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得意，筆名付馳遠，蒙古族，1973年出生，解放軍藝術(shù)學(xué)院文學(xué)碩士，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xué)協(xié)會會員，中國少數(shù)民族作家學(xué)會會員、中國劇作家協(xié)會會員，魯迅文學(xué)院第十七期少數(shù)民族文學(xué)創(chuàng)作培訓(xùn)班學(xué)員。主要從事小說、報告文學(xué)創(chuàng)作，綜藝晚會編導(dǎo)等。短篇小說《彈道有痕》獲全國大學(xué)生征文一等獎。編劇、導(dǎo)演的微電影《大山深處特種兵》《奔跑的方向》《努力過，就好》獲武警部隊一等獎和全軍二等獎，動漫《強軍夢的召喚》《遠山的呼喚》獲武警部隊一等獎和全軍一等獎。

引子：只是往下無意看了那么一眼

不管霧霾有多么嚴重，只要往下看一眼，還是能看到忙忙碌碌的人群，看到紛紛擾擾的雜戲，看到稀奇古怪的人心。那輛在夜間爬行的火車亮著燈，像是一條長著眼睛的長蟲，轟隆隆地穿過大地、森林、平原，還一定會有橋梁。那趟車每天都要在兩個城市間往返一次，雖然是重復(fù)在同一條路上，但是這條路上發(fā)生的事情絕對不可能重來。

一、帥帥私人日記

沒當兵以前，覺得當兵的生活應(yīng)該就是電視中看到的那個樣子，訓(xùn)練、搶險、抓歹徒、大比武。等真正擁有了這樣的生活才知道，現(xiàn)實太骨感了。尤其我現(xiàn)在的生活，每天就是在門衛(wèi)的值班室里迎來送往。這實際上和當保安沒有多大區(qū)別，只不過我穿軍裝，他們穿保安服。還有一點不同，我在每個周三下午要聽指導(dǎo)員用他標準的老家話講一堂政治教育。我們指導(dǎo)員的舌頭好像比別人短了那么一點點，講起話來好像嘴邊有杯開水怕燙到舌頭不敢往前伸一樣。他講課的時候我一直在琢磨舌頭的問題，我覺得舌頭短一點不如大一點好，雖然大舌頭同樣是吐字不清，但至少那樣說話的人會讓你覺得很實在。這樣的事琢磨久了，我會忘了指導(dǎo)員在講什么內(nèi)容。只有掌聲響起時我才知道他的課已經(jīng)講完了。戰(zhàn)友們送給指導(dǎo)員的掌聲很響，也很發(fā)自內(nèi)心。

我與保安另外的不同是周五下午我們還要搞黨團活動。全軍都是這樣安排的。有時黨員跟黨員在一起搞，有時團員跟團員在一起搞，也有時黨員和團員在一起搞?？傊还苁鞘裁磧?nèi)容，那個時間我們必須得搞，要把那個時間搞充實。我比保安還多了另外一些優(yōu)越感，就是每天晚上點名的時候我們要唱歌，很高大上，什么《當兵的人》《當兵就為打勝仗》《一切為打贏》，諸如此類的。唱得我們熱血澎湃，好像戰(zhàn)場就在前面，好像我們上了戰(zhàn)場一個個都很牛，都很行。唱得我們都忘了我們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但是熱血一退，歌聲一旦退到黑夜之中，我便會覺得夜是萬般寂靜，然后躺在床上回憶一天值班過程中發(fā)生的事情。

我的眼神空洞，我的生活無聊，我的心靜如水。除了偶爾有上訪的官兵家屬來到我們這個軍機關(guān)大院門口讓我會在緊張中帶點興奮之外，我的生活中便再無其他色彩。

我從當兵第二年就在值班室工作了，一直坐成中士。臉越來越白，工資越來越高，處理上訪越來越有經(jīng)驗，其余的就是越來越空虛了。我想過換一個崗位，可是我不會開車，不會通信上的技術(shù)，我討厭做飯，我這么老的兵了也不可能在首長身邊當個公務(wù)員跑跑顛顛。站崗？那根本不可能。我是管站崗那些兵的！除了這些，這個單位再沒有其他工作了。我想過退伍，換一種生活方式，但還不是時候，再熬一期下來，回到家鄉(xiāng)會有一個工作。管他好壞呢，反正是在體制內(nèi)，總之會有保障。

說實話，我希望值班的時候有點事干。有點事干，換成事實就是有點事出。但不要是大事。不是我齷齪，而是我的生活太平淡了。

可是，今天卻真的來事了。那個老百姓下了出租車到了機關(guān)大門口看了看門牌就要往營院里進，看起來他真的是不懂規(guī)矩。結(jié)果他遇到了懂規(guī)矩的哨兵。我隔著玻璃窗看見哨兵跑過來一個立正，然后干凈利索地敬了一個禮。那個軍禮標準，隔著防彈玻璃我能夠聽到手臂抬起和放下的聲響。哨兵右臂放下的瞬間，兩只手掌幾乎與手腕立成了直角，齊刷刷地向那個老百姓一推，還隔著三四米遠，那個老百姓像是受到了一股巨大力量的襲擊，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那個哨兵的功力不錯，看來他們剛分來的時候我讓他們進行的半個月強化訓(xùn)練效果不錯。對新兵就要狠一點。

