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林

打開微信群和朋友圈，各種炫撲面而來，可有多少人是呈現(xiàn)自己真實的生活？這種炫耀不僅遭人嫉妒，讓人生厭，還可能招來殺身之禍。2015年，兩名“K歌”群網友因為炫富橫遭飛來橫禍，2017年9月25日，隨著河北省高級人民法院終審刑事裁定書的公布，案情得以公開。

窮途末路的群主

1973年出生的汪麗，自幼在呼倫貝爾大草原生活，天賜了一副好嗓子，14歲時參加過地方歌舞團的選招，因文化底子太差而沒有被錄取。初中畢業(yè)即輟學的她，很快加入文藝個體戶四處討生活，走南闖北8年后，在遼寧省東港市落了腳，嫁給該市某進出口公司的業(yè)務員趙鋼。

多年漂泊不定的生活，養(yǎng)成了汪麗的任性和不羈。蜜月還沒有度完，她就因瑣事與趙鋼發(fā)生激烈沖突，離家出走。不幾天因發(fā)現(xiàn)有了身孕，而不得不把婚姻將就下去。2013年8月，汪麗與趙鋼協(xié)議離婚，孩子由丈夫趙鋼撫養(yǎng)。

恢復了自由身，汪麗一心想著做北漂歌手，但在京城呆了個把多月后，她終于明白，自己早已是明日黃花，根本無法在美女如云的市面上立足。但又沒有其它退路，思來想去，覺得在北京找個有錢男人再嫁一次最靠譜。

窩在租住的地下室里，汪麗像饑餓的老鼠一樣四處尋找獵物，不厭其煩搜尋“附近的人”加好友。2013年9月5日深夜12點，網名“帝都王子”的QQ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晚上好，美女?！本o跟著握手，一朵玫瑰已遞了上來。憑經驗，汪麗斷定這是個暖男，但是不是她想吃的菜呢，得試探試探對方深淺。

“帝都王子”稱，他是通州區(qū)的建筑商，現(xiàn)年41歲，雖有過短暫婚史，但沒有生過孩子?！昂呛牵袆e墅有豪車，只缺美女”，聊到這兒，他自嘲地發(fā)來了“齜牙”。汪麗思忖，這不正是自己苦苦尋覓的鉆石王老五嗎，機不可失，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抓牢。于是，她迅速翻出剛拍的藝術照點擊了發(fā)送?！霸瓉硎且粋€大美女?。　睂Ψ娇鋸埖亟舆B點了6個贊后，也發(fā)來了自己的照片，看上去大腹便便，貌似老板。汪麗決定在十幾個目標好友中把此人作為首選。

轉眼間，國慶、中秋雙節(jié)快到了，汪麗不想再在京城耗下去，正在為無處可去發(fā)愁之際，“帝都王子”發(fā)來了微信，邀請她去通州度假。“正好可以探個虛實”，汪麗盤算一番后，爽快地發(fā)了一個“OK”的手勢。

10月1日，汪麗趕到了通州，通過查驗身份證、離婚證以及實地考察，對“帝都王子”有了初步了解。他的實名叫劉平，1972年出生，離異單身，籍貫通州等身份信息基本屬實，但所吹噓的別墅，乃沒有裝潢過的農村小二層樓房，豪車也只是一輛二手長安鈴木汽車。對此，汪麗雖有一些不快，但估摸著對方至少是個建筑包工頭，多少有一些老底，再加上自己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也沒了脾氣。見面當夜，她在半推半就中與劉平上了床。

兩人在一起生活了沒幾天，汪麗徹底摸清了對方的底細。原來，劉平并沒有穩(wěn)定的職業(yè)，他名義上是其親戚所經營建筑公司的項目經理，但并沒有固定工資可拿。如果拉到工程業(yè)務，則臨時招募工程隊，在親戚的公司走個賬。近3年內，他一筆工程也沒有做過，只得坐吃山空。見此光景，汪麗決定臨時在通州棲身，待找到新的目標再作打算。

一晃半年多過去了，汪麗并沒有找到好的去向。她能歌善舞的特長，很快在通州如魚得水，結識了不少朋友，有時被人拉去在酒店客串一下，弄到一些賞錢。而劉平很看中她這一點，巴望著汪麗攀上一些權貴，攬來工程為自己脫貧。于是，劉平主動為汪麗出謀劃策，擴大交際圈子。

2014年6月，汪麗在通州拉起了“魔幻K歌”QQ群，成為群主。數(shù)月后，K歌群的成員達到500多人。

網絡炫富引火燒身

2015年7月23日，廊坊市大廠回族自治縣的一位村民，沿河堤邊行走時發(fā)現(xiàn)土溝內有一具尸體。警方接報后火速勘驗了現(xiàn)場，死者為女性，尸體大部分已呈白骨化，面部經雙耳至枕部、延伸至頸部纏有黃色膠帶，系窒息身亡，確定為他殺。

