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尋找真相,追求真理,科學家們做過很多“犧牲”,他們勇敢地對自己做實驗。比如進行激進的飲食、接受未經證實的療法、對自己的基因組進行測序,甚至讓自己患上致命的疾病。
我們得感謝這些把自己當小白鼠的科學家。沒有他們的發(fā)現,我們的生活就不會如此健康幸福。他們中的一些人獲得了諾貝爾獎,而另一些人則不幸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科學家們的以身試險在 18 世紀和19 世紀的許多發(fā)現中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如今,很少有科學家在自己身上進行實驗了,但這種例子仍不時發(fā)生。
來自悉尼大學的生物倫理學教授伊恩·克里奇說:“在過去的 200 年里,自我實驗已經發(fā)生了變化,現在它的作用更加局限了?!彼芯坎⒆珜戇^有關這個話題的文章。
以下是從 20 世紀初到現在,一些可以說改變了歷史的大膽試驗:
在上個世紀初,黃熱病席卷美國南部地區(qū)。這是一種可能致命的疾病,患者主要表現為發(fā)熱、發(fā)冷、嘔吐和內出血。當時,大多數人認為它是通過接觸病人傳播的,但是一種新的假說認為蚊子才是始作俑者。
上世紀初,黃熱病在美國南部廣泛傳播。
因此,在 1900 年,美國陸軍細菌學家沃爾特·李德和他的同事們——杰西拉·拉扎爾、詹姆斯·卡羅爾和阿里斯泰·阿哥蒙——被派到古巴去尋找真相。
首先,研究人員招募士兵進行一系列奇異的實驗。“他們被安排和因黃熱病致死的尸體一起睡覺,吃病人的糞便,以及在身上涂抹他們的汗,”然而,沒有一個士兵得黃熱病。
拉扎爾和卡羅爾隨后將自己暴露在大量的蚊子中。幾天后,他們都染上了黃熱病——這證實了蚊子是黃熱病病毒的傳播媒介。這一發(fā)現的代價是沉重的,盡管卡羅爾活了下來,但拉扎爾在染病幾天后就去世了。
今天,世界各地黃熱病的發(fā)病率因使用疫苗和控制蚊蟲而急劇減少,但在亞熱帶的南美洲和非洲的部分地區(qū)仍然保持著一定的發(fā)病率。
在 20 世紀初,要研究一個活人的心臟是不可能的。這一切都隨著 1929 年一位特立獨行的德國醫(yī)生的秘密實驗而改變了。
一根導管和支架(橙色)被放置在心臟里,用于治療心臟病。
維爾納·福斯曼醫(yī)生曾見過法國生理學家的圖畫展示,他們將一根管子穿過馬的頸靜脈,沿著動物的脖子一直往下,直到抵達它的心臟,整個過程中馬都是活著的。他確信這項實驗在人身上也能實現,但他的導師拒絕了他的研究請求。
但是福斯曼醫(yī)生并沒有被嚇倒。他準備好了所需要的管子,拍X光片用的機器,在一位名叫格爾達·迪岑的高級護士的幫助下進行了實驗。格爾達自愿接受福斯曼醫(yī)生的手術,但是當她被綁起來之后,福斯曼醫(yī)生卻將導管插入他自己手臂上的肱靜脈,一直向前推,直到他認為抵達了自己的心臟。
1956 年,福斯曼醫(yī)生獲得了諾貝爾獎的肯定。
今天,我們使用所謂的心臟導管術來診斷和治療心臟疾病,如血管栓塞。這個手術現在在全世界每年使用超過 50萬次。
上世紀 40 年代,年輕的醫(yī)生威廉·J·哈林頓和詹姆斯·霍林斯沃斯被一名 17歲女性患者的死亡改變了人生。
當時這名患者被診斷為流產并發(fā)癥。然而,事實上,她患有一種罕見的血液疾病,現在被稱為免疫血小板減少性紫癜(ITP)。
