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全出生在北京市門頭溝妙峰山鎮(zhèn),也許是妙峰山的鐘靈毓秀和氤氳仙氣眷顧著這方土地上的生靈,幼年的張安全與這里的人和物一樣,由于心靈與這里靜美的山水日積月累的相洽相融,身上也頗沾染了諸多靈氣,小學4年級,班上開設了書法課,少年張安全一拿起筆,竟然好似開悟了許久一樣,在稚嫩的筆觸中,那蘊含已久的靈氣一下子便漫溢開來,描紅本上老師畫的圈越來越多,成了同學們的范本。從此,張安全的筆墨情思一發(fā)不可收拾。
文革中,村里有人來找他,請他幫著寫大字報,他拿起毛筆就寫,大字報一貼出去,人們都說字寫得好,紛紛來找他抄寫。當時十四五歲的小安全得到表揚,更來勁兒了,這段時間是來者不拒,大字報、大標語全不在話下,多大的橫幅也敢招呼,也就是從這時開始,他堅持每天晚上練字,這個習慣一直保留到了現(xiàn)在,至今還是夜夜筆耕不輟。也許是受著妙峰山冥冥中的庇佑,1971年,他從朋友那里得到了一本趙孟頫的《六體千字文》,這下子讓他如獲至寶,這也幫助他對書法六體有了全面的了解。從楷書開始,六體都練,他把楷書、行書、小篆、草書都一一抄下來,分門別類地練習。后來他又開始練毛體,在草書上下功夫。1975年以后,書店里有關書法方面的書多了些,他又買到了劉炳森的習字帖,練習隸書,新隸書、老隸書都練,《史晨碑》、《張遷碑》、《石門頌》,一股腦地全拿來練習。
常年練習書法也培養(yǎng)了他能吃苦的性格。1967年后,由于學校不能正常上課,初中沒畢業(yè),他就在農(nóng)村下地干活了,那時的農(nóng)活特別累,耕地、拔麥子,還是秋收,他樣樣不落后。后來又上山打眼放炮、炸石頭,鄉(xiāng)親們蓋房子,他也幫助砌墻,還學會了木工,每一樣活兒他都干得十分出色。1974年,他就入了黨,很快就當上了大隊的黨支部書記,1975年9月又調到妙峰山公社當了一名組宣干部。這期間,練習書法依然是他的主攻陣地,一上了陣,就不想撤下來。
1981年,張安全又被調到了北京二輕局系統(tǒng)下屬的測繪用品工業(yè)公司工作,此后,工作多次變動,先是市委組織部,然后是就任北京城鄉(xiāng)建設集團紀檢書記。雖然工作上不停的改變著環(huán)境,但他學習書法的初衷卻始終沒有改變。
從農(nóng)村公社調到北京市里工作后,他的時間更充足了,先是參加了市里辦的中國書法學校,學校由著名書法家李華錦等人創(chuàng)辦。當時請到了劉炳森、啟功、吳玉如等書畫大家授課,這讓張安全受益匪淺。雖說曾聆聽到啟功先生的親自教誨,但讓張安全真正膜拜啟功先生,還是他在80年代末于書市購得一本《啟功書法作品選》之后,那一次的心靈交匯,讓他對啟功先生的書法喜不釋手,啟功先生的書法點畫活潑,眉目清秀,體態(tài)大方,體現(xiàn)了啟功體典雅遒麗、豪邁瀟灑的書法風格,其書法觀念深受明末清初因皇家推崇而流行的趙、董書風的影響。平正、秀媚、修美、勻整,注重結構的黃金分割率,用筆干凈利落,雍容華貴,頗具高貴氣質;趣味雅潔,有著濃濃的書卷氣息,讓人過目難忘。“功夫不負有心人”,一番筆耕墨隨的歷練,漸漸地張安全在結構用筆上已盡得啟功先生之精髓。
在一片贊美和喝彩聲中,張安全并未滿足,他在冷靜地尋找著下一個藝術之神的饋贈。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在書柜上翻到了一本《八大山人書畫集》,一翻一閱中,突然發(fā)現(xiàn)這本買時并未在意的藏書,竟是療治他心靈藝術饑渴癥的良藥。書中的作品,如詩如畫,每一個字都是那么圓潤厚重,高古、清雅,中鋒用筆線條清遠、灑脫、率真、自然,有一種超世絕倫的感覺,瞬間,他的心也與之產(chǎn)生了共鳴,引發(fā)了心靈的震撼,認定這就是他喜愛的風格,這就是他喜歡的要追求的藝術。于是,他立刻讓女兒從網(wǎng)上查找購買到《八大山人書法全集》,并下決心,一定要練好八大山人的書法。
