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萬杰
通常認為,《清明上河圖》表現(xiàn)了北宋開封城的繁榮興旺,顯現(xiàn)出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如果你這么想那就錯了,這僅僅是該圖的表面現(xiàn)象,在它的背后,深藏著不為人知的種種玄機。畫家以不同尋常的觀察視角,描繪了一系列社會弊病。
虛設(shè)的望火樓:圖中的城郊繪有一磚臺,南宋孟元老《東京夢華錄》里對此有所記述:東京“又于高處磚砌望火樓,樓上有人卓望”。這是一座建在外城的望火樓,按當時規(guī)定:“下有官屋數(shù)間,駐屯軍兵五百余人,及有救火家事……則有馬軍奔報,軍廂主、馬步軍、殿前三街、汴京府各領(lǐng)軍級撲滅,不勞百姓?!边@支專業(yè)的滅火隊伍,被稱為“潛火兵”,他們駐扎在望火樓下,實行軍事化管理。遺憾的是,畫中的望火樓已擺上供休閑用的桌凳,樓上無一人守望,更不用說準備傳報火警的快馬,望火樓下兩排兵營式的平房已被改作飯館,北宋末的消防系統(tǒng)已頹敗至此。
嚴峻的商賈囤糧問題:畫中繪有十一條專事運輸糧食的漕船,欣賞者都會被其嚴謹?shù)睦L畫技藝與真實的生活氣息所感染,而忽略了它們的背后深藏著嚴重的社會危機。北宋初年,太祖限價售糧,太宗控制了南方后,更是力圖通過漕運和倉儲來掌控糧價。為了抵御荒年和逼退商賈的勢力,北宋歷朝均注重在汴河沿岸營建官倉。畫中繪有兩處裝卸工卸船的場景,船主們指揮著雇工隊伍卸糧,糧食被裝卸工轉(zhuǎn)運到深巷的私倉里。要注意到:畫中所有的糧船沒有一條是官船,也沒有一個督糧官到場監(jiān)運,這意味著朝政丟失了國糧儲運的機會,畫家真實地再現(xiàn)了當時的景況,訴諸了潛在的官糧危機。
懶惰的遞鋪官兵:畫家在城門外畫有高等級的驛站,一座木橋與院門相連,門前坐臥著九個兵卒,還有兩只公文箱,顯然這是一隊公差,像是在這里待命多時,已十分疲憊了。院子里躺臥著一匹吃飽的白馬,一個馬夫手持韁繩,斜倚一側(cè),似乎在等待馬的主人。應該在清早出行的差役隊伍,快到晌午,差官還遲遲不出,真實地表現(xiàn)了徽宗時期拖沓低效的吏治局面。
嚴酷的黨爭事件:公元1102年,徽宗改元崇寧,罷黜舊黨,次年,蔡京下令焚毀蘇軾、黃庭堅等舊黨人的墨跡文集,嚴禁生徒習讀、藏家寶之,蘇軾文字翰墨“既經(jīng)崇寧、大觀焚毀之余,人間所藏,蓋一二數(shù)也”。在畫中的兩處,車夫們將被廢黜的舊黨書寫的大字屏風當作苫布,包裹著舊黨人的其它書籍文字裝上車,奉主人之命推到郊外銷毀。張擇端生動地捕捉到這個細節(jié),反映了當時新舊黨爭的殘酷和對文化藝術(shù)的破壞。
撤防的城門洞開:《清》卷城門不是甕城,無法構(gòu)成防御體系,夯土壘成的城墻,四處塌陷,上面也沒有任何城防工事,連射箭的城垛也沒有。城門前后、城樓上下竟然沒有一兵一卒把守,北宋的門禁制度已經(jīng)徹底渙散了。有意味的是,有幾頭域外的駱駝貫穿門洞,門洞口露出一個胡人模樣的馭手。這都真實地反映了徽宗朝初期已日漸衰敗的軍事實力和日趨淡漠的防范意識。
沉重的商稅:城門內(nèi)頭一家是稅務所,門口有四個車夫運來一批裝著紡織品的麻包,一個車夫進屋向稅務官報稅,稅務官欲出具文字,門外的稅務官指著麻包說出了一個官家想要的數(shù)字,一定是因高出來的稅額,引起車夫們的不滿,一個車夫向他遞交了一份貨單,進行解釋,另一個車夫急得大聲嚷了起來,吵聲之高,驚動了城樓上的更夫向下張望。在徽宗朝大辦漕運花石綱之時,稅額激增,車夫與稅務官的糾紛,象征著當時緊張的官民關(guān)系,這完全是北宋的冗稅制度激發(fā)了官民之間的對立情緒。
泛濫的酒患:畫中的“正店”是政府授權(quán)釀造美酒的酒店,“正店”右側(cè)臨街的屋子是供應軍酒的地方,鋪里有三個御林軍士卒,他們奉命前來“正店”武力押送軍酒。他們在臨行前例行檢查武器,正中一位戴著護腕的漢子正在拉滿弓試弦,他大概剛飲完了酒,渾身爆發(fā)出力量,顯現(xiàn)出肌肉發(fā)達的體格;左側(cè)一位正在系護腰,右側(cè)一位在纏護腕。這些本應該在城門口崗位上出現(xiàn)的軍卒卻精神抖擻地現(xiàn)身在酒鋪里,絕妙的諷刺手法體現(xiàn)出畫家對宋軍弊病的批判精神。
(本文圖片來自百度)
清明上河圖(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