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靜

歲月就像一條車水馬龍的長路，太多人來了又去，穿梭于人群中，湮沒于人海，唯有母親，黯然相隨，直到路的盡頭，暮色沉沉卻依舊在你身后。

秋意漸濃，這是最能引起情思的季節(jié)啊，涼爽的秋風，飄零的落葉，卻揮不去心底的惆悵。日子，恍若鮮花般一路綻放，逶迤了一路的芬芳與燦爛。時間的長路不顧一切地向前延展著，我想挽留，卻兩手空空，往事不再，而散落在路旁的，是斑駁的記憶。

家鄉(xiāng)有一條靜謐的小路，每每踏上這條小路，記憶總像潮水般涌來。

好像成長的每一步腳印都深深淺淺地印在了這條小路上，蹣跚學步時，是在這條路上，媽媽抓著我稚嫩的小手，躬著身子，用母親獨有的甜甜的嗓音，在我耳邊喊著“左，右，左”，趁我不注意，小心翼翼地松開了手，卻仍在我身后用手圍在我的腰附近，生怕我一不留神摔倒在地。那時她烏黑濃密的長發(fā)剛好垂到我的肩頭，而今，歲月猝不及防偷了她的幾根青絲，陽光下根根白發(fā)顯得更加刺眼。

上小學時，媽媽總會站在那條路的同一位置等我回家，從春天的一路芬芳到冬天的皚皚白雪，從一年級的齊耳短發(fā)到如今的及腰長發(fā)，年復(fù)一年。還未靠近，便能遠遠地看到一個身影，踮著腳，仰著頭朝我來的方向望，時不時地還低頭看手上的表，生怕我在路上遇上什么危險。當我氣喘吁吁地扶膝爬上那個小坡，媽媽如獲珍寶般，張開了雙臂等待我撲向她的臂彎。那時，她垂下手剛好牽住我的手，而今我已和她一般高。一個年輕少婦彎腰保護蹣跚學步的孩子的場景已然變成了一位少年能為那個中年婦女遮風擋雨的畫面。

雨天把黃葉打了一地，本就泥濘難行的小路變得更易滑倒。我迷迷糊糊地倚在她瘦弱的后背上，她棱角分明的骨頭硌得我難受。因為工作特殊，爸爸總是不在家，生活的重擔便壓在媽媽一人的肩頭上。她背著高燒的我摔倒在路旁，當時的記憶雖已模糊，可那時一對母女在雨天中的凄慘境遇怕是只有母親才體會得到吧。哪怕前路荊棘坎坷，還是要風雨兼程，這便是生活。

如今她真的老了，隨這條老路一同變老了。

那是條不能回頭的路，踏上就只能前行，很長卻也很短，我想再次牽起那如今不再細膩的手，陪你走完這余下的路。

你曾說在你心里我永遠是三四歲的小姑娘，樹影斑駁的記憶里，你看著前路奔跑的我，早已知道你的小女孩會跑出你的世界。沒有力氣奔跑的你，即便步履蹣跚，依舊緊緊相隨，想用你最后的能量，掃清所有阻礙，繼續(xù)陪我走完余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