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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南,人很容易就會產(chǎn)生穿梭帶來的恍惚感。從高山到河谷,從溫帶到熱帶,春夏秋冬可能被胡亂地安排在同一座山里,甚至在同一棵樹上。僅僅是3個小時的狼奔豕突,我已經(jīng)從昆明穿梭到建水,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棵高大的木棉樹下。位于熱區(qū)的建水,事實上是一座不穿秋褲的城市。
建水古城是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始建于唐元和年間,明清兩朝為臨安府所在地,至今已有1200年的歷史。如果你覺得這還不夠,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建水的朝陽樓是天安門的表哥,建水文廟是曲阜孔廟的表弟……這些胡亂的裙帶關系,讓歷史上的建水文風盛行。明清科舉取士,云南一榜舉人中,臨安竟占半榜。由此在江湖上得到一個“滇南鄒魯”的諢名。
也許是受儒家文化的熏染太深。在茂密的青磚碧瓦之間,你始終無法分清,那千回百轉纏繞的是時間的蛛網(wǎng)還是年代的水袖。很多事情人力無法改變,但時間可以。我知道建水最著名的去處是雕梁畫棟的朱家花園。但我久經(jīng)滄海,早已無力推開她虛掩的朱門。
到處青石鋪街,牌樓高聳。天藍得耀眼,云白得無瑕。作為一座城,建水的心事是明媚的,也是世俗的。這座曾經(jīng)的滇南重鎮(zhèn),與全國的大多數(shù)旅游景點一樣,眼里同樣寫滿了對資本的渴望。不同的是那些高傲的城碟,碧青的磚瓦,即便經(jīng)過了時光的千錘百煉,還在隱隱散發(fā)著浩蕩的雄心。作為一個建水人,一直生活在祖先磅礴的陰影中,是為幸,是為悲?
只好做一陣風,穿城而去。
著名的雙龍橋如長虹臥波,堪稱世界橋梁史上的經(jīng)典杰作。而在約見它之前,我看到的是頹廢殘破的見龍橋。那凌亂的條石,淹沒于衰草叢中的石鼓、橋墩,橋亭上殘破的屋瓦像一張脫落了牙齒的嘴,還在訴說著300年的風雨煙云。有兩個放牛人將撿來的兩袋礦泉水瓶,胡亂地扔在橋面上。曾經(jīng),這里定是馬幫行旅往來的必經(jīng)之路,在橋邊歇馬打尖,甚至橋亭里也可以胡亂地將就歇一夜,半壺燒酒下肚,一起聊聊那些南來北往的風流故事。
歷史輕輕地翻過了一頁。露寒霜冷,落寞的石橋恰如一只風中的蟬蛻,仍然保留著當初風雨斑駁的面容。
一路打聽大板井——建水當?shù)爻霎a(chǎn)最好的豆腐,而據(jù)說豆腐之所以有此盛名,是因為用的是大板井的水。穿過一條不怎么曲折的巷子,大板井遙遙在望。巷子兩邊幾乎家家都在做豆腐,包漿豆腐、燒豆腐不一而足。用一個大號礦泉水瓶子裝了一瓶水,嘗了一下,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甜。但我還是打算把它帶回去,帶回去泡茶。我想人和鄉(xiāng)土的關系,應該就是茶和水的關系。
來建水,不可不吃的是草芽。這種水生植物的根芽實在是難得的美味。它帶著一股淡淡的甜,吃起來唇齒留香,很美好。另外就是建水紫陶。本來是好東西,但因為炒作得太厲害,讓人很有些看不懂,不說也罷。
夜里在一家叫做“臨安故事”的客棧住下。夜里煙癮發(fā)作,抓耳撓腮得難受。好不容易睡著了,睡得像一臺關了機的平板電腦。直到第二天早上,依然是黑屏的。
一個賣雞毛撣子的小販施施然從窗前走過。從三樓的窗子里看出去:一半是雞毛,一半是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