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珺
林海音在《城南舊事》中說:“讓實際的童年過去,心靈的童年永存下來。”你的童年中有哪些記憶在你的心靈中留下了刻痕?
請以“心靈的童年”為題寫一篇文章,1500字左右。
所謂心靈的童年,是始于不被世俗、塵穢侵擾的靜。
——題記
有的時候,那里靜得能聽清心跳的聲音。我就靜躺于一席之間,抬頭時連天空也靜,野鴨也不愿用力扇動翅膀。
我只在有時聽到一兩聲犬吠,就又消失了去,好像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有人偷偷捂住它的嘴,溫柔又急切地搖著頭。那個伴我長大的地方,泥土也散發(fā)不出任何喧囂。新采的瓜果堆在屋檐下,露珠就貪婪地吸吮著微弱的果香,臺階沿邊的水漬恰似氤氳的水汽,在鋪滿灰塵的水泥地上肆意蔓延,有些聚集而成的水珠便順勢而下,四處逃竄。一方小院種上新花,叫不上來名字,外婆瞧著卻歡喜得很,總把清水澆在它嬌弱的蕊上,水也一聲不響地滑進莖里,滋潤著每一縷芬芳。
這里是秦腔的故鄉(xiāng)??傉f秦腔是吼出來的,這里的鄉(xiāng)人嗓音嘹亮,惹起整條土路的喧囂,倒也有幾分瓜熟自落地的清脆,我卻仍然能在這樣的聲里尋出幾分靜。染不上城里各家關(guān)門的新俗,這里是大門常開的舊習。偶爾有鄉(xiāng)人探著頭往照壁深處望一眼,便又喜洋洋地走了。這樣停停走走地穿過整條土路,腳步也帶不起些許塵土。
村口一家茅草搭成的鋪里,常年放著些落了灰的吃食。從沒見鋪主賣出去過什么,據(jù)說三十幾年來,他以不改的笑顏招待每一位離鄉(xiāng)背井而又歸來的人。那年出村口的時候他還顯得年輕,再來時歲月便爬上了他的臉。我從來沒跟鋪主說過話,總覺得茅草鋪如危樓般欲墜,料想哪一天歸來時,能看到水泥砌成的新屋,或許生意也不至如此寥落。雖然這么想著,但茅草的毅力是如此讓人欽佩,今時今日仍然固執(zhí)地維持著它的滄桑,每每路過那里,茅草鋪子似乎都在向我訴說在村落外體會不到的靜。聽說兒時鋪主還時常塞給孩子們糖吃,那會兒我卻是個咿呀學語的孩子,原來我們是這樣熟悉又陌生。我也來來往往進出村子許多年了,他卻還坐在鋪前眺望著村前的路,靜候每一位歸鄉(xiāng)的孩子。
外公的遺像放在廳前的檀木桌上,背倚白墻,香爐前點著兩支刺眼的白燭和三根暗紅的香,這位村里最愛唱戲的人如今也變成了一個名字和一張相片,疾病帶走了村里唯一不喜靜的人。原本不喜靜的還有外婆,如今她也只是整日坐在檀木桌前無聲地環(huán)顧這間老屋,或許她也在心里一遍又一邊地哼唱著外公最愛的《五典坡》。當真是蘇軾在《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中寫的那樣“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這下當真是靜了,隔壁的啞巴卻驀地哼起來,這樣靜的低哼,成了另一種有聲無力的寂靜。我總看著啞巴,他在躺椅上的身影亦在每個夕陽的余暉下閃爍。即使仰望了天空幾十年,溫暖的陽光也帶不來些許希望。這輩子他都不曾說話,至少在我的童年記憶里,他是我對靜最深刻的體驗。眸里一汪清水,流淌著一大片渴望的海洋。
在那個“小時不識月”的時候,我沒有“呼作白玉盤”的經(jīng)歷,因為“靜”在我的心靈中渺渺于雜陳之間,把一個稚嫩而無知的我隔離在世俗之外,于是心靈上烙印的就不是如何嬉戲人間,而是“依依墟里煙”。有時候純真也不一定是童年的代名詞,有悖于人人都誤認為的鬧,靜倒未嘗不是一個概括童年的新詞語。在尚未經(jīng)歷人間世事的童年里,心靈奔忙于車水馬龍而又無比喧囂的成人之間,若想剔除一切雜擾,只致力這一點,長久地經(jīng)營下去,非心靈的童年莫屬,如此方可堪稱一個“靜”字。
因此所謂心靈的童年,絕非是充斥著簡簡單單的喜樂,赤足奔跑于無拘的田野間,搗鼓些花鳥魚蟲,演繹些孩子的天真無邪,順從些大人的軌跡,偶爾模仿些幼稚的叛逆。其實如果是自小沉醉在那靜中的孩子,即使在城與村交接的地方,無論那地方如何的喧囂,任憑狂風卷起多少塵土,擁有“靜”的稚子也聽不見鳴笛聲胡亂飛揚,這便是沉湎于心底的永恒,這便是真正的心靈的童年。如果說非要給心靈的童年找一個好出處,那就只道:心靈的童年,實在是靜的故鄉(xiāng)。莫嘆童年空玩樂,道是靜中一處愁。
點評
作者把心靈的童年落到一個“靜”字上。有鄉(xiāng)村風物的“靜”、鄉(xiāng)村人文的“靜”、 鄉(xiāng)村人物的“靜”、鄉(xiāng)村童年的“靜”。這些獨具特色的民風鄉(xiāng)俗,給人世外桃源的寧靜之感,更浸潤著這方土地,讓其染上了“靜”的氣質(zhì)。為了寫好“心靈的童年”,作者多角度地擷取鄉(xiāng)村中典型的對象和環(huán)境,并娓娓道來,細節(jié)處毫不含糊,緊緊圍繞“靜”字做文章,寫得極為從容,表達功底可見一斑,自然得到了評委們的一致好評。
課堂內(nèi)外·創(chuàng)新作文高中版2018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