八大山人的書法用筆,有兩個極突出的特點,一個是“簡”,一個是“圓”。尤其是晚年,圓筆方筆兼施,枯筆、濕筆并用,八大山人對轉筆的控制十分出色,其中鋒得心應手的揮運,線條勻整而富有彈性,這種筆法看起來容易,真正能夠掌握的人很少。就為這個中鋒用筆及線條,張安全沒白天沒黑夜地開始了苦練,經(jīng)過摸索,他采用長毫練中鋒,既懸腕,又懸肘,中午也不休息,在單位練,晚上回家寫。有時候一寫就寫到夜里兩三點鐘,一進入狀態(tài),他就融入到了追摹八大山人的境界之中,就早忘記了身在何處,疲乏在何鄉(xiāng)。
在書法上,張安全追求的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思想,中庸、中正、中和的理念。既遍臨諸帖,又按自己的理解和審美趨向及口味,有重點地選擇了王羲之、八大山人、啟功為自己的學習研究對象,他認為這三種風格既一脈相承,又有顯著獨特的個人風貌,當然他對這三種風格的繼承并不是亦步亦趨,而是汲取各自不同的特點來豐富自己。
從《千里來書》這幅行書作品,可以清晰地看出張安全書法是王羲之、八大山人和啟功的來路。通篇以中鋒用筆為主,間以個別筆畫的倒鋒,筆法精妙、點畫遒美,不乏勁健與渾厚。“來”字的一捺、“尺”字的撇捺、“當”字的字頭,都極力放開,夸張而又不過分。第1行“來”字一撇放縱,下邊“書”字一豎向右傾斜,底下“日”字靠右,雖然呈欹側之勢,卻又不失中正;而第2行的“墻”字左重,與下一字“壤”字的左輕右重又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穩(wěn)健剛勁;第3行的五個字,一、三、五字均放開,二字的“三”字和四字的“又”字收縮,一行中有收有放,非常得體;第4行的“里”字筆畫加重,且用草書,下面的“長”字用筆清秀近楷,兩字又形成鮮明對比,活潑可愛;而第5行的“今”、“不”,第6行的“當”及前面的“來”、“何”,又凸顯瀟灑飄逸之美。綜觀整幅作品,使人感覺到那種參差縱斂之趣,粗細輕重之韻,中正醇和之氣,方圓轉折之味,勁健典雅之美。而且整篇作品,突出文字主題,落款只占據(jù)最后一行的一半位置,印章位置得體,的確不失為一幅優(yōu)秀的書法作品。
書法是書寫者思想性靈的體現(xiàn),一旦書者到達‘化境’后,這樣的審美感受則會讓人難以自拔,而深深沁入其中。但最根本的基礎則是踏實臨帖。如果沒有經(jīng)歷過非??菰锖推D難的臨帖積累的話,是不可能談及藝術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的。在臨帖上,張安全有著他獨到的見解。這從他臨寫的王羲之的《蘭亭序》就可以看出。整幅作品在筆法結字上,特別是筆鋒的揮運上,非幾十年功底難以如此神似。作品也體現(xiàn)了他在學習經(jīng)典作品上強調的,“臨帖要臨得像,越像越好,不能淺嘗輒止,只有臨得像,再做到形神兼?zhèn)?,才能學到書家用筆結字的精髓”的學習主張。他說“書法臨帖有一筆不像,就代表你沒有體會學習到書家的用筆方法,我臨蘭亭,就是一個字一個字去臨,去研究筆法結字的特點。有時一個字要寫幾十遍甚至上百遍,每臨一遍都有一次收獲,如果臨都臨不像,所學何來?你看,唐代虞世南、褚遂良、歐陽詢所臨的《蘭亭序》不也是和王羲之的很像嗎?也正是因為臨得像,他們的作品才流傳下來,才被國家列為國寶。在書畫界,一直以來就有‘下真跡一等’之說。這也證明不論書法繪畫,其經(jīng)典作品能臨到以假亂真或近似于以假亂真,也可以視作藝術品,只不過是‘下真跡一等’而已?!?/p>
這些心得,都讓他用在了其后在為學生講授書法的課上。教學中,他要求學員要臨得像,并為學員解析重點字的用筆結字的特點,這種教學使學員在短短的時間里,就能寫出并掌握所學之帖的風格特點。
創(chuàng)作的意義在于感悟和把握美的規(guī)律,并在自然中陶冶真性情,抒發(fā)個人情感,進而提升個人的藝術境界。在這方面,書法和繪畫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談到繪畫,張安全拿出了一小幀山水素描。在這尺幅之間,有瀑布飛珠碎玉、綠樹成蔭、峰巒高聳,還有水井,再有半山腰的一小廟,藍天白云、花枝搖曳、飛鳥相還……他告訴我們,這實際上就是他兒時家鄉(xiāng)的真實景象。