那個時候 ITP 的病因尚不清楚,但哈林頓和霍林斯沃斯醫(yī)生懷疑這與血漿中的一種成分有關,這種物質會破壞血液中起凝血作用的血小板,引發(fā)瘀青,嚴重的情況下還會導致無法控制的出血。
不久之后,一名患有 ITP 的婦女被送進了醫(yī)院,巧的是,她和哈林頓醫(yī)生的血型一致。兩位年輕的醫(yī)生們意識到這是檢驗他們假設的絕佳機會。
于是,哈林頓醫(yī)生給病人輸送了500 毫升血液,同時接收了病人的 500毫升血液。當病人的血小板計數穩(wěn)定下來的時候,哈林頓的血小板計數卻嚴重下降,他的口鼻、皮膚和直腸都開始出血。
哈林頓嚇壞了,在床上坐了大約三四天。這樣,出血癥狀就不會蔓延到大腦。好在后來他逐漸恢復了。
實驗證實,免疫系統(tǒng)攻擊血小板,而血小板是凝血的關鍵。后來醫(yī)生們又重復了 35 次實驗以確定這項假說。
20 世紀中葉,澳大利亞精神病學家約翰·凱德醫(yī)生預感到精神疾病的發(fā)生可能有著生物學基礎。新南威爾士大學精神病學學院院長菲利普·米切爾教授說在那個時代,沒有任何治療方法可以作為有效的精神疾病治療手段。
精神病學家約翰·凱德在把鋰給他的病人之前,親身試藥。
凱德醫(yī)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被關押在樟宜戰(zhàn)俘營時,親眼目睹了創(chuàng)傷對人的影響?;氐桨拇罄麃喓?,他在一個破舊的棚子里搭建了一個實驗室,從患有精神疾病的士兵那里收集尿液,并將其注射到豚鼠體內。
他發(fā)現一種叫做尿酸的化合物能在動物體內引發(fā)狂躁行為。當他給豚鼠注射鋰時,他發(fā)現動物們鎮(zhèn)靜了下來。
因此,他在自己身上試驗了鋰。
“這可能是有毒的,他有可能感到很不舒服。”米切爾教授說。
幸運的是,凱德醫(yī)生沒有生病,兩周后他決定對他的病人試用這種藥。他取得了一些初步的成功,但他的一些病人在離開收容所后就去世了。那時,沒有人知道鋰的安全劑量是多少。
凱德醫(yī)生感到十分沮喪,但他的工作在接下來的20年里對其他研究人員造成了深遠的影響,他們不僅開發(fā)了這種藥物,而且還找到方法測量出鋰的安全劑量。
今天,鋰是治療嚴重雙相情感障礙的主要藥物。
在20世紀80年代早期,澳大利亞的醫(yī)生羅賓·沃倫教授和巴里·馬歇爾教授很難讓其他科學家相信是細菌引起胃潰瘍,而不是壓力。但他們的堅持幫助他們獲得了諾貝爾獎。
馬歇爾教授在 2005 年諾貝爾獎的演講中寫道:“來自我同事的極度懷疑讓我相信,我可能永遠拿不到進行抗生素關鍵試驗的資助。”
1984 年,馬歇爾和沃倫開始了一項秘密實驗,他們計劃喝下含有幽門螺旋桿菌的液體。
“在那個時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在知曉幽門螺桿菌風險的情況下喝下它,那就是我。因此,我必須做我自己的小白鼠。”
胃潰瘍的病因——幽門螺旋桿菌
喝下細菌后,馬歇爾出現了腹脹、腹痛和口臭等癥狀。他檢查了胃的內壁,發(fā)現自己成功得了潰瘍。他給自己開了抗生素,然后又檢查了胃壁,發(fā)現潰瘍已經消失了。
馬歇爾教授寫道:“如果我給倫理委員會提交了申請,并且被拒絕了,我可能還是會進行這個實驗,但是我就不可能再發(fā)表了。”
最終證明,他的決定是值得的。
美國神經病學家菲爾·肯尼迪發(fā)明了一種植入大腦的電極。在 1990 年到2000 年之間,他成功地將電極植入動物的大腦中,然后在嚴重腦損傷導致無法移動或說話的病人腦內也進行了實驗。
