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姿穎
爐內(nèi)的火正旺,昏暗的老屋內(nèi)只點著一盞燈。我慵懶地趴在八仙桌上,外婆拿著廚具走進走出,棗紅色的棉褲在家具間穿梭,厚底的棉鞋與地面輕輕地摩擦,帶起了一陣夾著灶火木屑清香的風(fēng)。一切都靜悄悄的,窗臺上的小貓打了個呵欠,翻身露出了雪白的肚皮,又慵懶地睡了。我盯著火爐里的白光,湊近看,沒想到火舌突然躥了出來,把我的手燎起了一個大泡,“哇……”一聲哭泣,打破了寧靜。“哎呀!”外婆放下手中的活兒,急急地來看我,見我舉著手,忍不住笑了起來。她轉(zhuǎn)身拿了一個白瓷碗,去了小院。
我好奇地看著她手中那塊暗綠色的“泥土”,細細密密地粘在一起,散發(fā)著一股帶著濕氣的清香。外婆一邊向我手上抹著,一邊嘮叨著:“這是綠苔,抹上就不疼了,這可是鄉(xiāng)下治燙傷的法寶?!蔽也欢棠陶f的什么法寶,只是在事后摸著好了的傷口,深深地記住了“綠苔”這兩個字。
初二那年,我與母親去蘇州游玩,在水鄉(xiāng)周莊呆了幾天,再一次與綠苔邂逅。雨后的周莊像一幅水墨畫,消去了鮮艷的顏色,街道樓房皆為一縷縷淡痕,隱在天空里,添了幾分朦朧的意境。石板路上,綠苔隨處可見,在雨水的潤澤下,更充滿了活力。它們密密地織滿了屋檐,溫潤得好像要滴出水來。那種綠,用“織”來形容也不夠準確,因為綠得自由,自然,自主。這里的人愛苔,從不刻意清除,苔于他們來說,是生活的一部分,是平常的生活情態(tài)。
日本京都有一個很有名的寺廟——西芳寺,也叫苔寺,一天只讓20個人進去, 因為人體的溫度會影響苔的生長。苔是世上最安靜的生物,是躺在背光處的活的翡翠。在東方美學(xué)中,凡事不需要光芒萬丈的主角,細微的生活點滴更值得關(guān)注。
我曾想,一個人如果沒有眾人眼中輝煌的未來,那么就安定下來,做真正的自己,過細水長流的日子。在他人需要時挺身而出,不需要時寂靜相伴,如默默地在我身后的外婆一般,如那在時光里愈發(fā)厚重的苔一般。
【點? 評】
作者的情感細膩,眼光獨到,不然寫不出情感如此真摯、思想如此厚重的文章。圍繞綠苔,作者描寫了幾個生活中極其瑣碎細小的場景,展現(xiàn)了日常生活中的溫情、關(guān)愛,并從中悟出了安靜做好自我的道理。于細微之處見真純,在一滴水中見太陽。善于抓住生活中的點滴美好,用心為文,就能寫出感動自己、觸動他人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