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蕾
離鳳凰越是遠了、久了,回憶就越會慢慢發(fā)酵,讓人忍不住追溯。
腳步踏著鳳凰古城的青石路,一路穿過石階、小巷、吊腳樓……迷宮似的青石路在古舊的房子之間縱橫交錯,隨意從一條小巷出來,就會看到鳳凰不一樣的景致。黑白相間的吊腳樓排列在江水的兩邊,栗色的木格窗子有股歷史撫過的清秋之氣,吊腳樓背后倚靠著蒼翠連綿的山脈,翠綠的江水柔軟地拂過路邊的石階,一波連著一波。
青石路的兩邊是各式各樣的商鋪,賣酒的商鋪擺滿各種酒:桃花酒、獼猴桃酒、楊梅酒,酒香夾雜著花香果香,嘗上一小口,頓時神清氣爽。剛開始喝下去有一股花香果香,吞到肚子里慢慢就變成酒香在舌尖纏繞。手工制糖的店鋪,鍋上擺著金光閃閃的姜糖,散發(fā)著香甜的氣息。拿一小塊放在嘴里,甜中帶辣,香味留在嘴里許久。
“咚嗒嗒咚嗒嗒……”流行的音樂配上有節(jié)奏的鼓聲把我吸引進一家手鼓店中。手鼓店里坐著一位年輕女子,二十歲左右,烏黑的發(fā)絲延伸到腰下,穿著深藍色的民族服飾,笑容甜蜜,兩雙修長潔白的手在鼓上跳舞。店里大小的手鼓填滿墻壁上的柜子,手鼓兩頭粗中間細,像是一個紅木獎杯,黑色的繩子在上面纏繞一圈打結(jié),將皮面固定起來。我挑了一個同樣大小的手鼓坐在她旁邊,雙腳叉在鼓下,兩只手卻一直跟不上她的節(jié)奏,像個行動緩慢的老人。她往中間拍打又迅速移動到了鼓邊,我還沒來得及看清就已經(jīng)結(jié)束。她的雙手在鼓上開出了花,我仿著她的每一個動作,還真有點東施效顰的味道。周圍的幾個客人忍不住笑了起來,我也嗤嗤發(fā)笑,心想:一時半會兒也學不出個名堂,不過是一時興起,索性拿回家自己隨意創(chuàng)造好了。我把大鼓放了回去,換了一個干凈的小鼓,滿意地走回到青石路上。
風拂動柳條沉睡的眼睛,水波粼粼。幾位行舟人撐著各自的一支竹竿或是搖櫓,撥開平靜的江面,閑適愜意,在后面劃出一道魚尾波紋,鳳凰落在水里微微搖蕩。
夜晚將黑影一點一點露出來,夜空中少有幾顆星子發(fā)出光芒,透著微微寒意。汽車駛到苗寨,便被幾個穿戴銀飾的苗寨人熱情迎進一個大寨子。寨子里正在進行篝火晚會,互不相識的一群人圍在火堆邊手拉著手,穿戴銀飾的苗族男女步伐一致,走三步跳一步。我擠上前去湊熱鬧,不經(jīng)意間我的右手被旁邊的中年婦女輕輕拉住,手指突然感覺到陌生的溫度,有些不自在。伴隨著苗族山歌,我與那個素不相識的中年婦女漸漸地形成默契,走三步跳一步。大家圍成一個大圈將相互拉著的手舉起,向著火堆靠近,寓意紅紅火火。靠近火堆的時候,火堆的熱流撲向全身。每個人來到這里都笑容滿面,誰也不記得身體里的苦水。
篝火過后,寨里的年輕男女互唱情歌,苗寨女子用尖細優(yōu)美的苗歌調(diào)子唱道:“谷子沒人割,又是喜來又是憂”,苗寨男子用雄渾的聲音回應道:“阿妹不用憂,谷子我來割。”以前沒有認真聽過一曲苗族山歌,即使無意中聽到也不會在意。而現(xiàn)在我才真正感受到苗寨男女把所有的感情投入到歌里,整首山歌就如清泉一般干凈純粹。
記憶中鳳凰的模樣有些模糊了,只有留下的溫情慢慢沉淀下來。我依然無法忘記那個坐在橋上彈奏胡琴的苗族婦人,琴音清脆婉轉(zhuǎn)于山水間,如珠落玉盤,穿過刺耳的汽笛聲在小城里安靜落下,歸于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