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
英病了。
腰纏龍。綠豆大的水泡,晶瑩剔透,四下是一片紅腫。
英發(fā)病很急,腰上很快便布滿了水泡,一大片一大片地長著,果真像是一條龍。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呻吟。
聽說,腰上的龍纏繞一圈便無藥可救。
文匆匆將英送到了鎮(zhèn)醫(yī)院。
“她腰上這龍都纏大半圈了,我們是沒辦法了,你們轉(zhuǎn)院吧?!辨?zhèn)醫(yī)院的醫(yī)生說。
文又將英送到了縣醫(yī)院。
“抱歉,她這種情況我們不能接診。你們要不再換個醫(yī)院試試?或者……接回家吧,最后的日子了,在家……也許更好?!笨h醫(yī)院的醫(yī)生說。
縣醫(yī)院的急診室內(nèi),文看著蜷縮在病床上的英,心如刀割,混濁的雙眼一片空洞。
顫顫巍巍地,英伸出手,抓住文的衣袖,緩緩地說:“我要回家,我睡不著?!?/p>
文知道英為什么想回家,畢竟醫(yī)院里每天的費用都趕得上一家人一個月的生活費了。但他不想放棄,看了看已經(jīng)無力自己坐起的英,他原本空洞的眼眸漸漸染上了一片堅定,他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不離,我不棄。”
英和文相識于一場相親。
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結(jié)合,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已。
新組建的家庭,很普通,男主外,女主內(nèi),小夫妻的日子一直過得很平實,直到那場飛來橫禍的降臨。
那是一個周五的傍晚,天灰蒙蒙的。文推著一車木材正往家里趕,快要到家了,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渾然不知危險正悄悄接近。在他身后,一輛失控的三輪貨車呼嘯而來,將他撞倒在地。木材散了一地,殷紅的血一股一股地從他的身體里向外涌著……
英聞訊趕來時,肇事的司機已不見了蹤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文,她猛撲上去,眼淚忍不住簌簌落下。
坐在救護車上,英的腦海里一直回蕩著文昏迷前說的話:“不要,不要去醫(yī)院了……你拿點補償,好好過日子……”
“病人家屬,病人家屬,病人情況危急,需要馬上手術(shù),請去前臺繳一下費用。”
“醫(yī)生啊,能不能問問這一共需要多……多少……”
“先準備著一千吧。”
“一千,一千……”英喃喃自語著,隨即陷入了沉默之中。
“文啊,家里離不開你,你不能走啊?!币ба?,英在手術(shù)單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來的幾天,英四處求人,但在那個年代,大家都不富裕,只有東拼西湊,盡管遭受了無數(shù)的冷眼和拒絕,英最終還是湊齊了一千塊錢。
她就這樣將文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
真是無法想象當年英是如何湊夠那一千塊錢的,想到這里,文下定了決心,他要將英送到市里最好的醫(yī)院去。
市里的醫(yī)院離家千里,住院的費用更是高得駭人。無奈之下,文只得帶著英借住到一個親戚的家里。
五點,天還未亮,文和英已經(jīng)來到了醫(yī)院門口。因為家里買不起輪椅,文便一路將英背了過來。
將英安頓好后,文便離開了。他趕著去碼頭搬貨物,做個臨時工,也能有點收入。
一天不間斷的勞作后,文又匆匆趕回醫(yī)院,背著英,一步一步融入夜色之中……
也不知道這叫不叫愛情,也許這是屬于他們那個年代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