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大人

阿芫晚飯只吃了一丁點，原本打算做個照燒雞翅，也因沒了心思，不了了之。下午姥姥過來說話的語氣還是刺傷了她。她看了眼手機淘寶，里頭還有6·18買的零食，有幾包在路上沒有派送，都是給姥姥的。討好也罷，孝敬也好，都得人花心思不是么？家里也沒有額外的老人了，阿芫自幼跟著媽媽，父親任性離開，姥姥家是唯一的靠山。

早些年一直過得艱難，10年前才開始轉運。也是因為姥姥家出了能人，一個能干的小姨，忽然之間爆發(fā)，發(fā)了大財。連帶地，整個家庭都漸漸聚攏在她的周圍。大家都開始跟著小姨做生意討生活。每一家都至少有一個代表。大家都咸魚翻身，所有人都買了房，阿芫更是有幾處。

除了小姨幫襯提攜，也是阿芫自己靠譜。嘴甜腿勤腦子拎得清，不嬌氣能吃苦，小姨這些年跑生意，世態(tài)炎涼，各色人等見飽了，人也老了一點，值得信賴的人越來越只能從近親里找，但誰可以做事，誰只能陪著聊天，她心里也有數(shù)。這幾年，阿芫越發(fā)被委以重任。小姨重要一點的事都會喊著她，阿芫也小心翼翼地應付著。不能高調，眾目睽睽，都盯著自己呢。

去年，小姨出了一半的錢喊她一起在海南買了房，春節(jié)都是兩家一起在那邊過的。這已經(jīng)令其他親戚有點眼熱，4月，在阿芫準備訂婚之后，小姨又出錢贊助了一套160平方米的新房子的首付。因為阿芫男友的二手房裝修不怎么樣，不適合當婚房。

這下更讓人心里起風翻浪了。大家雖然都享用過這位闊佬的好，得到過她的恩惠，但是跟阿芫的待遇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呢？簡直無足輕重。同樣是手足，都是親戚，平時也都沖她堆笑臉，吃的喝的樣樣都緊著她的感受來，憑什么就阿芫一家能得到這么多呢？肯定是她搞了很多小動作。

抱怨統(tǒng)統(tǒng)匯進了姥姥的耳里。她一來耳聰目明，二來愛操心，三則畢竟老資格，小姨再神氣，也要給娘幾分薄面。對著她老人家打小報告，顯然是管用的。阿芫最早領教到這種威力，還是5年前，三姨因為擔心她會搶走自己的客戶，在姥姥面前眼淚婆娑地告狀。只不過姥姥那一回還算公允，不像這一次。這一次是四姨在哭訴。緣由很簡單，四姨是最后一個跟進來做生意的近親，家境相對最差，她的兒子剛剛二十出頭，沒有任何經(jīng)驗，阿芫帶他入行，去哪都帶著他，兩人一起開車跑客戶，對于這個小弟，阿芫自認為已經(jīng)仁至義盡。

但是，這個月初，小姨可能是覺得阿芫馬上要結婚，要生子，養(yǎng)孩子要用錢，生活壓力加大，就宣布把某個金牌客戶的其中一項業(yè)務轉贈給她，這下四姨就百爪撓心了。因為兒子眼下正靠著金牌客戶的某個小業(yè)務維持著局面，以前小姨口頭允諾過她：等她兒子上手后，這個客戶就歸他。

現(xiàn)在好了，一場空。四姨找到親媽那，一哭就是倆小時，各種委屈、被看不起、待在這沒意思，不如卷鋪蓋回老家……一番哀怨下來，老太太心里也開了岔。她不能坐視不管，下午找到阿芫母親這，劈頭蓋臉數(shù)落了一頓。大意是一共就這么幾個孩子，幾個親戚，隔三岔五要為這些事吵吵囔囔，人家條件眼下最困難，讓著一點怎么了，能吃虧到哪？知道你聰明，有必要這么厲害嗎？……

言下之意，已經(jīng)默認是阿芫搶走了小弟的飯碗。想當初，其他親戚都懶得搭理小弟，只有自己掏心掏肺，如今反倒成了小弟家人最記恨的人，其他姨媽們嘴里對自己大概也不會有幾句好話，以至于姥姥這么容易被洗腦……

送走姥姥后，阿芫和母親不聲不響吃完了晚餐。母親端著菜碗，準備去廚房時，慢悠悠丟下一句話：“有些親戚來往不下去，就不用來往了?！卑④酒鹕?，假意去倒了一杯涼水，只有涼水壺看見一滴淚珠從她臉頰劃過，掉在了手上，又跌到了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