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麗萍 鬼鬼
好奇怪呀,自從進入六月,我們小鎮(zhèn)的天氣就凌亂了。
前天套著毛衣,昨天穿著襯衫,今天披上了外套,明天穿什么呢?那得到早晨起床的時候才知道。
這天,我像往常一樣,唰地拉開窗簾,只見窗外一片白茫茫。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著白蝴蝶似的雪花在天地間飛舞。
“噢——下雪啦!”我大聲叫嚷著,草草往嘴巴里塞了點面包,裹上一件厚厚的棉襖,小書包往背上一甩,便像一陣風似的跑出門去。
我并不急著去上學。我在雪地里瘋跑,留下一串串小腳?。晃译p手晃著樹枝,讓大朵大朵的雪落滿了頭;路過街邊花園時,我團起一個個雪球,向著四面八方擲出去——
有時落進池塘,發(fā)出“噗”地一聲輕響。
有時驚起一群小鳥,撲棱著翅膀飛向高處。
而有時——“哎喲,誰砸到我的腦袋了?”一個稚氣的童聲忽然響起。
那聲音,來自花園的深處。
呀,糟糕。我撓撓自己的腦袋,總得去道個歉吧。
這么想著,我向聲音的來處走去。
我似乎走了很久。可是,這里除了一些被雪覆蓋的花草樹木,哪有什么人呢?
我繼續(xù)往前走。平時熟悉的花園好像變得越來越大了,而且,無論我怎么走,四周都是白雪一片。
我不由地有些驚慌起來。
這時,我看見一片白色之中,豎著一面彩色的墻,墻上密密麻麻地貼著許多的畫片。
還有一個穿著綠衣衫的小男孩,正站在墻的前面,雙手忙碌地貼著什么。
“對不起,剛才是我不小心砸到你了。”我遠遠地向他打著招呼。
他有些詫異地回過頭來。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衣衫很單薄,頭上還戴著一個由樹葉、花朵和羽毛組成的發(fā)冠。
“那你可以幫我個忙嗎?”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焦急地望著我。
“好呀?!彪m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我還是立刻點頭了。
“太好了,你看這里——”他指著身后的貼畫墻。
只見那墻劃分成了方方正正的十二格。前面六格,都貼得滿滿的,后面六格,卻還都空著。
“小鎮(zhèn)的天氣都在這面墻上,我是新來的季候娃娃,可我發(fā)現(xiàn),我好像貼錯了。這是六月的梔子花嗎?”他把手中一枚白色的花舉給我看。
哦,這分明是雪花!
我看見,六月的格子貼著屬于各個季節(jié)的畫片,枯葉啦,雪花啦,大太陽啦,紅紅的果子啦……難怪我們這兒的天氣忽然變得亂糟糟的。
“這才是屬于六月的梔子花?!蔽议L長地嘆了口氣,從他腳下的一大堆畫片里撥拉出一枚。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我教會了季候娃娃許許多多的花,七月的茉莉,八月的荷花,九月的桂花,十月的菊花,十一月的山茶,十二月的梅花。還有,春天的新芽,夏天的蒲扇,秋天的大雁,冬天的冰霜……
“以后,有什么不清楚的就來問我喲。”我像個小大人似的,拍拍季候娃娃的肩膀,告訴他我家的地址。
后來,六月走了,七月來了,七月走了,八月來了……一整年都快過去了,季候娃娃卻始終沒來找過我,而我們小鎮(zhèn)的天氣,該熱的時候時熱,該冷的時候冷,再正常不過了。
站在十二月悄悄開放的梅花樹下,不知為什么,我卻懷念起六月清晨的那一場大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