那個老百姓被哨兵的動作搞得有些驚慌失措。我立即判斷出他不是上訪的，凡是上訪的都是胸有成竹的樣子，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是一副攔路喊冤的樣子，或者在內(nèi)心盼望著哨兵給他們找些什么麻煩。但這個男人不是。他有點驚慌，但稍一穩(wěn)神兒，又變成了坦然的樣子。讓哨兵和他隔著門說話時間長了不好，我該是動一動身子了。

我剛一出門，哨兵就說我班長來了，你和他說。他轉(zhuǎn)過身便奔我來了。他一張嘴就說要找我們單位領(lǐng)導(dǎo)。我問他有什么事。他說他是特意來我們單位送錦旗的。我們單位有個叫付一笛的干部救了人。

啥？付一笛！付一笛可是我在這個機關(guān)里唯一的哥們兒。每天上下班，在門口進入的所有機關(guān)干部我都一本正經(jīng)地叫參謀干事助理。哪怕有的參謀姓賈，有的干事姓胡，有的助理姓藍，叫起來像是“假參謀”“胡干事”“爛助理”，那我也得那樣稱呼。那是在他出生之前，他爹就給他注冊好了的姓，不關(guān)我的事。我只管按規(guī)定禮貌地稱呼即是。但是付一笛不是。他是唯一不會給我們還禮的干事。他招手，有時停下來招手，有時停下來沖我們笑一下招手，還有時給我們起外號，就例如他總叫我?guī)泿?。弄得我好幾回洗臉時，要盯著鏡子里的我看上好久，看看自己到底帥不帥。這樣幾次下來，我發(fā)現(xiàn)付哥的眼光真的很獨到。所以，我越發(fā)地恨我的指導(dǎo)員。我新兵下連不久他給我起了一個外號叫大臉貓。我就這一個潛在的優(yōu)點還被你指導(dǎo)員發(fā)現(xiàn)了。你發(fā)現(xiàn)了獨自欣賞好不好，或者你拿我照片做成你微信頭像我都不說你侵權(quán)，你干啥在那么多人面前叫出來，舌頭挺短卻叫得親切，把我叫成“大懶遭”，還是我自己明白是咋回事，知道他實際叫的是“大臉貓”。如果我翻了臉別的新兵還以為我不識抬舉。但又有什么辦法，那時我是新兵呀，只好默認吧。于是，大臉貓這個昵稱伴隨了我的軍旅。外號對人的心理是有暗示的。我承認這個觀點。因為我發(fā)現(xiàn)隨著我的兵齡越長，我的臉真的是越大。這種“大”包含著臉皮的厚度，因為許多事情我越來越不在乎，包括被那些新兵爭得死去活來的優(yōu)秀士兵。我覺得能力素質(zhì)的增長對于一個兵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就例如我，別看我就在門衛(wèi)坐了六七年，退伍之后讓我當保安我是堅決不干的，讓我當保安隊長我都還得看一看年薪給多少。我的眼里曾見證風云翻滾，我的身邊曾亂事紛紜，我的門口曾大戲連臺。誰說我守護著的這個機關(guān)不是一個社會。

他對我說，他是受朋友之托來給付一笛送錦旗的，他朋友讓他一定要親自送到單位，送給領(lǐng)導(dǎo)。雖然這樣的事我沒遇到過，但因為這關(guān)系到了付哥。這種事假不了，我沒必要問得那么仔細，知道個大概就行了，我得替他聯(lián)系一下。付哥是政治部的人，這事還是通知秘群處來處理最為妥當。因為他們是政治部的綜合業(yè)務(wù)處，政治部上到人員提職任命，下到紙筆發(fā)放，左到干部家屬就業(yè)，右到地方軍民共建，全歸他們協(xié)調(diào)處理。對了，通知他們可以，但是必須和他們講一下，機關(guān)門口來了一個給咱們單位送錦旗的，原因是宣傳處干事付一笛救了人命，來的人是要見領(lǐng)導(dǎo)的。

付哥，明天見了你我就喊你雷鋒哥。你喜歡叫我?guī)泿浀埽揖瓦€你一個雷鋒哥。哈哈。

二、副主任的答復(fù)

我是政治部昝副主任。不是贊揚的贊，上面是“處女的處”，下面是“每日的日”，合在一起“昝”。這個姓你沒聽過？我這么解釋你笑啥呢。

你送來的表揚信我看過了。付一笛是我們政治部干事，這名同志一直在宣傳戰(zhàn)線上工作，是一名兢兢業(yè)業(yè)、克己奉公，業(yè)務(wù)精、素質(zhì)強的同志?？梢哉f，這名同志雖然年紀有些大，但越是年紀大越是經(jīng)驗多嘛。給領(lǐng)導(dǎo)寫講話、給單位寫總結(jié)、到基層抓經(jīng)驗，樣樣行，得到了機關(guān)和基層上下一致的好評與眾口一詞的認可。他在關(guān)鍵時刻能夠挺身而出，確實體現(xiàn)出了一名軍人應(yīng)有的樣子，為我們部隊廣大官兵樹立了一個好樣子。尤其是在全軍上下大抓軍人的好樣子之時，我覺得他確實做到了有靈魂有本事有品德有血性的要求。不不不，剛才有一句說反了。是有血性有品德。

