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
睡不著的時候,他就想他干過活兒的工廠
病著的老馮,死了的老馬
一塊一塊
被切割掉的鋼,或者鐵,以及
那幾件洗也洗不干凈了的
舊工裝。睡不著的時候
索性就不睡了,披衣起來,在屋子里
四處走一走,隔窗望一望
找一找抽屜里的
百分尺、千分尺、游標卡尺
日子有什么好丈量的,像攥在手里的沙
說沒有,就沒有了
而那些涂著紅唇紅腮的舊照片,一直到天亮
都在斷斷續(xù)續(xù)的記憶里
純正地黑黑白白
《工人浴室》
淋浴里沒來熱水,我們
得等一會兒
淋浴里
沒來熱水,我們已經(jīng)脫光了衣裳
得站在浴室里,等一會兒
已經(jīng)赤誠相見了
但仍然
能從肢體散出的
鉛油味、石墨味、白灰味、硅錳味、鐵沫子味里
區(qū)分出我們下班前,誰是
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