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潔

內(nèi)容摘要：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我國著名女作家蕭紅，以其一大批優(yōu)秀的小說，塑造了一系列悲苦命運的女性形象，揭示了東北黑土地女性生命的沉重與辛酸，她們在吃人的封建禮教與男權(quán)主義雙重壓迫之下，過著生不如死的悲慘生活。在蕭紅的筆下寡婦、棄婦、傭婦、乳娘、童養(yǎng)媳和女性兒童，她們生命如同牛馬、草芥一樣低賤卑微，她們年輕的生命不是被男人戕害了，就是在生育中悲慘地死去。尤其讓作者更為悲憤的是那些助紂為虐的同類女性，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小說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強烈的女性悲劇意識和改造國民劣根性的作用。

關(guān)鍵詞：蕭紅 女性意識 死亡

我國著名的女作家蕭紅以其短暫的生命殉落了，她那充滿苦難、孤獨、悲劇的一生令世人哀婉嘆息，她給后人留下了一串生命沉重的足跡。蕭紅以其悲苦的人生經(jīng)歷為素材，以其對東北黑土地上演繹的一場場生與死悲劇為內(nèi)容，以濃墨重彩般的畫筆，為我們渲染出一幅幅人間地獄般的悲慘生活畫卷。蕭紅用一顆流星般的生命為我們留下了光輝燦爛的詩篇，在中國文壇上豎起了一面關(guān)注東北黑土地婦女生命價值的大旗，呼喚著女性們的覺醒。她繼承著自己人生的導師魯迅先生改造國民的歷史重任，秉承著改造國民性的文學理想和悲劇美學理念，創(chuàng)作了一大批優(yōu)秀文學作品。蕭紅作為一個飽經(jīng)封建禮教壓迫和男權(quán)主義欺壓的女性，她以自己那支辛辣的筆，畫出了一張張人性丑惡的嘴臉，揭示了女性痛苦呻吟的社會淵源。蕭紅在走完自己生命最后一段路程時，不甘心地發(fā)出了強烈的血淚控訴，蕭紅的一生是悲苦的，但是也是抗爭的一生，她沒有一味地悲嘆自己悲哀的命運，而是以博大悲憫的情懷觀照民生的疾苦，深情關(guān)愛著女性悲涼凄苦的命運。因此，蕭紅的所有作品都充滿著強烈的女性悲劇意識，以自己獨特的視覺和辛辣的筆觸，書寫了一部我國東北女性痛苦悲慘的血淚史。

一.不堪回首的女性生命的沉重

作為一個專門為女性悲苦命運寫作的蕭紅，她在小說中塑造了一系列的悲慘女性形象。在《王阿嫂的死》中的寡婦王阿嫂，被地主兒子奸污之后，又被其活活打死；在《呼蘭河傳》

中的童養(yǎng)媳小團圓媳婦因天真活潑可愛，被愚昧無知的惡婆婆活活折磨致死；在《啞老人》中的小嵐因為在工廠休息期間偷跑出去看望啞巴爺爺，而被殘忍的資本家工頭活活打死；《生死場》中美麗的姑娘月英出嫁之后因為床癱病被狠心的丈夫活活折磨而死；善良柔情的金枝嫁給粗野的成業(yè)之后，因在大孕期間被丈夫強奸早產(chǎn)差點死去，早產(chǎn)不到一個月的女兒小金枝，被心情糟糕的父親活活摔死等等。這些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婦女有寡婦、棄婦、傭婦、乳娘等，甚至還有一個月的小生命，還有十二歲的小童養(yǎng)媳這樣的女性兒童，都遭到生命最為嚴酷的摧殘，她們都在苦難生活中苦苦掙扎與呻吟，然而又有誰去關(guān)注與呵護她們？她們就像那些牛馬豬狗一樣的牲口，甚至還不如這些牲口值錢，她們沒有任何社會地位，沒有任何生命價值。她們的生命就像小草一樣那么柔弱，任其生，任其死。蕭紅塑造的這些可憐的女性生命，一個個被封建特權(quán)、社會特權(quán)、男權(quán)給戕害了，蕭紅向殘酷的封建社會制度發(fā)出了怒吼，無情揭露與鞭撻了男權(quán)統(tǒng)治之下殘害婦女的滔天罪行。一個月不到的小生命，居然被父親活活摔死，生命如草芥，男人無人性；本來一個活潑天真可愛的小女孩，那么招人憐愛，就是因為不知道裝害羞，就是因為長了兩顆喜歡亂轉(zhuǎn)的眼珠，就被婆婆和鄰居當成妖魔鬼怪，遭受著婆婆非人的摧殘，白天黑夜的暴打，吊在房梁上皮鞭子抽打，用通紅的烙鐵烙腳心，拔光衣服裝進滾燙的水缸中活活燙死，還有多少人性可言？東北黑土地上這些女性的生命如此沉重，真是不堪回首。她們本來活得就是那么卑微辛酸了，還要遭受來自男權(quán)的無情地摧殘和來自愚昧女性自己的殘酷折磨，多么沉重悲慘的一幅幅人間地獄畫卷！一生遭受各種苦難的蕭紅：童年的孤苦落寞、父親的逼婚、繼母的虐待、流落街頭的孤苦、感情受到的欺騙、不幸悲哀的婚姻、流產(chǎn)給身心造成的傷痛、疾病纏身的痛苦與凄涼等，都是她塑造苦難姐妹現(xiàn)象的最好素材和人生體驗。她懷著悲天憫人的思想與情懷，強烈關(guān)注中國底層婦女的屈辱和苦難生活，變現(xiàn)出對女性生命沉重的深切憂憤。

