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遙

基層工作人員小毛最近有個發(fā)現(xiàn)，同為公務人員，機關工作主要是和熟人來往交道，而基層的工作的瑣碎之處就在于：你不得不每天都和陌生人打交道。

比如電話通知企業(yè)年報，對方接電話的時候還正常，說了“你好”，第二句就不對了“年報跟我有啥關系？”“啪！”掛了電話。就像是接到了騙子來電，小毛緩了半天神，百思不解，自己混了大半輩子啥時候混成了打騷擾電話的？第一個電話就被氣了個倒仰。

更多的人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小毛已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這樣的對話：“你好，給你們公司通知一下年報……”“公司不打算干了，稅務都鎖了幾年了”“不年報的話執(zhí)照也會被列入異常……”“那我問下，不報的話有啥后果？”“會被列入異常，就是被鎖”“我們的稅務早就被鎖了，怎么解鎖？”“那你得先完稅”“鎖了就鎖了，反正也沒交稅，那你還是說一下不報的話會怎樣？”……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呢？

其實這位會計大姐在炒雞蛋、洗毛衣上智商絕不低。只是不肯替老板動一絲絲腦筋。可她之所以不掛電話，就那么blahblah下去，因為她心里還是有一點點恐慌，畢竟自己還要在人家手底下干，但又不想好好干。那就調(diào)低智商，節(jié)省能量，就像冬眠的動物。對外界刺激的反應是麻木不仁，一頭悶到冬天過去……

有幾家商戶電話打不通，小毛上門走訪通知，她遠遠地看見店鋪的老板娘本來正在笑，忽一眼看見穿制服的來了，就轉(zhuǎn)過身去，找了個茬掐了自己家娃一下，掐得那孩子哇哇大哭，看到這家人大人橫眉冷對，小孩哭哭啼啼，滿滿的負能量撲面而來，小毛不好意思再硬著頭皮進去給人家說工作講政策，只好繞道而行。

另一家店沒娃可打，索性裝聾作啞。女老板暗示她手下的一個傻白甜的營業(yè)員來應付：“老板不在”“那麻煩你給老板轉(zhuǎn)達一下……”“你別給我說，我聽不懂！”“那你給我說一下你們老板的電話號碼，我來打。”“你打不通的，老板在美國”……

其實小毛曾在這個店消費過，她知道在鏡子前裝作試衣服的就是老板，于是干脆找了個墩子坐下。這位老板見小毛還不走，就站在她面前脫得只剩下內(nèi)衣。小毛當時就驚呆了，事后才反應過來，這是在趕她走。倘若自己是個男的，那么脫衣服的含義可能是取悅、賄賂或騷擾，但小毛是女的，這里面就暗含了深深的惡意，對方在用她裸露的胸、肚子，還有肚子上的贅肉在示威、在惡心她，咒罵這些闖進她地盤的人，因為他們不是客戶，帶不來利益。

小毛的手機忽然響了，這種讓她參加人壽保險、向她推銷藝術品收藏的電話。她一天最少接3個，簡直不堪其擾。小毛一般會粗暴掛斷，還要在掛斷前懟幾句解解氣，可這回她決定，以后還是對這些廣告友好一點吧，都不容易。至少說個“知道了，我不需要，謝謝”?？墒?，干嗎要對騷擾自己的人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