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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家里窮,一日三餐幾乎都是窩頭加咸菜。我和哥哥沒有穿過新衣服,都是揀城里的親戚家表哥們穿過的。家里有8畝多地,一家人的吃穿用全靠那塊地打出的那點糧食。冬天農(nóng)閑的時候,父親就去城里打些零工貼補家用。不管生活怎樣苦,我和哥哥始終都沒有輟學(xué)。全家人勒緊褲腰帶,硬是從牙縫里擠出了我們的學(xué)費。
13歲那年的冬天,我和哥哥的學(xué)費又漲了,盡管剛剛放假,可是我們卻高興不起來,都在為新學(xué)期的學(xué)費發(fā)愁。正巧有人來我們村包了一個工程,需要一些勞力去挖溝渠,我們一家三個男子漢都報了名。父親沉重地說:如果掙不到錢,你們兩個就必須要下來一個了。我和哥哥都在心里憋足了一股勁,要用自己的雙手掙夠自己下一學(xué)期的學(xué)費。
哥哥比我大兩歲,但瘦小得好像是我的弟弟。那個寒假,過得可真苦啊。頭一天上工的時候,天剛蒙蒙亮就起身,父親說我們年齡小干得慢,所以要搶時間,免得被別人落下太多。
那天,我和哥哥的手都磨出了血泡,累得直不起腰來。包工頭為我們劃的線已經(jīng)近在眼前了,可是干起來卻像天涯那么遙遠,怎么干也干不到頭。父親揮汗如雨,像馬拉松運動員一樣朝那個終點努力沖刺。終于,那個考驗我們勞動極限的界線被父親的鐵鍬鏟破了,我和哥哥一屁股坐到地上,如釋重負。
就這樣一直堅持了半個月,我們總算把活干完了,順利掙到了我們的學(xué)費,還略有些盈余。
父親獎勵我,給我錢,讓我自己去書店買一本書。那個時候,我做夢都是關(guān)于偷書的夢,夢見自己偷偷地潛入書店,把書店里的好書裝了滿滿幾麻袋偷走,睡夢中露出貪婪的微笑。我高興壞了,在書店待了整整一個下午,最后終于選定了一本書——雨果的《悲慘世界》。那是我汲取到的第一滴文學(xué)的雨露,使我受益匪淺。
從《悲慘世界》中,我知道了原來人間還有那么巨大的苦難和不幸,人如果要作惡,可以惡到什么地步;而人如果決心行善,又可能產(chǎn)生多么偉大的精神力量。和冉·阿讓的苦難比起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受的這點苦簡直就是小菜一碟了。
我一遍遍貪婪地讀著,愛不釋手,也被書中主人公的人格魅力深深吸引,仿佛精神上受了一次淋浴。我的文學(xué)之路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雖然艱辛,卻無比欣慰。在最苦的時日里,在那個陰冷的西屋里,我的手,因為長時間拿筆,被凍成了饅頭的形狀。但我一直堅持到今天,始終沒有放棄。
因為有一本書,里面的一個人,用他慈悲的光芒照著我,告訴我,你認為對的,就一直堅持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