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斌 陳先云
2018年3月3日,一場古琴品鑒會在山東省博物館舉行,高培芬攜眾弟子為觀眾演繹了多首經(jīng)典的古琴曲。琴聲空靈淡雅,古樸高遠,舒緩委婉,讓觀眾穿越千年,感受到古人的風雅,體悟到他們的情致。品鑒會結(jié)束,當高培芬與弟子謝幕時,全場掌聲雷動,持久而真摯。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人喜歡古琴,為它的雅致而傾倒,高培芬也漸漸走入大眾的視野。高培芬是“諸城派古琴”省級代表性傳承人,她與古琴結(jié)緣五十多年,為古琴的傳承發(fā)展作了很大貢獻,梅花香自苦寒來,幾十年如一日的堅守,傳承千年的古琴得以重新煥發(fā)活力。
沉睡千年終復響
2002年中國政府向聯(lián)合國遞交《古琴藝術申報書》申報世界級非遺,確認了全國52位(含港、澳、臺地區(qū))著名琴家傳承人,高培芬名列第13位。2007年高培芬被評為山東省首批非遺項目“諸城派古琴”省級代表性傳承人,成為迄今為止政府確認的該項目唯一代表性傳承人。2010年高培芬應邀率眾弟子參加中國首屆非遺博覽會;2011年高培芬應法國方面邀請在巴黎舉行古琴專場音樂會;2013年6月8日國家第八個“文化遺產(chǎn)日”應北京故宮博物院邀請,高培芬率眾弟子在故宮博物院舉行專場音樂會;2013年高培芬當選第十二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成為政協(xié)歷史上唯一一位以古琴家身份當選的全國政協(xié)委員……社會各界對高培芬伸出了橄欖枝,各種榮譽紛至沓來,但高培芬仍深居簡出,待人樸實溫和,這像極了“諸城派古琴”的品格。
“古樸遒勁,剛?cè)釣⒚?。含蓄?nèi)斂,流暢韻雅?!备吲喾揖珶挼孛枥L了諸城派古琴的風格,她手下那張清代的古琴,上面斷紋層層疊疊,訴說著古琴跨越千年的興衰往事。琴棋書畫,自古以來,琴就是文人墨客風雅之選,撫琴言志,寄托情思,俞伯牙摔琴謝知音,嵇康刑前仍從容不迫奏《廣陵散》,“泠泠七弦上,靜聽松風寒”……古琴像一縷清香浸潤著中國歷史文化,不同歷史階段,不同地域,孕育了不同風格的琴派。
諸城派是中國古琴四大琴派之一,與虞山派、廣陵派和川派共同演繹古琴藝術的高韻雅致。諸城派作為北方唯一的琴派,不似南方琴派的華麗,它古樸典雅,醇厚綿長。然而,時代更迭,歲月變遷,古琴一度被列入“四舊”,逐漸沒落,彈琴者寥若晨星,知之者甚少。高培芬克服重重困難,堅持彈琴教琴,默默堅持幾十年,如深谷幽蘭,不為人知,卻馨香如故。
傳承之路風兼雨
高培芬少年時跟著父親學習古琴,她稟賦很高,而父親琴技有限,很快便無法滿足她對古琴的癡迷?!澳菚r諸城派古琴第四代傳承人張育瑾、王鳳襄先生正好在尋找弟子。之前他們收過不少弟子,但不是堅持不下來,就是他們不滿意。當時老先生失望至極,甚至寫下了‘要想諸城派古琴不失傳,難于上青天的話。那時經(jīng)過我父親多方打聽,才找到張先生。他看我樂理知識扎實,又有古琴基礎,記憶力、模仿力以及悟性都很高,喜出望外,立即收我為關門弟子。”說起當年拜師學琴的經(jīng)歷,高培芬臉上浮現(xiàn)自豪與懷念。
學琴的路漫長而坎坷,高培芬先后師從張育瑾、王鳳襄先生,學琴19年,經(jīng)歷了“聽”“看”“摹”“摩”“展”階段,其中嘗盡了酸甜苦辣,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的琴藝終于達到了老師希望的境界,成為老師引以為豪的學生。
值得慶幸的是,高培芬肩負著古琴技藝與傳承諸城派古琴的使命搭上了第一屆高考的列車,考上了山東師范大學藝術系?!吧险n的時候老師講到古琴,他說他也沒見過。我舉手說,‘我會彈古琴!老師怎么都不信。我的同學說,‘她的古琴就放在她的床上!老師很驚訝,讓我趕緊回去拿。我拿回來,給大家演奏了一曲,全班同學都豎著耳朵聽?!?/p>
