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摘要:史密斯在《香港三部曲》中可謂是重要的人物形象,他與黃得云的交好中不斷出現(xiàn)了三個層次的心理變化,但是卻始終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接觸到他內(nèi)心的想法。其實(shí),人物依然是經(jīng)作者塑造過的,本我、自我、超我三個層次的出現(xiàn)依然是經(jīng)過篩選的,本我也依然是表演出來的自我,因而給予了讀者無限解讀的可能。
關(guān)鍵詞:人物形象 本我 自我 超我
一.“本我”、“自我”與“超我”
史密斯在小說中經(jīng)歷了三個女人,這三個女人有他對西方故土和東方殖民地的欲望寄托,同樣也能體現(xiàn)他作為一個男人不斷成長的心理變化。
史密斯常是這樣度過在香港殖民地的黃昏時刻——在繚繞煙霧中想念他湖邊青梅竹馬的戀人安妮。當(dāng)他的上司夫人——狄金遜夫人詢問他的個人情況時,史密斯“立刻出示皮夾珍藏的照片,湖上泛舟的安妮”[1],而當(dāng)他初來異鄉(xiāng)時,他更是希望“安妮在這兒,她會為她布置一個舒適溫馨的家……她將會把精致的英國搬到殖民地來。”[2]而在狄金遜夫人面前,他從未提過黃得云,表現(xiàn)出他那廿二歲該有的純白的愛。當(dāng)然其中一個原因是,狄金遜一家代表著殖民地權(quán)力對他的一個期待,而背叛狄金遜夫人就等于背叛了“他的祖國、社會階層、道德價值、宗教信仰……”[3],同時也代表著他再也回不到故土了。不過這里面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史密斯“難忘安妮散發(fā)的那股體香,處女的芬芳”[4],他需要的是一個得體的女伴,而不是無法被人看見的妓女。對于黃得云,他確實(shí)愛過,無論是怎樣的愛,我們都沒法否定它。當(dāng)他再次折回到南唐館取他的鋼盔時,就意味著他對黃得云產(chǎn)生了欲望,他在這個異鄉(xiāng)的心理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他曾一度把南唐館當(dāng)作更像家的地方,因?yàn)椤八呐嗽跍厝岬牡群颉盵5],而“他爬上黃得云的床鋪”[6],一個是找尋人類的慰藉以聊異鄉(xiāng)之苦,一個是給個機(jī)會放縱恐怕時日無多的自己。史密斯把黃得云放在了成合坊,認(rèn)為“他是它的統(tǒng)治者”[7],他可以像玩具一樣對待她,成合坊仿佛成了他的后宮。但是,這里畢竟是他內(nèi)心不想曝露的地方,同時他也把自己的內(nèi)心的殖民欲望寄托在了這里:“按照自己心目中的東方裝扮起來”[8]。史密斯將黃得云及成合坊當(dāng)做了自己的秘密基地,是他可以隨時逃離卸下盔甲,暴露軟肋的地方,甚至他想“讓南唐館的前妓把他帶到另一個世界躲藏起來,最好永遠(yuǎn)不再回來?!盵9]但當(dāng)他初嘗權(quán)利的滋味后,史密斯的性情與心理都發(fā)生了發(fā)生了改變,此時他急需要一位得體的女伴,而不是宣泄欲望的伴侶,他“重重地踢了匍匐在他腳下的女人一腳,立刻向離開這娼妓的屋子”[10]。史密斯已經(jīng)開始從心底鄙視這個女人,甚至鄙視控制不住身體器官的自己了,黃得云的撩撥在他心里是惡心的,他不再享受,而是感覺到被侵犯了。此時的史密斯開始了真正殖民者的心理,他能“接受外方殖民地的生活方式,安心期待第一個異鄉(xiāng)圣誕節(jié)的到來,他心急地想進(jìn)入同胞的社交圈相濡以沫”[11],后來他遇到了一個圣母般的女人——艾米麗。對于史密斯來說,“湯瑪士牧師的女兒艾米麗是他唯一的救贖,他只有緣著面對過神跡顯靈的艾米麗的手,一寸寸從墜落的深淵爬上來,重尋他的新生”[12]。確實(shí),艾米麗非常善良,她致力于幫助孤兒和婦女,并且編寫了《香港婢女制度之歷史考察》著作,是個集所有優(yōu)點(diǎn)于一身的女人。在她身邊,史密斯不僅感覺到了新生,同時他覺得艾米麗像母親一樣,他得到了故鄉(xiāng)的慰藉。
二.史密斯的理性表演
史密斯從故鄉(xiāng)來到殖民地異鄉(xiāng)——香港,他也經(jīng)歷了許多事,承受了廿二歲生命不該有的痛苦,他成長了、變化了。他愛過黃得云,卻愛得不光明正大,“她是他的夜之女妖,一朵夜里才盛開的花”[13]。在黃得云身上,史密斯寄托了太多不成熟的情感、欲望及秘密,這個女人是他的本我體現(xiàn)?!氨疚摇笔恰疤幱谛撵`最底層,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動物性的本能沖段,特別是性沖動。它是混亂的、毫無理性的,只知按照快樂原則形式,盲目地追求滿足”[14],并且由于本我這個意識“具有原始性、動物性和野蠻性,不容于社會理性……它無時不在暗中活動,要求得到某種滿足”[15],因而史密斯與黃得云之間的情愛是非常原始的性愛,可以說兩個人是“各取所需”的。但是,社會環(huán)境以及自身地不斷成長的影響,人不可能會滿足于本我階段,他必須要在他人約束下進(jìn)行自我約束,“自我”代表的是理性或正確的判斷。史密斯從自己的社交以及異鄉(xiāng)人的痛苦中,他認(rèn)為“他的青梅竹馬的戀人愿意以身相許,兩人從古老教堂攜手才走出來,生兩個孩子,在祖輩相傳的磨坊邊終老一生”[16]這才是他該走的路,既不背叛信仰,自己也不再是孤單的異鄉(xiāng)人,對于安妮的眷戀是史密斯“自我”的理性一面。而艾米麗則是他的“超我”體現(xiàn),“即能進(jìn)行自我批判和道德控制的理想化了的自我”[17]。艾米麗帶著他去孤兒院,帶著史密斯感受她的生活,史密斯想“跪下來,讓艾米麗掬期圣水,洗滌他惡貫滿盈的罪惡……像《圣經(jīng)》里耶穌的門徒在海邊為皈依上帝的信徒洗禮一樣?!