就在當月底，家住北京市通州區(qū)焦王莊的程華，向派出所報案稱其姐姐程琳失蹤，據(jù)其描述，程琳的年齡、身高等與女尸特征吻合，遂指派民警帶領程華去大廠縣確認。

因尸體高度腐爛，沒有發(fā)現(xiàn)平時程琳從不離身的浪琴手表和蘋果手機等物證，廊坊警方要求程華與女尸進行母系同源性鑒定。同年10月，鑒定結論確證程華與女尸符合母系遺傳關系。廊坊及通州警方均推斷，這是一起圖財害命案件，作案人員至少兩人。因案發(fā)地點在廊坊市大廠縣境內，由大廠縣公安部門偵辦此案。

兩個月后，警方查到了浪琴牌手表在典當行現(xiàn)身的重要線索。據(jù)北京某典當公司商務經理稱，2015年7月23日，一汪姓女子通過電話、微信與其聯(lián)系，后與一男子一起以6000元的價格典當了一塊浪琴牌手表，該女子與公司辦理了承諾書、買賣合同等手續(xù)，并留下身份證和銀行卡復印件，價款最后轉到該女子賬戶。

經程華辨認，這塊浪琴牌手表確為程琳的隨身之物。犯罪嫌疑人初步鎖定為“魔幻K歌”QQ群主汪麗及其男友劉平。辦案人員從電信部門調取的通話記錄顯示，2015年6月30日和7月1日，汪麗與程琳有多次通話。2015年12月22日，大廠縣公安民警前往通州區(qū)，對犯罪嫌疑人汪麗、劉平實施抓捕，在搜查時，發(fā)現(xiàn)劉平名下的紅色長安鈴木雨燕汽車里有黃色膠帶。

僅僅一個回合，汪麗就痛哭流涕地向警方交代了兩人共同實施犯罪的過程。

在“魔幻K歌”QQ群，程琳是最活躍的一位，她的網名叫“通州一姐”，時常在群里曬一些外出旅游的自拍照，展示新買的包包、時裝和高檔化妝品，看上去很有錢。

窮得叮當響的汪麗，特別喜歡與群里的有錢人搭訕，她時不時接上程琳的話茬，發(fā)一些羨慕嫉妒恨之類的表情包，有時，遇到“通州一姐”又在群里炫耀，汪麗道：“你這是拉仇恨啊！”對此，程琳往往表現(xiàn)出得意非凡的樣子：“呵呵，姐窮得只剩下錢了?！边@句調侃的話把汪麗刺激得不輕，“有錢了不起啊！”她恨在心里。

有幾次，汪麗實在看不下“通州一姐”的張揚，半開玩笑說：“程姐這么富有，哪回讓我們這些窮人沾沾光？”甚至直接留言讓“通州一姐”請群里的姐妹們吃吃飯。對此，程琳一概不予回應。汪麗心里嘀咕：“真是為富不仁，有機會一定讓她出出血?！?/p>

2015年6月中旬，劉平好不容易聯(lián)系到一個工程項目，前提條件是需要墊付20多萬資金，而他連2萬元也拿不出來，四處告借無果，劉平終日唉聲嘆氣。見此，汪麗提議說，群里的“通州一姐”經常炫富，向她開口試試看。劉平知道，女友和“通州一姐”僅僅是普通網友，以他四處碰壁的經歷，是絕不可能借到的，他脫口而出道：“不如直接來硬的?！薄霸趺磦€硬法？”王麗先是不解繼又心領神會。

2015年7月1日下午，汪麗打電話給程琳：“程姐，晚上有個飯局，我買單，叫了幾個群友小聚，下午早點去接你，咱倆先逛逛街。一定要賞光哦?！?/p>

群主出錢宴請，程琳欣然應允。下午4時30分，程琳已經在約定的地點等候，上車后，汪麗與她一左一右坐在車后座，由劉平駕車。到了通州區(qū)宋梁路的偏僻地段時，劉平突然停下車，打開后面車門擠了上去，程琳還沒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身旁的汪麗死死按?。骸安辉S出聲?！表暱涕g，劉平用膠帶把程琳的手從后面捆綁個結實。汪麗說：“我們只是跟你借20萬元錢，給你兩分的高息，不會傷害你。”程琳帶著哭腔：“我其實是個窮屌絲，哪有什么錢呀！”劉平兇相畢露：“你裝什么裝，誰不知道你是個富婆?！背塘者@才明白自己在K歌群炫富惹了禍，連連求饒：“媽哎！我假裝有錢，想釣個金龜婿的呀。”