在大學里,高培芬遇到了后來的丈夫張富森。張富森也是張育瑾、王鳳襄的弟子,一直以來就十分支持高培芬學習傳承古琴。大學畢業(yè)后,高培芬?guī)е幌壬膰谕?,帶著沉甸甸的期望與責任,走上了傳承古琴的道路。那時候愿意學琴的人少之又少,了解古琴的人也不多,傳承發(fā)揚古琴無疑于在荒野之中開辟出一條路來,需要披荊斬棘。
“80年代初我成立了‘文革后的山東第一家琴社——山東古琴社,免費傳授古琴,但效果不佳。那時候為了留住一個學生,我不僅不收學費,還留學生在家里吃飯,甚至向?qū)W生贈送古琴。即便是這樣,還是很難留住學生,大部分人直接把琴送回來了。”
但起步的艱難沒有打敗高培芬,對古琴的癡迷與執(zhí)著,恩師的殷切期待,以及丈夫和家人的鼎力支持,激發(fā)她知難而上,逆風飛揚。申報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舉辦古琴音樂會,到各大學講古琴,免費贈送自費編寫、印刷的古琴教材,發(fā)表古琴學術論文,出版古琴磁帶音響,錄制電視臺節(jié)目……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古琴是中國文化的瑰寶,很多人慕名而來,并邀請她國外去開音樂演奏會。
琴涯漫漫步履堅
2003年11月7日,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宣布了第二批“人類口頭與非物質(zhì)遺產(chǎn)代表作”,古琴成為繼昆曲之后第二個入選該項目的中國古老音樂藝術形式。一夜之間,古琴名聲大振,全國掀起了一陣“古琴熱”。這為提高古琴知名度,發(fā)揚古琴文化有極大的推動作用,但與此同時,問題也接踵而至。古琴的身價倍增,各種炒作層出不窮,天價古琴,各種頭銜的“假大師”也冒出頭來。
種種亂象沒有打擾到高培芬,因為她知道,面對種種虛浮的事情,最好的抗爭方式是潛心做好自己的事業(yè)。此時的高培芬除了教授古琴以外,還在做一項有意義的工作——打譜。
所謂“打譜”,就是根據(jù)古代流傳下來的減字譜盡可能“復活”出原曲的面貌。由于古琴的專用譜——“減字譜”只標記了左右手指法弦位,沒有明確的節(jié)奏識別,導致遺存的150多種不同版本的3000余首減字譜至今只有100余首能夠演奏。通過打譜將古譜進行詳細的分析、揣摩,劃分出合理的節(jié)奏,力求再現(xiàn)原曲面貌。然而這并不簡單,琴壇有“大譜三年,小譜三個月”之說,不僅費時費力,打譜還需要有豐富的經(jīng)驗和深厚的積淀。
多年來,高培芬一直堅持打譜工作。“作為琴人我責無旁貸,秉持考古挖掘的科學精神,希望通過‘打譜盡快使這些琴曲得以復活?!?001年,在全國第四次打譜會議上,高培芬以一首《關雎》受到了海內(nèi)外古琴專家的高度評價和喜愛,她也因此在琴壇上聲名鵲起。打譜二十余年,高培芬成功打出十五首琴曲,2013年中華書局出版了《高培芬古琴打譜集》,其中不僅有孔子聽后“三月不知肉味”的《韶》樂,還有大詩人白居易聽后盛贊“琴中古曲是幽蘭”的《碣石調(diào)·幽蘭》,以及虞舜所作有記載的全部古曲。
作為全國政協(xié)委員,高培芬每年的提案都與古琴有關,她提議組織全國第五次古琴打譜活動,提議非遺的打假活動等等,一份份提案,彰顯著她作為古琴傳承人的責任感和道義感。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64歲的高培芬,步履堅定,仍致力于發(fā)揚傳承古琴文化,讓綿延千年的高雅藝術煥發(fā)應有的魅力。(編輯/陳先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