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誠龍
鱷魚牌和鱷漁牌、夢特嬌和夢特驕、華夏2002和華夏2000、華倫天奴和華倫天奴·A??在人們看來,這無異于李逵和李鬼之戰(zhàn)。
品牌界是李逵多,還是李鬼多?自然是李鬼多又多,一個名牌李逵出來,便有萬千李鬼影影綽綽,鬼鬼祟祟,混在李逵后面跟風跑,如影隨形,甩又難甩,捉又難捉。雙兔傍地走?不,百兔千兔傍地走,無法分辨雌雄。盜版書不再是“紙張低劣、錯別字滿版”的代名詞。盜版與正版,恰如六耳獼猴與潑猴弼馬溫,各持棍子,雙人格斗兩人對打,觀音菩薩都辨不出來。我的家人曾到江浙一帶閑逛,到某個皮件批發(fā)市場,替我買了根皮帶,老板說是名牌中的名牌,其實是李逵中的李鬼。老板也不諱言,明目張膽告之,這就是李鬼。這位老板說,這李鬼跟那李逵沒多大區(qū)別,唯一的區(qū)別是價格,李逵出場費1萬元,李鬼則只有100元。2017年我去浙江大學,一位教授曰,敝地之仿名牌與真名牌,質(zhì)量沒差別,差別是老板喊:“老板,您還要商標么?等我一分鐘,我到后墻倉庫里去,拿一個,五塊錢。”
唱歌的在練聲,跳舞的在塑身,雕刻的在模型,畫畫的在描紅。五行八作,三教九流,三百六十行,都可以在成長中學習成長,在學習成長中成長,莫非商品例外,不能有學習權(quán)?知識產(chǎn)權(quán)是不能亂拿的,知識卻是可以拿來學習的。
真的名牌,敢于直面后邊仿制者的追擊,敢于正視前面逐利者的阻擊。一個品牌被人模仿,既證明其走在前頭,可以自喜;又證明其即將落后,需要自勵。品牌之品質(zhì),便是在競爭中得到保證;商品之質(zhì)量,便是在競爭中得以提升。品牌之無志者與有志者,是有區(qū)別的,區(qū)別在志氣。
品牌,也是有學霸與學渣之分的。學習者多,本來是好事,但讓大家揪心的是“學霸少,學渣多”。民國有個黃楚九,便是品牌界的學霸。黃楚九祖上不闊卻榮,甚至可以上溯到黃宗羲。黃楚九沒承繼黃宗羲搞學術(shù)研究,而是涉足了更多的界別,醫(yī)藥娛樂金融房地產(chǎn)等商界領(lǐng)域,他可稱得上是民國商界傳奇人物。
日本曾制有神丹妙藥,曰仁丹,在中國大行其道。黃楚九很心焦,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反復研究日本的這顆小小的藥丸。1909年,黃楚九翻讀古醫(yī)卷冊,獲得了一張“諸葛行軍散”古方,如獲至寶,考以日藥,參以古方,制了“中國人丹”。日本人說這是侵權(quán),但黃楚九不怕,因為人丹與仁丹并不一樣。這場官司歷時十年,終于勝訴,史家有評:“給中國人出了一口氣?!秉S楚九出品的龍虎人丹,也就成了民國著名商品品牌。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是李逵還是李鬼,是蟊賊還是梟雄,是精品還是次品,不能單看成長,還要看長成。成長中,模仿與學習并不太羞恥;長成后,讓人家來學習與模仿,便是榮耀了。
雙兔傍地走,俺能辨你是雄雌,雄者,有雄心也;雌者,單雌伏焉。雄者,志存高遠,學習名牌是要超越名牌,打出自己品牌,要把地方名牌做成大國名牌,要把大國名牌打造為國際名牌。雌者,眼觀近利,模仿名牌是要拾慧名牌,弄幾個小錢花花便心滿意足,喜洋洋者矣。
品牌之賊之圣,有志元素與利元素可辨:立有志者,便是品牌之圣,今天不是,明天將是;獨食利者,便是品牌之賊,今天挨打,明天打死。商品之品牌與藝術(shù)之品質(zhì),都是一樣的:學我者生,似我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