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輕松
見南山
隱,有小隱也有大隱。隱于山林的人
早早就卸下了戲妝,歸于一己。
高高低低的飛禽都似有神性
隱于紅顏的人,給了性別一道傷口
那互相排斥的夜晚亮出芒刺
在不經(jīng)意間被抽走了筋骨與性。
隱于鬧市的人,所有樓群都成了南山
都推窗可見。知交在車馬里走遠
離孤獨最近的是菊花與酒
隱于精神的人,給了世界一道閃電
這推波的水、這助瀾的手
阻止了過盛的春情、莽撞與泛濫……
打馬回林吧,竹林是一道煙幕,
寫詩與打鐵是另一道屏障
后面無數(shù)個失意者,懦夫與瘸馬,都站了起來!
衰老之愛
我愛樹木上刻畫的年輪之衰
愛那旁溢而出的枝椏。愛你骨感的思想里
爆發(fā)出來的核能量。
皺紋里的無限光陰,那么安靜!
我愛那詩化的戲劇,倒影里的舞蹈
愛那些被殖民的人生自傳——
那與現(xiàn)實割裂的部分,那自由里的牢籠
都在你靜默的身體里盤旋起舞。
這痛癢之爪,是悲哀里抽出的胚芽兒
是正義中的罪惡與罪惡中的正義
是對立中的和解,執(zhí)念里的放下。
臺前與幕后
越是封閉的空間里,越具有想象力!
那窗口不過是一件張望的道具——
那黑暗里暴發(fā)的張力,那萎蘼燈光下的呻吟
那被圍觀的幕后私情
都搬到前臺,當(dāng)眾拆穿。
一朵無辜菊花里的淚眼
成為自我的鏡面,懸疑之劍!
在生活面前,面對刀的刃、心的芒
一幅慘白臉龐上的絕癥
都被欲望無聲的絞殺!
那潛伏于世的小丑、磨刀人、二花臉
都不過是藝術(shù)的掮客
一個眼神,與臺下的那一眼相對
你便被點了穴。你的靈魂隨之出竅
在有雪蓮與靈芝的地方,盛大出游……
在通往兩性的路上
應(yīng)該有一些椅子、杯子和裙子
還有一些恐懼與焦慮的手
無論它放在哪里,都是多余的
在沒有位置的世界上,你跟著一朵花開
你視有為無,視退為進
一些荊棘里的愛情、刺與蜜
一些毒里的曼陀羅,如今被混淆
你扭曲的末日之情,崩潰之心
在于花的緊閉、懸崖的緊逼、羊群的退縮
在于不斷的妥協(xié),而你終要斷后
站在男人面前,你總是面目不清
一堵冰冷與拒絕的墻
一條無法逾越的河。你無數(shù)的坎坷與幻想
一團模糊的愛,不過是又一場羞辱
要靠近他,便是靠近那絞殺的藤
山頂?shù)某惭?,大海的鯨魚
叢林里殺出的一條血路……
你還要去撞擊鋼鐵嗎?以你的血肉之軀
還發(fā)出廢墟般的聲響嗎?
一場挫敗,正在無望的搏擊中勝出
從你到我,從我到你
一扇門在另一扇門的閉合
一個房間在另一個房間里孕育
一座山川在另一座山川里橫陳
從你到我,是戲劇,是青春的莽撞森林
你胸前的十萬玫瑰,忍悲含露
那滔滔的大江大河!
你笑容里的青澀枝頭,等待一場暴亂,
那汪洋的悲傷只差決堤……
從我到你,是祭奠、是悼亡的初春遺跡!
我腹部的中年田野,已是星空靜寂
那柔軟的大地之母!
我體內(nèi)的溪水盈盈,不虧不溢
那覆蓋的日月美如浮世!
從你到我,從我到你,
是不被馴服的靈魂,細節(jié)里拆卸的歷史
是鎖骨與恥骨之間的平原
高鐵穿過的隧道,一場災(zāi)禍的警報
那被清倉的途中,比被清算痛苦
都像是我劫后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