群眾有困難，軍人是靠山。付一笛這樣做其實也是應(yīng)該的，我黨我軍從建軍第一天起就和人民建立了血肉聯(lián)系。軍隊打勝仗，人民是靠山。軍民就要團結(jié)如一人嘛。不過這次他能夠不計個人得失幫助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還是值得肯定與表揚的。尤其是在扶與不扶成為社會上不斷討論的熱點話題之時，付一笛的舉動也代表了我們所有軍人的形象。你從兩千公里之外為這事專門跑一趟，從另一個側(cè)面來講，也是在做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倡導(dǎo)良好的社會風氣。放心，我們單位會認真來處理，不，是認真來對待這件事的。不過，能不能立功是我們部隊內(nèi)部的事，這事需要研究決定。對了，這段時間我們太忙，一會兒我還有兩個會要開，就不留你吃午飯了。

楊處長，你們把錦旗收好。替我送一下客人。

三、關(guān)于付一笛救人情況調(diào)查筆錄

？：付一笛你好。我是秘群處長楊大鳴，他是紀檢處干事簡得真。

！：哎？你們倆個裝這架勢要干啥？

？：今天一個內(nèi)蒙古的老百姓到咱們機關(guān)反映一些你的事——

?。耗銈z是沒事咋的，閑著沒事拿我開涮來了。

？：別沒大沒小地開玩笑，我倆是受政治部領(lǐng)導(dǎo)的指派來做此事的調(diào)查。對了，你容我把話說完，不是有人告你狀，是反映你救了人。不是壞事是好事。

！：救人？別放屁了，我這一百二十多斤的體格還有糖尿病，能救啥人。對了，你們要是讓我給你們尿點糖倒不費勁兒，可是你們得自己回去提煉。

？：付干事，咱們說的是正事。現(xiàn)在我倆所有的對話簡干事都在記錄和錄音的。

?。赫Φ?，嚇唬我呢。我給演出隊排小品時也沒像你們這么裝神弄鬼的。你們有啥包袱抓緊抖。

？（紀檢干事）：付一笛，我確實在做記錄，也在錄音。

?。骸?/p>

？：今天內(nèi)蒙古來了一個群眾，到咱們機關(guān)給你送錦旗和表揚信。他講你在出差的時候救了人。

?。壕热耍?/p>

？：對，他說你救了他朋友的姐姐。

?。核笥训慕憬悖克啻髿q數(shù)呀。

？：他三十多歲。

?。耗撬笥训慕憬愣啻竽兀?/p>

？：這個我們不知道。

?。耗悄銈兌疾恢牢揖透恢懒?。那他和咱單位咋說的？

？：他送來了一封他朋友的姐姐寫的表揚信。信上說她在火車上心臟病突發(fā)，然后你奮不顧身地救了她。

?。何揖攘怂?？奮不顧身？我救過誰呀？在火車上？

？：對，在今年9月1日內(nèi)蒙古開往北京的火車上。

?。何医衲昃妥四且淮位疖?。咋還在你們眼里整出救人的事了呢。你們是不是要戧我行，改行抓演出隊寫小品去呀。

？：救人的事是人家反映上來的，不是我們說的。領(lǐng)導(dǎo)讓我們認真來調(diào)查一下這件事，下一步是表彰是獎勵我們也不知道，我們現(xiàn)在就是和你認真了解一下情況。

?。阂郧霸蹅冊谝蛔篮染茣r你們誰和我認真過。該喝一杯時喝半杯，該喝白酒時喝啤酒，該讓你干時你還假裝弄灑了。

？：咱們單位今天下午還有兩個會，部隊現(xiàn)在不讓喝酒了，咱不說喝酒的事了，還是說說在火車上的事。

！：火車上——那天在火車上的事我真的記不清了。上車的時候跟朋友喝了挺多酒。

？：那天你喝了挺多酒？

?。簞e提了。那回去內(nèi)蒙是給單位拍電影參加全軍比賽，家里沒有人帶孩子我就帶了去。要不是帶了演出隊的闞山山，我都不知道得咋把孩子弄上車了。哎，對了，我們那個兵演戲演得可好了。聽說全軍專門給他評了一個優(yōu)秀演員獎，通報快下來了。

？：付哥，不，付干事，我們現(xiàn)在不關(guān)心你工作上的事。我們知道你只要抓的事，沒有不出彩的，你工作上的優(yōu)秀我們都知道，我們只想知道你在火車上是怎么救人的。

！：我那天喝了那么多，哪記得什么救人不救人。

？：行，說你沒救人。但你那天遇到了什么人？

！：我想想。

？：好好想想。

?。喊?，那天好像是有一個女的上錯了車，車開了她才發(fā)現(xiàn)上錯了。都快半夜了，急得又喊又叫。我在車門口遇到她了，看她挺著急的，然后讓她坐到我的鋪上了。

