù)繼承下來。”當年冀福記放眼西北各省，為陳妙華尋找一位個頭、形象、嗓音與她相像的女演員，看到青海劇團的呂秋娟在《轅門斬子》中的扮相和唱腔，立馬敲定了人選。

呂秋娟至今仍能感受到那種震撼。1993年，她第一次見到自己心目中的大師時，幾乎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個曾經(jīng)大紅大紫的陳妙華？”后來漸漸走進陳老師的晚年生活，呂秋娟看到的是一個除了藝術(shù)一無所有的老人。

冀福記曾對呂秋娟說：“你以后就不要演須生了，你到易俗社來，就是給陳老師當學生的，你就把陳老師那些小生戲往下接。”

1995年，呂秋娟第一次接到《三滴血》的劇本，壓力很大。由于一直演須生，沒演過十五六歲的娃娃生，她有點找不到感覺。陳妙華就給她講，重要的是體會角色的情感，融入角色當中。講到《虎口緣》那段，她說：“你看，為啥要三跺腳？要把那個年輕娃受了委屈的感覺演出來。這腳一跺，那個娃娃生一下就出來了。”

第一次在易俗社演《三滴血》，呂秋娟的愛人也替她捏一把汗，躲在觀眾席里暗暗留意觀眾的反應。“陳老師也去看了，但她沒吭聲，第二天才對我說：秋娟啊，那個地方你沒唱好，應該咋唱；那點白口應該怎么說。”呂秋娟回憶道。

那時易俗社一天三開箱的戲，大都在郊縣。只要是出外演出《三滴血》，觀眾都把呂秋娟當成了陳妙華。在禮泉的一個村子里，底下觀眾說：“呦，這就是陳妙華?！币灿腥苏f，“這怕是陳妙華的女子?！睉蜓萃炅?，一些老戲迷到后臺卸妝的地方，把簾子拉開看一下，到底是不是陳妙華。

回想初到易俗社，眼見陳妙華穿個黃棉襖，掂個啤酒瓶，在易俗社那個院子里的形象，“就像是一種自殘”。呂秋娟心痛不已，有時理想是可以“傷人”的。

陳妙華晚年最大的痛苦，莫過于這個社會對秦腔藝術(shù)的淡漠。改革開放后，易俗社的演員淪為紅白喜事的唱客，陳妙華看不慣這種藝術(shù)的淪喪。有一次，她專門跑到張詠華家，對她說，“詠華，你要愛惜你自己。不要學有些人，誰叫都去給人家唱，沒出息，沒一點人格！你不上場了，觀眾才會想念你?！边@是一代秦腔大家的肺腑之言。

陳妙華晚年深居簡出，極少跟人來往，和兒子相依為命。盡管有退休金，但她的生活并不寬裕，特別是身體每況愈下，不多的積蓄全部用來支付了醫(yī)藥費。總結(jié)自己的一生，她曾對呂秋娟說：“我是事業(yè)上的成功者，生活上的失敗者。”

2010年2月1日，陳妙華辭世。易俗社小劇場內(nèi)外，戲迷自發(fā)趕來送行，千人同唱《三滴血》那句經(jīng)典的唱詞“祖籍陜西韓城縣……”他們用秦腔送走了心中的一代巨星陳妙華，也送走了屬于陳妙華和《三滴血》的秦腔傳奇。

2009年，易俗社面臨體制改革，呂秋娟提前退休?！耙姿咨绲膽蚨际墙?jīng)典，老藝術(shù)家演的就是那些情?！痹谝姿咨鐚⒔?，呂秋娟遺憾的是剛剛體悟到老藝術(shù)家口傳心授的藝術(shù)精髓，還沒有把這些優(yōu)良傳統(tǒng)繼承下來，自己就已經(jīng)離開了舞臺。

傳承經(jīng)典

《三滴血》唱紅了易俗社一代又一代演員。五六十年代的劉毓中、孟遏云、樊新民、陳妙華、肖若蘭、全巧民、張詠華；八九十年代的楊天易、伍敏中、張保衛(wèi)等。至今，許多年輕演員也因演出《三滴血》脫穎而出。

《三滴血》演員中，范莉莉是最特殊的一位。她是范紫東的重孫女，也是這個百年家族惟一繼承了秦腔事業(yè)的后人?！捌鋵嵨胰脒@行，是因為小時候，我兩個爺（范紫東的兒子）一到夏天，就在我們家的大槐樹底下說我太爺（范紫東）那些事兒，從那時起，我就對秦腔有了好感，直至最后一心就想學?！?/p>

1985年，范莉莉考入西安藝術(shù)學校秦腔表演班，1991年畢業(yè)分配到了易俗社?！澳菚r候，我奶奶把我領(lǐng)到易俗社說，‘這是易俗社的孫子，誰都可以不要，得把我孫子要上?！狈独蚶蚓土粼诹艘姿咨纾两褚延卸嗄?。

在《三滴血》里，范莉莉演賈蓮香?！把葸@個戲有一種自豪感，這是太爺寫的戲，我必須把這個戲演好，不能馬虎?！狈独蚶蛘f，“太爺?shù)淖髌非楣?jié)、人物內(nèi)心變化都很順暢，演員們扮演每一個角色都覺得內(nèi)心充實飽滿，又輕松又有意思，有強烈的創(chuàng)作欲望！這就是我們經(jīng)常說的‘戲保人吧！每當演他的作品時，我內(nèi)心好像知道他想給觀眾傳遞一種什么樣的精神?！?/p>