這么好的景色,令兒時的他喜不自勝。先是用樹枝在地上畫,最后就是在紙上,寫寫畫畫。就是這樣,他的藝術之路不知不覺地在腳下就展開了。此后,他向老藝術家、山水畫家張群立先生學習山水畫,并系統(tǒng)地學習了石濤、黃賓虹的山水畫技法,畫藝突飛猛進。隨著不斷總結和觀察,他慢慢明白了書畫緊密的關系。由書入畫的慣性用筆和著墨成為他畫作的突出的個性。就章法而言,他強調了峰巒巖嶂的關鍵性。山峰連綿,山頭折迭而進,山之脈絡仿若一條游龍蜿蜒而走,樹木依附巖嶂而生,道路、泉脈亦因巖嶂而曲折隱現(xiàn)。觀之畫面,雖然繁密,但卻不失明晰,正如其所在畫中所題黃賓虹老人語:畫之分明難,而融合更難,在融合中,仍是分明則難之又難。觀此畫用勾兼皴帶染法為之,在融合之中求分明,在整齊之中求變,更加增添了畫面的渾然一體感和氣勢感。
在山水畫創(chuàng)作中,張安全十分注重追求參悟和神韻。從工筆技法到意象構思,從題詩寫意到印章落款,他以細致的筆墨擁抱著內心的情感,創(chuàng)意迭出,將人文修養(yǎng)發(fā)揮到了極致。他保持著對傳統(tǒng)的敬重,用心感受博大精深的民族文化,從高深精妙的作品中推陳出新,借畫之意傾覆心中所想,舍形似,舍表象,追本源,呈現(xiàn)出國畫本身的氣韻生動。他對山水在認識和理解上的轉化,是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是勤奮“悟”索的結果。在對前人的藝術創(chuàng)造感悟后,他以率意的點染表現(xiàn)出動感和韻致,大膽落墨、小心收拾,漬墨積點、蒼潤幽深,濃淡相破、韻律極致;宿墨淡色的滲融表現(xiàn),形成了凝重而蒼潤、厚拙而透亮的肌理語言,陳滓巧用,雅得新境。
張安全的小寫意山水之所以很“跳眼”,一下子就能把觀者的目光吸引過去。首先是源于畫面撲面而來的感覺和靈氣,這種感覺不是平常人所能具備的,他沒有按傳統(tǒng)的勾勒之法去死啃固定的符號,而是突出意境并融入自己對山水、樹木和筆墨的理解。黑能黑得進去,亮能亮得出來,用黑與白的交織深入,營造出多維的空間,透視有法,層次有章,空間有量;放能放得開,收能收得住,粗獷與細致相得益彰。
在書法和山水畫創(chuàng)作中,張安全還間或涉足花鳥藝術創(chuàng)作。由于對藝術有著獨到的見解,他的花鳥作品也融進了更多的創(chuàng)新元素。他的《墨竹》,突出了書法的筆法墨法,既有風骨、又有韻味,疏密濃淡、處理得當,展示著竹子頑強的生命力;他的《七彩菊》選材獨特新穎,畫面簡潔清麗,色彩絢麗,變化多端,呈現(xiàn)出“赤橙黃綠青藍紫”等多種色彩,甚至一朵花上都有多個顏色,眾彩紛呈,絢麗奪目,使人嘆為觀止、大開眼界。畫家在畫的左側,用他那靈動的書法自題詩一首: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彩菊花色斑斕,辛勤園丁精心育,百花園里新成員。贊美謳歌了園林工人的勞動,這一時刻,畫家與園林工人共同為人民群眾的美好生活貢獻著他們的聰明才智;他的作品《荔枝圖》,畫面底色加染,具有很強的透視感,色彩艷麗,果實飽滿,荔枝多而不亂,再加上“不是嶺南妃子笑,足可誘人涎欲滴”的題款,字與畫相得益彰,給人帶來了極佳的視覺享受。
歲月匆匆,逝水無痕。張安全作品的藝術創(chuàng)造,使人們再度回眸傳統(tǒng),從中發(fā)現(xiàn)了藝術潛在的價值。而此時的他卻依然孜孜不倦地慕前賢、勇探索、勤筆耕,以量和質的交相迭替,實現(xiàn)著一個又一個“飛躍”。在他的真情、真切的書畫世界中,不僅將每個生命點畫,也使得每個點畫充盈著生命。他用真情演繹著傾心自然、崇尚藝術、熱愛生活的激情和浪漫,藝癡者必技良。“修成大道非容易,練就神功豈俗同。”我們相信,張安全在書法和中國畫的領域中,一定會耕耘出更廣闊的天地,也祝愿他在藝術之路上能夠走得更久、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