二.哀其牛馬不如、生命如同草芥一樣的卑賤地位

作為女人最大的不幸就是因為你是女人，所以蕭紅在生命即將結(jié)束時悲苦地總結(jié)自己的一生悲劇淵源：“都是因為我是一個女人”。因為封建制度統(tǒng)治之下的女人沒有任何社會地位，甚至卑賤到牛馬都不如。莫言在他的作品《豐乳肥臀》中也同樣揭示了封建時代女人不如馬騾，母親上官魯氏在生產(chǎn)孩子時，公公婆婆與丈夫都一同伺候那頭難產(chǎn)的驢子，對于難產(chǎn)的媳婦壓根沒當人看待不說，連驢子的命都不如。在蕭紅的筆下女性卑賤的地位就像男人的奴仆、附庸、性工具、生育工具。女人們在男權(quán)專制之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活著，男人可以隨意鞭打自己的女人，可以隨意強暴女人，可以輕易剝奪女人的生命。《生死場》中的金枝結(jié)婚之前，在河邊的草地上就被成業(yè)強暴了，懷孕之后的金枝哀求成業(yè)娶了自己，成業(yè)對衷情于自己的金枝壓根就沒有當回事，結(jié)婚之后的金枝勤勤懇懇地操勞著，還經(jīng)常遭受丈夫的打罵，在懷孕八個月的時候還強迫妻子做愛，致使差點流產(chǎn)喪命。早產(chǎn)之后的金枝沒有得到丈夫任何的關(guān)愛，做生意虧本回家的成業(yè)，拿金枝撒氣，因為孩子哭鬧心煩，直接摔死了小生命。成業(yè)的嫂子在丈夫面前簡直就是一只膽小的小老鼠，她說：“我怕男人，男人和石塊一般硬，叫我不敢觸一觸他。”美貌的月英癱瘓之后，不僅沒有受到丈夫的呵護，相反遭受著百般的虐待和痛罵，身體生了蛆、牙齒發(fā)綠，最終被折磨致死。可見在男人眼里女人別說地位了，生命都沒當回事。女人在生育過程中也是那些男人最厭倦的時候，他們因為女人生孩子影響了他們的獸欲而不滿妻子生孩子，所以在生育的時候很多女人都要遭受身心的摧殘和痛苦，她們得不到丈夫和家人的關(guān)愛與呵護，相反的是還遭受精神與肉體上的打擊和責罵。很多女人在生育過程中痛苦死去了，男人們無動于衷，生了就生了，死了就死了，就像貓狗一樣無關(guān)緊要。蕭紅對女性生育做了觸目驚心的描繪，揭示了女性在家庭中的悲慘地位?！渡缊觥分信说纳c動物毫無區(qū)別，生育在男人眼里是無意義、無價值的，成了女人受“刑罰的日子”。那些橫在血光之中的生育女性忍受著肉體生理上巨大痛苦的同時，還要遭受丈夫的凌辱與蔑視，仿佛生育對于男人來說就是一種罪行。當男人看到女人生產(chǎn)時用長煙袋砸女人，把生育之后死在床上的女人認為是裝死，居然用一盆冷水潑向女人，此時的女人還不如牲口地位。當王婆在田間耕作時，三歲女兒不幸摔死在鐵犁上，王婆卻一滴眼淚都沒有淌下，她看一眼麥田的青苗，感覺到女兒的生命不如麥苗值錢，她居然說：“孩子的死，不算一回事，起先我心也覺得發(fā)顫，可是我一看見麥田在我眼前時，我一點兒也不后悔，我一滴眼淚都沒有淌下”。在女人眼里，女孩子的生命如同草芥一樣。成業(yè)隨手摔死自己一個月不到的女兒就像摔死一只雞一樣，也沒把女孩子的生命當做一回事，摔死就摔死了，無人問津，然后扔到亂墳崗讓野狗撕咬吃掉。當小團圓媳婦死掉被兩個人埋葬之后，他們心里就壓根沒把女人命當回事，只是談?wù)撊思业木撇瞬诲e，熱乎的雞蛋湯。牛馬一樣活著的女人們，如同草芥一樣的命運，讓我們倍感女性生的沉重、死的悲涼。