盵18]史密斯已經(jīng)不再眷戀那種原始的性愛了,正如弗洛伊德所說:“而其所利用的本能沖動,尤以性的本能為重要。因此性的精力被升華了,就是說,它舍卻性的目標(biāo),而轉(zhuǎn)向他種較高尚的社會目標(biāo)”[19],因而他和艾米麗接觸的時間段,正是他社會地位較高的時期,他需要艾米麗這種女伴,同時也需要他為之前的罪惡自我審判。但是,無論是本我、自我還是超我的史密斯,他在生活中仍是一種表演的自我,真正的內(nèi)心他一直在隱藏著,和他接觸的三個女人都不知道他完整的內(nèi)心。其實(shí)史密斯在小說中呈現(xiàn)的是表演著的自我,而即使是最原始的本我,也是帶有美好的自我塑造的。所以黃得云認(rèn)為他和自己是同病相憐,最后的結(jié)局是黃得云從未了解過史密斯,而安妮和艾米麗甚至都不知道他內(nèi)心的罪惡。
史密斯的成長,使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本我、自我與超我的升華,但是經(jīng)過筆者分析,我們看到了史密斯的前臺表演,即他的愛情與殖民事業(yè),也看到了他的后臺表演,即他與黃得云的隱秘愛情,可是依然沒有辦法確定史密斯表現(xiàn)出來的本我是否是真實(shí)的袒露,與黃得云在交好時他也沒有完全釋放自己的內(nèi)心,而只是釋放了情欲。生活亦是表演,表演既是生活,正因?yàn)槿宋锼茉斓膹?fù)雜性,才使得《香港三部曲》充滿了魅力與無限解讀的可能。
參考文獻(xiàn)
1.施叔青.《她名叫蝴蝶》,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
2.施叔青.《遍山洋紫荊》,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
3.施叔青.《寂寞云園》,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
4.馬新國.《西方文論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
5.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論》,商務(wù)印書館,1986年版.
注 釋
[1]施叔青.《她名叫蝴蝶》,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第66頁.
[2]施叔青.《她名叫蝴蝶》,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第83頁.
[3]施叔青.《她名叫蝴蝶》,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第66頁.
[4]施叔青.《她名叫蝴蝶》,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第83頁.
[5]施叔青.《她名叫蝴蝶》,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第72頁.
[6]施叔青.《她名叫蝴蝶》,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第73頁.
[7]施叔青.《她名叫蝴蝶》,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第77頁.
[8]施叔青.《她名叫蝴蝶》,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第77頁.
[9]施叔青.《她名叫蝴蝶》,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第77頁.
[10]施叔青.《她名叫蝴蝶》,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第86頁.
[11]施叔青.《她名叫蝴蝶》,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第106頁.
[12]施叔青.《她名叫蝴蝶》,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第125頁.
[13]施叔青.《她名叫蝴蝶》,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第84頁.
[14]馬新國.《西方文論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354頁.
[15]馬新國.《西方文論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353頁.
[16]施叔青.《她名叫蝴蝶》,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第71頁.
[17]馬新國.《西方文論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354頁.
[18]施叔青.《她名叫蝴蝶》,花城出版社,1999年版,第126頁.
[19]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論》,商務(wù)印書館,1986年版,第9頁.
(作者介紹:徐安琪,江蘇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yàn)橹袊F(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