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蕙心
江騖漸漸感到不安,不是因為天天和一個機器人待在一個班,而是那個在烈日下站得筆直、孤獨的身影,總出現在他的腦海里。他好像傷害了那個機器人。可每每想到這兒,他又會嘲諷自己一番:那可是個機器人哪,他是被程序控制的,根本談不上傷害不傷害!保證機器人不傷害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他又安心了:算了,還是讓別人關心他去吧。
第二天午飯時間,江騖猛然看到正朝他走來的杜若,杜若憂郁的眼神讓他不知所措。這時,有人從背后拍了拍他的肩,他連忙轉過身去,是楊鶴晨。“快點兒,江騖,今天中午12點半就要比賽了,咱倆趕快去食堂買點兒吃的填填肚子。”“走哇!”江騖和楊鶴晨連忙跑出教室,他控制住自己不去看身后要找他的杜若。
籃球比賽準時開始。剛開場,兩班比分接近,但半場過后,分差逐漸拉大,江騖和隊友們連連失分。大家都很焦急,可越急情況就越糟,隊友們漸漸失去了信心。
中場休息時,薛冰斫說:“要不把杜若叫上來?說不定他能讓我們贏呢!”江騖馬上否定:“算了算了,我都沒讓他報名,沒什么希望了?!毖劬s向場外瞟去,可搜索了半天也沒看見向來很關注比賽的杜若。江騖心想:徹底沒救了,這場比賽輸定了。
比賽結果不出所料,七班完全沒了斗志。終場時,已輸了20多分。
江騖垂頭喪氣地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本來想干掉這個老對手,沒想到迎來一場慘敗。另一名隊友追上他問:“你怎么不安排杜若上場??!他要是上了,今天怎么會贏不了?!”江騖沒法兒解釋,應付道:“杜若今兒不是沒來嘛!他可能有事?!币亲屗?,沒準兒真能贏呢。這下,我肯定會被那個機器人嘲諷一番了。江騖越想越郁悶。
拖著沉重的腳步,江騖走進了教室,他突然發(fā)現教室里少了些什么。楊鶴晨旁邊那個座位,竟是空著的,連桌椅都被搬走了。杜若呢?他換座位了?他環(huán)顧四周,杜若不在。他愣住了,難道杜若家里又有事走了?不對呀,課桌都被搬走了,他去哪里了?離開我們班了?整個下午,江騖心里都是空落落的。那個籃球高手,那個操場上呆立的杜若,那個滿臉委屈的杜若,一幕幕情景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奇怪,他竟因為這個危險的機器人的離開而傷感。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心神不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回到家,他翻出筆袋準備寫作業(yè),卻在書包的夾層中翻出了一封信。他連忙拿起來仔細看,上面用鋼筆工工整整寫著:by機器人杜若。他迫不及待地撕開精致的信封,展開了一張被認真疊過的信紙,字體工整娟秀:
“你好,江騖。這也許是我說給你的最后的話了。
你已經知道,我是一個機器人,我是DR-56號機器人,被安排到你們班學習與人類打交道。你是我接觸的第一個陌生人。
我的籃球打得很好,因為這一切都是計算出來的,毫無差錯。一開始,我打籃球只是程序安排給我的任務,因為我要和人類交往,像一個真正的人類一樣生活。但一切都還沒來得及做,你們就知道我是個機器人了。系統(tǒng)告訴我,這是極其危險的事,但根據我和你們待在一起的經驗,我并不這么認為。你們之前一直對我很友善,可知道我是機器人后,態(tài)度就變了。雖然我是個機器人,但我會關愛身邊的人,我的脾氣比你們都要好,我從來沒有發(fā)過火。但我不明白為什么你們不接受我——一個對你們毫無惡意的機器人。
我繼續(xù)嘗試融入你們,但這越來越艱難。我漸漸發(fā)現,你們不再找我問問題,不再邀請我去打球,甚至不再想跟我說話。我的“大腦”告訴我,這是你們不接受我的強烈信號。但我越來越愛這個世界了,我也不再為了執(zhí)行任務而打球了,我有了那種被定義為“快樂”的感受,而且越來越享受這個世界。但你們仍舊拒絕我、排斥我,我一切善意的舉動都會被你們懷疑。我想幫七班贏得那場籃球賽也被你拒絕了。我感到無望,于是機器人研究所告訴我,我要回去了。今天中午我找你是想告訴你,我準備走了,我一直把你當成朋友,既然是朋友,自然應該告別,但你仍舊沒理我。于是我給你寫了這封信,告訴你一切。
再見,江騖。未來,你要想找我,就去機器人研究所,找DR-56號機器人,那就是我—杜若?!?/p>
江騖的淚水早已在眼眶中打轉,淚水滴在那娟秀的字體上,變得模糊不清。他想讓他留下來,但一切都晚了。
不過他還可以去找他!
幾經輾轉,江騖終于在機器人研究所的實驗室里找到了DR-56號機器人。還沒來得及發(fā)出驚喜的呼喚,杜若已經感應到了他,跑了過來,笑容又掛在他的臉上:“你來啦,江騖!”
江騖忽然覺得什么都不用說了,拉上他就跑出了實驗室:“走,咱們打球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