？：就這些？

?。簩Γ瓦@些。

？：然后呢？

?。喝缓筌囬_到了下一站后，她下車了。因為她要坐的是下一趟車，她下車到站臺上去等了。

？：人家在信中也是這么說。我問的然后呢，是她到了你的臥鋪上之后。

?。核妥忆伾狭?。我才聽明白，那你的意思是我還能干點啥似的。一個五十多歲的半大老太太，你說我能干啥。

？：付哥，錄音呢?。?/p>

?。亨?，不好意思。說禿嚕了。這話不要記呀。聽到?jīng)]簡得真！

？：嘿嘿——

！：你嘿嘿個屁。我說有的話你該記就記，不該記不要記。我現(xiàn)在是配合你們工作知道不。

？：說說那個女的到了你鋪上的事。

?。何屹I的是下鋪，要是上鋪她就坐不上去了。

？：講你們之間都發(fā)生了什么？

?。耗銈冞@是審我呢，還是就例行公事來完成一下領(lǐng)導(dǎo)交代的任務(wù)？

？：當然咱得認真點?，F(xiàn)在什么事都不能馬虎，今年咱單位不是出現(xiàn)了一個假立功的事么，所以領(lǐng)導(dǎo)讓啥事都得調(diào)查清楚再說。

?。耗銈冞@話是什么意思？難道我想立功是咋的？

？：真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你這脾氣怎么說大就大。

?。盒辛诵辛?，不說這雞毛蒜皮的事了。你們想問啥就問，我不管你們開不開會，我還有事呢。

？：還是講一講那個女的到你鋪上的事。

?。涸蹅兛傉f那個女的那個女的，對了，那個女的叫什么？咱說她名字方便點。

？：這事說起來挺有意思。那個女的把表揚信寫得挺長，落款卻是“一名熱愛軍人的人”。

！：精神?。?/p>

？：別這么說人家，人家也是好心。我們平時都了解你，送錦旗這事你應(yīng)該不知道，但你還是把經(jīng)過講一講。

?。何蚁肫饋砹恕Ｄ翘爝@個——“一名熱愛軍人的人”上錯車了，她應(yīng)該坐下一趟車。然后車一開她才發(fā)現(xiàn)車上沒有接她的人，然后她就開始在車廂門口大喊救命。真有意思，不就是上錯車了嗎，誰能打劫她還是謀財害命呀。我離車廂門那近，我就過去了。我說你不就是上錯車了嗎，車現(xiàn)在都開了你也下不去了。再有，現(xiàn)在都夜里十點多了，你這么喊別的旅客真的沒法睡了。別的旅客真的是沒法睡了，就那會兒，我家孩子都被她吵醒了。

？：那乘務(wù)員呢？

！：乘務(wù)員也和她講，你別喊了。你喊車也停不了。你抓緊和你家人聯(lián)系。

？：那你呢。

?。喊パ?，我這人你們也知道，平時就愿意管閑事。那天又是喝了。我說你給你家里打個電話不就行了么。她說她從來沒出過門，這次是去哈爾濱看病。我這話都說不出來了，大兄弟還是你幫我打吧。

？：付哥，你說慢點。

?。赫埞芪医懈兑坏鸦蛘吒陡墒?。然后我拿我手機給她兒媳婦打了電話。她兒媳婦坐的那車還沒進站呢。我說你也別著急，先坐我鋪上去吧。你愿意到哈爾濱下，你就睡這個鋪。你不相信我呢，你就下站下，等下一趟車。

？：那她咋說？

?。核f她從來沒出過門。

？：那你咋說。

！：我一聽就有點火了。我說你沒出過門你怕啥，你又不是出國了，咱不都是在講中國話呢嗎，處處都是中國人。再有，你不相信我行，你還不相信解放軍。我是解放軍！

？：那她啥反應(yīng)？

！：她一把就把我手抓住了。抓得太疼了，甩都甩不掉。然后就開始說解放軍救命解放軍救命。我孩子從鋪上爬起來看我，我都怕嚇著孩子。

？：然后呢？

?。喝缓笏f她心臟不舒服。我問她是不是太緊張。她說她心臟病要犯。我說你可別嚇唬我，你帶藥了嗎。她說帶了。我說那我給你拿藥。她告訴我在包里，可就是不松手，還是抓著我，就怕我跑了。我真要是咋地她了，遇到這樣一個主兒那可真是郁悶死了，跑都跑不掉。

？：又跑偏了。

?。汉迷陉R山山和我一同出的差。我讓小闞從她包里找了藥，讓她吃了。然后她的情緒才緩和一些。

？：就這些？沒別的了？

?。壕瓦@些。這也沒啥呀。

？：反正她說你救了她的命。

?。悍凑矣X得她不太正常。

？：再想想，還有啥事？

?。簺]有了。對了，還有那個列車員，他從頭看到了尾，他都知道我是幫他維護了一下車廂秩序，不然人人都睡不好。你說我正勸那個“熱愛軍人的人”不要慌張時，他來找那個女的補票。你說他缺不缺心眼。我直接給罵一邊去了。我說你別在這火上澆油好不好。你們鐵道部就差這么幾個錢修高鐵呀。你愿意要一會兒我給你，我看你敢收不敢收！

