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北
前兩天,買了一雙鞋。穿上那一刻起,我就像個戀物癖似的不停向人炫耀。假如有人竟然膽敢說“不怎么樣嘛”,我就會仿佛自己受了污辱一般向他指出這雙鞋的出眾之處,直到他承認剛才的話是因為眼拙。有朋友開玩笑說,我炫耀這雙鞋時的神情就好像在介紹自己的女朋友。
仔細想想,這話也沒錯。我對這雙鞋的確有種一見鐘情的感覺,甚至是相見恨晚。這種異于尋常的感情可能和我穿鞋的習慣有關。我的鞋子任期向來是終身制:除非穿到不能再穿,否則不買第二雙。所以它們職業(yè)生涯晚期往往慘不忍睹,上一雙皮鞋是底兒完全爛掉才扔了的。這一點和女生不同,她們往往同時擁有很多雙鞋子,極端的例子是菲律賓前第一夫人伊梅爾達,她開辟了一間專門的鞋室,用以存放自己的數千雙鞋。
因為對鞋“從一而終”,所以也格外挑剔。要找到一雙中意的鞋子,比找一個合適的女人還費力。經常是,貴得買不起,價錢適中的又嫌大路貨。魏晉時何晏面對滿席珍饈慨嘆:“無下箸處!”,每每流連于商場鞋城,我的痛苦往往是“無下腳處”。
我上一雙皮鞋是2002年12月23日在上海襄陽路市場買的,今年5月扔了。那是雙棕褐色的大頭皮鞋。我從來不穿尖頭皮鞋,這源于一種沒來由的偏見:穿尖頭皮鞋的不是油頭粉面,就是猥瑣卑微。不過真實的原因也許是我的腳太肥太寬,只能穿圓頭的。在偌大的襄陽市場里,我只看到一雙這樣的鞋子,而且當他“卸任”后,我也再沒有找到氣質接近的替代者,這種求之而不得的悵然有點像魯迅先生在《社戲》最后寫的:“再也沒有吃到過那夜似的好豆了”。
此鞋穿到后來,底上裂了一條縫。2004年的春天,北京多雨,我的襪子常常是濕淋淋的。迫不得已,又買了一雙鞋,權當替補。而在天氣晴朗的日子里,我還是會選擇鞋底裂縫的那雙。裂縫越來越大,最后整個鞋底斷成了兩半,只得扔了。
想想,這雙鞋總共陪伴了我17個月。買它時我正在熱戀。戀情持續(xù)了一年?,F在,前任女友的頭像還在QQ中,不時閃爍幾下,但我已經連刪掉這個號碼都懶得了。
一段愛情的壽命,還不如一雙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