肯尼迪醫(yī)生想幫助這些人實現日常交流。但是為了開發(fā)一個可行的系統(tǒng),他首先需要將電極植入一個功能完全正常的大腦。然而,對一個健康的人進行腦部手術很難說得過去。
“我想做的是記錄一個仍然能說話的病人的腦活動,繼而當他們病情惡化時,他們這部分的功能就會喪失。但我找不到這樣的病人。所以我說,好吧,也許最好的研究對象是我自己?!彼f。
2014 年,他去了伯利茲,付錢給一位神經外科醫(yī)生,讓他幫自己開顱并在大腦里植入電極。
“手術后,我的腦子腫了起來,大約 5 天都不能說話?!?/p>
“那沒什么可怕的,因為我知道哪里出錯了,他們給我嘗試了所有的有效療法,我看著輸液藥物流進我的胳膊。我知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幾個月后,在喬治亞州的家中,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盡管不是他所希望的長達幾個月的電極數據?!拔覀兊玫搅舜蠹s三周的神經活動數據?!彪姌O周圍的切口保持打開的狀態(tài),在大約三個月后,肯尼迪醫(yī)生同意移除它們。目前他仍在分析研究結果。
研制一種能預防瘧疾的有效疫苗是邁克爾·古德教授 30 多年來的目標。
目前沒有有效的疫苗可以消滅所有類型的寄生蟲,所以古德教授一直利用瘧原蟲研究一種新的方法,希望發(fā)現一種阻止它繁殖的藥物對患者進行治療。這個想法是人體檢測到寄生蟲后產生自發(fā)的免疫反應。
邁克爾·古德教授自愿成為第一個接受新的瘧疾疫苗的人
但是,如果抑制瘧原蟲生長的藥物劑量過低,還是會使人患上瘧疾。
盡管他和他的團隊已經在動物身上測試了疫苗,而且效果很好,但古德教授自己想成為第一個在試驗中注射疫苗的人。
“因為這個疫苗太新了,所以我沒有準備好給其他志愿者接種疫苗,除非我自己先接受。在我看來,這是一件正確的事情?!?/p>
在開始的幾個星期,一切都很順利,隨后瘧疾癥狀出現了。
“我出現了難以置信的震顫、寒戰(zhàn)、發(fā)燒癥狀等等。幸運的是癥狀被抗瘧疾藥控制住了,并且控制得非常、非??臁!?/p>
在古德教授接收了治療后,研究小組提高了瘧原蟲抑制劑的劑量,他們說,自那以后,在少數健康志愿者的試驗中證明是成功的。古德教授現在正在嘗試招募更多的志愿者來試驗這種疫苗。
現在他得過瘧疾,不能再在自己身上做瘧疾疫苗實驗了。但是,如果有機會,他會自愿去做另一個不同的實驗嗎?
“當然,我肯定會再做一次。”——這是來自古德教授的回答。
古德教授親身參與瘧疾疫苗試點這件事,是在特別成立的安全委員會的監(jiān)督下進行的。該委員會也審查并認可了該實驗的倫理道德考量。他說:“從倫理上講,我的大學不會允許我既作為被試或志愿者又作為首席研究員來決定實驗結果。我也不會同意。”
倫理委員會和研究協議的引入是在二戰(zhàn)后的紐倫堡審判中誕生的,這一機構完全改變了人類科學實踐的方式。
“從很多方面來說,我們在一個更安全的環(huán)境中工作。”精神病學家米切爾教授說。
我們現在有復雜的、多物種的動物研究,接著是臨床第一階段的試驗,它測試了新療法在健康人群中的安全性。因此,米切爾教授認為,以各方面來說,現在幾乎沒有必要進行自我實驗。
“但我也有些擔心,我們是否會失去一些更具創(chuàng)新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