？：還有啥事？

?。耗銈冞€有啥事？

？：這事你咋看？

！：我看我是閑的，你們也是閑的，列車員也是閑的，人人都是閑的。不過，我可沒說領(lǐng)導(dǎo)是閑的。

？：這個談話記錄你看一下，你簽個字。

?。汉炞挚梢裕淳筒豢戳?。又不是多好的劇本。

調(diào)查人：楊大鳴

受詢?nèi)耍焊兑坏?/p>

記錄人：簡得真

11月4日

四、“一個熱愛軍人的人”寫來的表揚信

尊敬的部隊領(lǐng)導(dǎo)：

我是內(nèi)蒙古素有“林都小北京”之稱的牙克石的一個老百姓，今天我懷著萬分感激的心情給你們寫上這封信。寫信的主要目的，是要向你們單位的優(yōu)秀軍官付一笛表達我真摯的感激之情。他這樣一個與我素不相識的人，卻在我于危難之時生死一瞬向我伸出援手，把我救出死亡線，他給了我春天般的溫暖，給了我夏天一樣的熱情，他在我的心中就像是一座巍巍的高山。

事情的經(jīng)過是這樣的：今年秋天（9月1日），我從牙克石坐火車到哈爾濱去看病。我的兒媳婦特別孝順，她也非要陪我去看病。她從上一站上車，我們商量好一起在牙克石車上匯合。真是無巧不成書。我竟然提前上了另一堂（趟）從牙克石開往哈爾濱的火車。對了，我去哈爾濱看的是心臟病，我的心臟一直不太好。天啊，我上了火車一打我兒媳婦電話她竟然說車還沒有進站。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錯在我從來沒有出過門，也錯在我沒有和兒媳婦事先聯(lián)系好。我上了車之后就覺得老天對我太不公了，怎么偏偏讓我黑燈瞎火地上錯了車。我頓時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眼前一片黑。心臟病又犯了。這可怎么辦呀。就在我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之時，一個男人扶住了我，他就是后來我知道的付一笛，貴單位的好干部好軍官好黨員。他把我扶到了他的臥鋪上，那個時候我覺得呼吸已經(jīng)跟不上了，口也發(fā)干，心跳加速，整個車廂都在旋轉(zhuǎn)，我只能大聲地喊著救命。他迅速地又及時地為我找到了速效救心丸，又找來了水讓我服用。在整個過程中，他像是一個細心的護士。為我解開衣扣，為我輕輕地揉胸口，還為我擦腦門。就是我的丈夫也沒有對我這樣細心過。那天，如果沒有他的幫助，我就真的一命烏涂（嗚呼）了。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的大好人。

后來，他還要為我買車票，還說要把我?guī)У焦枮I。但是我不能再麻煩他，何況我的兒媳婦還在下一堂（趟）車上。付一笛和我兒媳婦聯(lián)系過之后，當火車停在大楊樹火車站時，又把我送到了站臺上，并交給了車站上的工作人員。那天站臺上漆黑一片，但是我覺得付一笛就是我人生的啟明燈，照亮了我等待我兒媳婦到來的路。

在電視上，我也看過這樣的新聞。有的人在路上倒了，到底應(yīng)該扶還是不扶一直在爭議。從付一笛的身上我明白了，只要有軍人在，老百姓倒了就有人扶。只要有軍人在，老百姓就永遠在心中愛戴。所以，我強烈建議貴單位為付一笛記上一功。

我年輕時正是邊境作戰(zhàn)如火如茶（荼）之時，我從心里熱愛軍人，我給前線寫過很多信。雖然我文化程度不高，但是我愿意用我寫的詩來歌頌軍人。最后獻上我的一首詩：不要害怕上錯車，車上自有軍人哥。關(guān)鍵時刻顯身手，軍人兄弟最風流。

一個熱愛軍人的人

10月25日

五、列車員呈給列車長的說明

列車長：

就上錯車旅客沒有補票一事做出如下說明。

我是T78次第11車廂列車員佟響。22時09分，本次列車?？垦揽耸緯r，一名婦女由于上錯列車，來到我負責的車廂。其屬于無有效票據(jù)乘車。當列車開動時才發(fā)現(xiàn)其不是本次列車乘客。但由于其精神一直處于過度緊張狀態(tài)，未能及時收繳票款。此事在你巡查各車廂情況時已發(fā)現(xiàn)。由于本人還要對其他新上車旅客檢查，該名旅客由另一名旅客（該旅客為軍人，其出示過有效證件）負責照顧。當檢查完所有旅客車票后，我曾要求該旅客補票。軍人旅客講本來此人搭錯車已經(jīng)很著急，情緒剛剛穩(wěn)定，不要過于催辦補票。并講該人若真再犯病，將由我作為列車員負責，其不再協(xié)助。那位乘客講其是至哈市治療心臟病。其乘坐一站后，在大楊樹站下車。按里程算，其應(yīng)補收臥鋪票款38元。該旅客由軍人旅客護送下車。由于有軍人在，故未再向該名旅客補收票款。軍人旅客講過，他可以補。但乘客已下車，若找軍人補辦，也不妥。