有幾次，范莉莉在臺上演戲，范紫東的兒子們就在觀眾席看，看到她表演不足的地方，會第一時間反饋給她，以便及時改正。范莉莉說，爺爺們也很愛戲，一個爺爺曾經(jīng)還是部隊文工團的，可惜他們都沒能加入戲曲的行列。

在易俗社這一百年秦腔學府，范莉莉深受前輩藝術(shù)家的熏陶感染，感受到這方舞臺小天地的神圣。在秦腔藝術(shù)家全巧民、張詠華的悉心指點下，她學演了易俗社多部經(jīng)典劇目。

陳妙華、全巧民聯(lián)袂演出的電影《三滴血》被觀眾親切稱為“巧妙組合”。排演此劇時，范莉莉得到了恩師全巧民的悉心指導?！皨啥幻模V而不憨”是全巧民對賈蓮香最為契合的定位。小姑娘的出場、老虎架子二人的配合、少男少女碰面時的嬌羞、看到心上人的愛慕……特別是劇中賈蓮香一聽天佑要走，急忙上前拉住天佑衣襟，懇求庇護的這一細節(jié)，也是這出戲當中賈蓮香的亮點和核心。賈蓮香一邊唱“叫相公留步且慢去，你若去了我何依？”一邊雙手扯住周天佑的衣襟，當他們四目相對，周天佑的目光落在蓮香拉著他衣襟的手上，賈蓮香猛地意識到不好意思。但又不能松手，于是慢慢移開目光，用食指勾住天佑衣襟，扭身低頭，跨出一步拉開距離，背朝天佑，食指由向下勾翻轉(zhuǎn)成向上勾。這一俏皮有趣的動作，表現(xiàn)出賈蓮香當時又急又怕、又羞又窘的復雜心態(tài)。這一系列細節(jié)的演繹和處理，全巧民不厭其煩地親自為范莉莉示范，這種師徒傳承讓范莉莉?qū)W會了用細膩的情感塑造形象的表演技巧。

作為第四代易俗社演員，范莉莉也經(jīng)歷過文化體制改革的陣痛，也有迷茫的階段?！斑^去只要把你的戲演好就行了?，F(xiàn)在一個演員還要抵擋好多事兒，確實很難?！?012年，易俗社百年慶典系列活動中，經(jīng)典老戲《三滴血》演出場場爆滿，盛況空前?！坝^眾給我們鼓的勁兒太大了?！狈独蚶蛘f，她感覺自己這一代秦腔演員既卑微又堅強?？墒牵驹谝话倌甑奈枧_上，她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光榮，感受到祖輩們那一代藝術(shù)家的風范，有一種精神力量通過百年社慶注入到自己的心里。

張詠華用自己七十年戲曲人生，見證了易俗社的輝煌，也見證了易俗社的落寞。劇社百年誕辰之際，她也是悲喜交加：“易俗社的百年來之不易，是老前輩們用血汗換來的這份家業(yè)，傳到咱手里，不能傳丟了。百年大慶，一定要‘喚醒易俗社的魂。不管國家方針政策咋調(diào)整，咱這個戲要演到底?！?/p>

百年起點

一百年前的易俗社，曾以一種全新的理念和姿態(tài)，推動了中國戲曲的現(xiàn)代化進程。近幾年的文化體制改革，也是為了給文藝事業(yè)的繁榮創(chuàng)造更為優(yōu)越的環(huán)境。在這方面，易俗社創(chuàng)作并演繹經(jīng)典《三滴血》的百年經(jīng)驗，依然是值得借鑒的。

2018年，《三滴血》迎來上演一百周年的喜慶時刻，范莉莉心里有種特別的激動，家族自豪感油然而生?！耙怀鰝鹘y(tǒng)劇目能流傳一百年，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

二十多年的演藝生涯，范莉莉在太爺和諸多劇作家的作品中學到很多東西。“在紀念《三滴血》問世一百周年之際，我真心希望我們易俗社能夠不斷挖掘傳承經(jīng)典，讓所有的經(jīng)典在我們這一代手中繼續(xù)傳承下去。我還是做好本職工作，本本分分做人，老老實實演戲?！闭驹诎倌晷缕瘘c的范莉莉?qū)τ浾哒f。

2018年4月，易俗社啟動了《三滴血》上演一百周年座談會暨系列紀念活動。文化藝術(shù)界的專家學者、表演藝術(shù)家共聚一堂，探討這部百年經(jīng)典傳承與發(fā)展。西安秦腔劇院董事長兼總經(jīng)理雍濤在座談會上介紹道，今年易俗社將通過為傳承班青年演員傳承《三滴血》、赴國家大劇院演出《三滴血》、舉行西北巡演，以及《三滴血》秦腔音樂會；老、中、青三代同唱《三滴血》、與兄弟院團交流演出、古城戲迷自樂班共唱《三滴血》等一系列活動，來紀念這部經(jīng)典之作上演一百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