任憑程琳反復解釋，劉平、汪麗怎么也不相信。他們從程琳身上搜出浪琴牌手表、蘋果手機、銀行卡等物和300余元現(xiàn)金。汪麗逼問程琳說出銀行卡密碼后，劉平立即駕車去了一家銀行，在ATM機上查詢，銀行卡內僅有800多元，他沒有顧得上取現(xiàn)，繼續(xù)駕車前行到了一個地方后停車。汪麗見劉平再次上了后座，忙說：“看來她真的沒錢，把她放了吧?！眲⑵窖劬σ坏桑骸胺帕怂?，難道你想等著坐大牢？”話音未落，麻利地用膠帶把程琳的嘴和眼睛纏上，爾后回到駕駛座加大油門向公路急駛。

當晚8時許，車子開到了大廠縣的一處河堤附近，汪麗感覺程琳不對勁，再摸她的身體，已經沒有了溫度。“壞了，怕是被我們弄死了?！薄八赖袅撕?，絕了后患?！眲⑵竭厫汉莺莸卣f著，邊將程琳扔在河堤旁邊的一個土溝里，環(huán)顧前后，見不遠處出現(xiàn)了人影，顧不得掩埋尸體，慌忙上車掉轉車頭返回了通州。

再次盯上炫富女

拋夫棄子一年多，就犯下了命案，汪麗成為驚弓之鳥。她整日窩在劉平的住房內，不敢出門?？措娨晻r，見到公安干警的形象和警車，都會讓她瑟瑟發(fā)抖，趕忙調轉頻道。睡覺時經常做噩夢。劉平雖然也驚恐了一段日子，但過了個把月，就像沒事人一樣，只是整天為沒錢用發(fā)愁。

2015年12月初，“魔幻K歌”QQ群里，一個叫李宏的單身女子稱，自己剛剛炒了一套房子，賺了近百萬元。已訂好了一家旅行社，元旦時出發(fā)到新馬泰去旅游。汪麗聯(lián)想到自己的落魄處境，直恨得咬牙切齒：“老天爺太不公平了，憑什么有的人富得流油，我們倆窮得要命？”她把李宏炒房暴富的事告訴了男友。劉平聞聽此事，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亢奮起來，他的聲音竟有些發(fā)顫，“快，趕緊想辦法把她約出來，這次一定要把錢弄到手?！蓖酐愋南?，反正已欠下了血債，一不做二不休，或許還有個生路。

2015年12月14日，汪麗以吃飯的名義打電話將李宏約出，與上次一樣，她和李宏也是一左一右坐在鈴木汽車的后座，仍由劉平駕車。到了宋梁路時，他們再次復制了上次的作案手法。劉平停下車來到后座，李宏見劉平目露兇光，警覺地問：“你們要做什么？”汪麗拿出膠帶將李宏的嘴緊緊捂住，劉平則用繩索去反綁李宏的雙手，李宏雙腳拼命亂蹬，掙扎了一會兒，被劉平制服。

爾后，汪麗用圍巾把她的眼睛蒙上，從其身上翻出1000余元現(xiàn)金和銀行卡等物。然后，兩人一起逼問李宏賣房子的錢存在哪兒，李宏此時懊悔不跌，自己真不該在網上炫耀炒房的事情。為了活命，她佯稱：“家里還有一張銀行卡，只要你們放了我，賺的錢都給你們?！苯酉聛恚瑒⑵桨衍囬_到了李宏家門口，自己下車到她家去找，翻箱倒柜一陣子，無功而返。再次上車后的劉平惱羞成怒，狠狠地甩了李宏一巴掌，“活膩了是不，錢到底在哪兒?！崩詈曛缓谜f了實話，房子賣掉后，所賺的百把萬元悉數(shù)投在了一家理財公司。

又是白忙一場空，劉平氣不打一處出。他加足油門，把車子開到了香河縣的一處墳地，氣沖沖下車再上了后車座，拿出了預先準備的編織袋，硬生生把李宏拖下了車。汪麗幫著他，用膠帶緊緊封住李宏的嘴鼻，再套上黑色的塑料袋，李宏雙腳撲騰了一會，就沒有了氣息。之后劉平挖坑把尸體掩埋。在駕車返回北京途中，劉平讓汪麗拿著銀行卡查詢了余額，僅有3700元。次日，劉平在通州區(qū)的柜員機上取走2000元現(xiàn)金。

2016年12月23日，河北省廊坊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被告人劉平搶劫罪，且具有致人死亡情形，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被告人汪麗犯搶劫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對一審判決，劉平、汪麗不服，提出上訴。近日，河北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駁回劉平、汪麗上訴，維持原審判決的刑事裁定。截至筆者發(fā)稿時，兩人的死刑判決正由最高人民法院依法核準中。

（因正在核準該死刑判決，文中被告人均為化名）

編輯鄭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