以上情況屬實。若車組堅持收取票款，本人愿意承擔。

11廂列車員：佟響

9月2日

六、孩子講給哥哥的故事

哥，我給你說一個事。這回爸爸帶我從草原回來，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車?；疖囖Z隆隆開起來可好玩了，像是搖籃一樣。尤其是當天黑了以后，往窗外一看，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就在我睡得正香，夢見你和媽媽時，我們的車房里忽然來了一個女的。她又喊又叫，像是白雪公主被她后媽掐住了喉嚨。她直喊救命，嚇死個人。我都睡著了，她都把我喊醒了。我從闞叔叔被窩中鉆出來一看，咱爸把那個女的領(lǐng)到了他的鋪上。

對了，這回爸爸帶我出差，他說如果帶我坐飛機回來，我就要買飛機票。他跟我商量說要是坐火車的話，省了錢給我倆買玩具，我答應(yīng)了。因為坐火車咱們小孩不花錢，上車的時候那個列車員非要量我個子。咱爸告訴他說坐公交從來都沒買過票，你們愿意量就量吧。爸爸總對咱倆說，奸孩子看臉，傻孩子聽聲。那天我覺得爸爸好像和列車員生氣了。

列車員叔叔真給我量了，他說一米二。爸爸也說，就是一米二。然后爸爸對我說，來年坐車你就過一米二了。咱們是不是到一米二就得買票了。對了，幼兒園中班那個高樂樂，他比咱們還小，可是個子比你都高，是不是他坐火車都得買票了。老師不是說小孩子不會掙錢坐車不買票么。

你說你長大了愿意當超市收錢的阿姨，因為誰都得給她們交錢。我覺得當列車員也挺好。你不愿意聽這些了。那好吧，我給你接著講爸爸的事。

那天爸爸背對著我，他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我在看著他。他和那個女的手拉得可緊了。啥？我不知道是她拉爸爸手，還是爸爸拉她手。后來，爸爸又摸她的額頭，還拿杯子給她喝酒。就像是爸爸有時喝酒時讓媽媽也喝一口那個樣子。對了，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爸爸的手還在那個女的胸上一下一下地拍，只不過他的手放在媽媽的胸上時，像是咱們做陶藝一樣一圈圈地轉(zhuǎn)，這回爸爸的手是一下一下地。后來呢？后來那個人就靠在爸爸鋪上，爸爸在那兒坐著?？赡馨职质且任宜?。我也就真的睡著了。

你別問了，我也不知道那個人啥時候走的。第二天天亮的時候，爸爸的鋪上只有他自己，他困得眼睛也睜不開。這事你千萬別和媽媽講，那次電視里演的不就是那個媽媽因為那個爸爸身邊還有一個叫狐貍精的人才和那個爸爸吵的架嗎。這事你可千萬別讓媽媽知道。

哥，不過那天爸爸很大聲地和那人說，我是解放軍！爸爸雖然沒穿軍裝，但是爸爸真威武。他不是總說你長大了也去當解放軍嗎。我還聽爸爸對那人說，解放軍不撒謊。你可不要撒謊呀，你可說了，這個事只是咱倆的秘密。

七、闞山山打給老婆的電話

喂，老婆，想你呢。我們的車又開了，剛才付干事有點事，我就先掛了。對，剛才在我身邊說話的那個孩子是付干事的女兒，快六歲了。這回我們下部隊拍電影，一是他家孩子沒人帶，二是正缺一個兒童演員，我們就一起帶來了。你問剛才遇到啥事了。這事呢，咋說呢。反正付干事那人你也知道，熱心腸么，一直都這樣。不管該不該他管的事，只要他認為應(yīng)該管他就要幫忙。

就說今年我們演出隊趙阿三的事吧，本來是他爸和別人打官司，倒是影響了趙阿三的排練情緒，但不還是堅持排練了嗎。付干事了解了這事以后，非得要幫人家出主意。官司打贏了，最后關(guān)他什么事。有一次我就聽趙阿三私下跟別人說，付干事幫不幫忙官司都是贏。反而是付干事知道了他家的丑事。你說付干事這樣做得多不值。還有，今年有一個都不怎么熟悉的退伍兵說他爸病了，找付干事借五百元錢。付干事跟我說，借五百將來咋好意思要，結(jié)果給人家打了一千。哼，結(jié)果呢，借完之后，那個兵沒影了。我都替付干事上火。