三.怒其女性自我作踐的悲憤

對于女性遭受的非人苦難和卑賤的地位，作家蕭紅給予了無限地同情和悲憫。這是因為蕭紅本身歷經(jīng)了人間的滄桑和苦難，她在悲嘆女性的天空是低的，女性的羽翼是稀薄的同時，也在深深痛苦地反思女性自我的作踐，無意識地成為男權(quán)壓迫女性的幫兇。女人們在動物似的生存狀態(tài)生活中是那么的麻木、冷漠，她們在男權(quán)欺壓之下不能醒悟，不能團結(jié)起來進行抗爭，而且同性之間也是進行殘酷的摧殘。女性的悲劇不僅僅來自于殘暴無情的男權(quán)統(tǒng)治，更可悲的來自于女性自身的無謂犧牲和彼此之間的自我扼殺。按說苦命的女人們應(yīng)該彼此同情與互助，然而在蕭紅的小說中，我們難得一見同類女性之間彼此施以仁慈之心的幫助，甚至相反的是有些女人對更弱小、更可憐的女性更加冷酷地摧殘，無形之中成為男人摧殘女性的幫兇。《生死場》中金枝的丈夫死了之后，生活無著落的金枝只得去城里謀生，不成想遭到流氓的強暴與蹂躪，后來不得不出賣肉體維持生存。當她帶著一顆破碎的心回到故鄉(xiāng)時，不但沒有引起任何女人的同情，反而遭到周圍鄰居女人的嘲諷與冷遇。渴望母愛的金枝回到家想得到母親的撫慰，但是親生母親只是對金枝用血淚與肉體換來的金錢癡迷，不但不去撫慰女兒破碎的心靈，反而催促她趕緊回城賣身掙錢，多么可悲的女性母親，成為女兒更為致命的武器?！逗籼m河傳》中的健康美麗、活潑能干的王姑娘就因為自己做主找了個磨倌馮歪嘴子，人人夸贊的王姑娘從此厄運降臨，遭受到來自女人們的說長道短、辱罵中傷、造謠污蔑，甚至半夜三更跑到王姑娘窗下偷聽私生活，最終在難產(chǎn)時被財主趕出了磨房，睡在露天的草棚里折磨而死。同類相殘的悲劇很多，最為殘酷的要算《呼蘭河傳》中的小團圓的母親了，這個具有嚴重封建思想的婆婆，對自己十二歲的童養(yǎng)媳非但沒有任何的愛憐，還聽從很多長舌婦的奇談鬼論。就因為媳婦第一次到婆家吃了三碗飯被認為不懂規(guī)矩，就因為長得大了些不知道害羞，婆婆用最為狠毒的鞭打管教她。當媳婦被婆婆折磨病倒之后，不但不請醫(yī)生治療，還找一些害人的巫婆跳大神，聽從巫婆惡毒的治療方法，用燒紅的烙鐵燙媳婦的腳心，剝光媳婦的衣服，摁到開水缸里活活燙死燙熟媳婦，可憐一個活生生的十二歲少年就這樣被婆婆給折磨致死，失去人性的婆婆比男人還壞還惡毒。幾千年來的封建禮教思想深深扎根在中國廣大農(nóng)村，深受其害的女性不知道進行抗爭，還淪為吃人封建禮教的幫兇，可惡至極。蕭紅對于女性這種自我作踐與摧殘的行為看似很平淡的敘述，其實骨子里是滿滿的憤恨，她對這些備受男權(quán)主義與封建禮教雙重壓迫之下的女性寄予深深的同情和憐憫的同時，對于她們同類相殘的惡行給予抨擊和批判。

蕭紅是我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一位才華橫溢的女作家，她短暫的一生充滿著心酸與悲苦，她以獨樹一幟的藝術(shù)風格，為讀者揭示了我國東北黑土地上那些遭受苦難的女性悲劇之淵源。在蕭紅的筆下塑造了一個個災(zāi)難深重的女性形象，她們的痛苦來自于男權(quán)主義與封建吃人禮教，還來自于如同牛馬一樣生育之苦，活著的日子是日復(fù)一日的辛酸與痛苦，他們最終都無法逃脫就悲涼死亡的結(jié)局。蕭紅為我們編織出來的一個個悲慘凄涼的女性故事，用女性的痛苦、眼淚、沉默、怨恨和凄涼編織出了一首首凄婉哀歌，是一部東北黑土地女性血淚史。蕭紅從民族文化的深處揭示了女性悲劇社會根源，從生命價值和意義層面給予女性以極大的人文關(guān)懷，具有著鮮明的女性意識。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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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安徽省霍邱縣周集鎮(zhèn)中心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