再說剛才的事吧。一個老太太上錯車了，又喊又叫的，倒是影響別人休息了，可那也是列車員去管的事，跟付干事有啥關(guān)系呀。本來他就喝了酒。啊，喝是喝了些，但沒多，喝精神了唄。他就去把那女的接管了，跟他家親戚似的。把我們都弄醒了，但沒辦法，誰讓我和他一起出差了呢。不過話說回來，我是越來越愿意和他處了。這次我們拍電影，本來我是第一次觸電。哎呀——我和你早就說過，拍的不是愛情戲，沒有女的和我搭戲。如果真有這樣的戲，我就愿意和你搭。來，喯兒一個。沒事兒，孩子睡了，付干事到過道的邊座上坐著去了，聽不著。你也知道我只是在業(yè)余演出隊玩一玩，哪會演電影，這回付干事真還是把我教出來了。劇本是他親自寫的，他不僅是教我演戲，更是教我做人。通過演了一回戲，我是明白了一個道理。其中戲中有一句臺詞說，我們每一個戰(zhàn)士都是山里面的花，有人看沒人看，它都在開。實際上它不是開給別人的，它是開給自己的。如果付干事沒有這樣的生活感悟，我認為他是寫不出這樣臺詞的。每次講到這句臺詞時，我的內(nèi)心都受觸動。就像是你和我，我們的愛情就像是山里的花，有人看沒人看，這愛情的花都是開著的。這花不是開給別人的，就是開給我們倆的。誰貧嘴呢，我真是這樣想的。再喯兒一個。

付干事平時對我們最熱心你知道，今天對這個人我覺得他也是真心的。他對人不管認識不認識，就是坦坦蕩蕩。這個人呀？是女的呀。你說是女的他才這樣的，你放小屁呢。那我們演出隊都是男兵，他不也一樣對大家好嗎。這跟女的不女的有什么關(guān)系。說實話，看他對人家的那個真誠樣，我都有些慚愧。今年夏天咱倆上街，那個事咱就應(yīng)該管，你倒是裝得沒看見一樣，還叮囑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付干事總說的一句話就是，咱要是能幫人的事不去幫，心里就不得勁兒。

對了，今天跟你說這些可不是光是說我想你了，我是要告訴你，咱得跟付干事學(xué)著點。那件事別忘了，就是你在你們訂票處幫忙給付干事打印一張從內(nèi)蒙回北京的機票。付干事是為了陪我才坐的火車。我是戰(zhàn)士出差報不了機票，他是可以坐飛機的。我又沒買到硬臥，付干事幫我買的軟臥，機票里多出的那三百元正好把差價扯平。

不說了，火車要進站了，付干事一會兒要送那個人下車的。他該進來了。嗯呢——

八、###給姐姐的建議

二姐，其實你也不用天天把這件事太當回事。那個當兵的幫了你就幫了你了，那天我給他打電話，和他說交個朋友，人家就講了，他不需要誰對他說感謝，他只希望我們對其他人更好一些就算回報他了。但是你如果非得覺著人家?guī)土四悖闶裁幢硎疽矝]有內(nèi)心過不去，我覺得你倒不如這樣做。

因為我也當過十來年士官，還算是知道部隊上的一些事。部隊上提倡助人為樂，行，你說是舍身救人也行。有的時候精神表揚比物質(zhì)獎勵更重要。我在部隊的時候，有的戰(zhàn)士探家做了好事就有人到部隊去送錦旗和表揚信，有的人還因此立了功。部隊需要這樣的人和事，如果這樣的人和事多了，就說明這個單位教育抓得好，典型出的多。當然了，你也可以這樣做。再說了，送一個錦旗也花不了多少錢。誰要是去北京順路送去就行了么。免得你總因為別人幫過你，而你什么也沒做耿耿于懷了。那樣做，對你沒什么損失，你的心結(jié)不就打開了嗎。別哪天你的抑郁再犯了我們可受不了。

你說你擔心他地址呀，那還不好辦么。他不是拿他手機給外甥媳婦打過電話么，我那天就找到他電話號了。我說我也是當兵的，我們嘮了好一會兒呢，他叫啥名不都是告訴我了嗎，要他個地址還有多難的嗎。不信我一會兒給他打電話要他地址，就說你這個病歷需要讓他在北京找個醫(yī)生看一下，需要郵給他，他一準會把地址給我。只要別說給他送錦旗就行，因為我覺得他那個人太直爽了。他可能不圖這個，但你還是得送，不圖別的，你圖個心安呀。你把心里的話都寫在表揚信里，別在肚子里悶著。至于誰去送你不用管，不用你去，你看你出一趟門把大家折騰成啥樣了。我聽說了，過幾天王圖拉要去北京他妹妹那辦事，讓他跑一趟就行。放心吧，這事我和他去說，你這幾天先把表揚信和錦旗準備好就行。

對了，表揚信寫得要真情實感一些，把你當年給前線寫信那水平發(fā)揮出來。

九、宣傳處長的談心

你就是一個能干事的干事，這話是昝副主任開會的時候和我說的。今天那個會不想聽也得聽，他就在和我說你這個事了，他把你救人的過程和我說了，我一聽就興奮了，這事你干得出來。咱們宣傳處的人嘛，例來都注重形象。我跟你說，這是個機會。今年以來咱們處還一個典型沒抓到，你這個事倒是很好。別人寫全都不行，全寫不出來，也寫不到點上。就你自己寫，咋寫你是行家里手，你都寫了那么多劇本了，寫這個事情的新聞稿你那是小菜一碟。

這有啥不愿意的，你也知道當?shù)湫褪且嫣幎噙€是壞處多。你是一個老干事了，你自己的事你不想想，我當處長的也得替你想一想。你只要把你的事寫出來就行，其余的事我去找領(lǐng)導(dǎo)商量。有些事你還看不出來嗎，司令部今年參加上級考核拿了總分第一，后勤部一連開了三個現(xiàn)場會，哪個部門都比政治部有亮點。領(lǐng)導(dǎo)著急有事干，還非得直接說出來么。我拿一個方案出來給領(lǐng)導(dǎo)，咱們就策劃一個事跡報告會，闞山山作為一個見證人發(fā)言，你做主報告發(fā)言，那家人也可以作為當事人請過來一個，然后再找一個士兵談平時對你的印象。對了，咱們門衛(wèi)那個你總叫帥哥的大臉兵可以當個人選。發(fā)言的都給個紀念品，闞山山只要講得好，可以說他和你一同救人建議給他記一個三等功。

你職務(wù)高，立功這事咱不好說。但是明擺著一件事，領(lǐng)導(dǎo)對你一直很好，只是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提你一職。年底紀檢處長到轉(zhuǎn)業(yè)年齡了，他的位置馬上就空出來了。你不覺得這回是個機會么。要不然，你的年齡也到杠了。你不急我還替你急呢。如果你發(fā)言好了，咱們處指定會把組織處比下去，先進處的牌子咱又失而復(fù)得了。政治部工作在年底出現(xiàn)了亮點。跟著報道組發(fā)些稿，新聞上稿量也上來了，你說這是一個一舉幾得的事呀。

哎，你坐下，你拉著臉走啥呀。還是那么犟，好吧，吃虧在后頭呢！

十、紀檢處長的結(jié)論

簡得真，你和楊處長做的調(diào)查記錄我看過了。我看這個事是個真事，也是個好事。但是咱們在機關(guān)都了解付一笛這個人，他確實是一個對名利不在意的人。這件事如果太張揚下去反而對他的形象不好。本來就是不大的事，現(xiàn)在被那家人弄得好像驚天動地一樣。

今年咱們處很忙，最主要原因是下面反映情況的告狀信太多了。你也沒少往下跑，只要是實名信，就要查實。18旅那個戰(zhàn)士假立功的事你整整查了三個星期才搞清楚原委，才查到具體辦事人。那個戰(zhàn)士還不就是為了立個功回家安排工作用得上么。然后就編了一個在火車上救人的事。你說這事有多巧，付一笛這事也是火車上發(fā)生的。有些事，越是巧合了越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咱倆拋開工作談一點私心話，付一笛已經(jīng)是一個五年的副團職干事了。如果今年年底不提職，可能就得轉(zhuǎn)業(yè)了。在這個關(guān)鍵時候，弄出這么一封信來，真容易弄巧成拙，讓別人覺得他有什么想法。畢竟他平時就是編劇本的，這事鬧的。

我看你和楊處長商量一下，往上報情況時就事論事，不要提具體意見。我們紀檢處的主要工作還是查案子查風氣，查告狀信的真?zhèn)?，這表揚信的事可能不是咱們具體業(yè)務(wù)，配合秘群處一下就行了，真要是表彰，那是組織口上的事。

再有一個主要問題，這表揚信的落款是“一個熱愛軍人的人”，這個人具體是誰呀？有聯(lián)系電話嗎？

十一、王笑天發(fā)在群里的若干微信

群里的親們，給你們發(fā)幾張圖片共賞。請點贊呀。

（圖一）

（圖二）

（圖三）

仔細看，不是PS過的。對，全是送給老付大哥的。（圖：大拇指）

啥。一下子送三面錦旗啥意思？弱智呀，感情深唄?。▓D：笑臉）

千古流芳一護士。

不懂呀？請親們仔細看第一面錦旗。

對，對。是一O一七年。

猜對了。是掉了一橫。這可是差了一千年。

至于護士么，你們就不懂了。表揚信太大拍下來你們也看不清。人家說老付又摸頭了，又拍胸了，又送水了，又遞藥了，像護士。

對呀，沒看錦旗上寫的么，“既是衛(wèi)士又是護士”。所以——

老付你別在群里罵人呀。我覺得這是好事，咱宣傳處的群里得慶祝一下。

別生氣了。妹子給你發(fā)個紅包。

老付你真生氣了？

老付大哥你真生氣了？！

付一笛你生氣也不能說粗話呀。討厭。

好了，我全刪了。I服了YOU。

十二、財務(wù)助理的疑問

付干事你好，你這次到內(nèi)蒙古出差的差旅費處長剛審核完畢，他有個疑問，前幾天聽說有個老百姓給你送錦旗和表揚信來了，說你在火車上救了人，可是你這次要報銷的卻是飛機票？不是我們太認真，只是我希望這里不要有什么差錯。

十三、付一笛的內(nèi)心獨白

這件事總算過去了。唉，真是讓人心累。累的是簡單的事情，或者是不經(jīng)意的事情卻變得如此不可想象。如果以后遇見了這樣的事，付一笛你還會做嗎。

會的。只是我不會再說，請相信我，我是解放軍。

責任編輯 陳 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