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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所安唐詩翻譯修辭的差異性與同一性

2018-05-14 16:40魏家海
外國語文研究 2018年1期
關鍵詞:差異性唐詩

內容摘要:宇文所安的唐詩英譯在西方漢學家的唐詩翻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耶魯學派”的解構主義理論在某種程度上對其唐詩研究產生了影響,繼而影響了其翻譯思想。本文考察了其譯詩的學術價值和文學價值,通過分析唐詩翻譯的修辭特征和比較比喻性和列錦性修辭的翻譯策略,以期為中國譯者的古典和現當代中國詩歌的翻譯提供借鑒。研究發(fā)現,宇文所安強調的唐詩修辭翻譯的學術性與翻譯的文學性并不沖突,而是為了滿足唐詩史研究的需要。

關鍵詞:宇文所安;唐詩;翻譯修辭;差異性;同一性

基金項目: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唐詩翻譯在當代美國的接受和影響研究”(16BWW019)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魏家海,華中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英語系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典籍翻譯研究。

Abstract: Stephen Owens English translation of Tang Poetry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history of Tang Poetry translation by Western sinologists. The deconstructionist theory of “The School of Yale” somehow influenced his research, which impacted on his translation thoughts. This paper investigates into the academic and literary value of his translated versions through analyzing the rhetorical features of his translation and comparing the translation strategies of figurative and paralleled rhetoric methods, with the aim of contributing to the English rendition of classical and contemporary Chinese poetry. The study discovers that his emphasis on the scholarly translation of Tang Poetry rhetoric is not in conflict with his literary translation, but for the purpose of meeting the need of his Tang poetry history study.

Key words: Stephen Owen; Tang Poetry; rhetoric of translation; differences; identity

Author: Wei Jiahai is professor at the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Wuhan 430079, China). His academic interests include Research on English translation of Chinese classics. E-mail: wjh0063@sina.com

修辭不僅是語言的母體,也是翻譯的母體。宇文所安不僅是美國著名的唐詩研究專家和比較文學專家,而且也是著名的翻譯家,他在唐詩研究著作和中國文學選讀及杜甫詩歌全集里收錄了數以千計的唐詩譯文,對唐詩在西方的傳播和接受作出了重要貢獻。在唐詩翻譯和研究中,宇文所安把翻譯的“細節(jié)化”和研究的“細讀化”結合起來,在唐詩的研究過程中,受到多種西方理論思潮特別是“耶魯學派”的理論的影響,其次,還受到中國傳統(tǒng)的哲學和詩學的影響,這些理論不僅是唐詩分析的出發(fā)點,也是其唐詩翻譯的隱形理論支柱,宇文所安的翻譯和研究的同構性決定了理論對兩者或明或暗的指導性。本文從翻譯的修辭學理論視角挖掘宇文所安的唐詩翻譯中的修辭傳統(tǒng),分析翻譯修辭的特點,以期對中國譯者的詩歌英譯有所啟示。

一、修辭翻譯與翻譯修辭

西方的傳統(tǒng)修辭學發(fā)軔于亞理斯多德集演說技巧之大成的《修辭學》,逐步擴展到歷史、詩歌、文學評論和美文創(chuàng)作,繼而發(fā)展到強調文體風格的“新修辭學”和近來強調受眾的“廣義修辭學”,對西方語言學、文藝理論和文學傳統(tǒng)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翻譯同修辭的親緣關系源遠流長,密不可分,但有修辭的翻譯和翻譯的修辭之別。修辭的翻譯主要指語言的修辭特色和修辭格的翻譯轉換技巧,而翻譯修辭則遠遠超出了通常意義上的翻譯技能。中西翻譯理論都重視語言修辭的翻譯,紐馬克(Peter Newmark, 2001)特別關注各類隱喻修辭格(包括死喻、陳腐隱喻、標準隱喻、適應隱喻、新型隱喻和原初隱喻)的翻譯方法及其意義(104-113)。劉宓慶(1998)探討了翻譯學與修辭學的關系,分析了翻譯中的煉詞、成語、虛詞、句式、增減和語序調整等問題。李定坤(1994)從語言的聯系美、變化美、均衡美、側重美、聲音美等方面比較了漢英修辭格的異同,并提出了相應的翻譯策略。這些都是微觀的修辭技巧的翻譯方法研究,其中修辭格的翻譯是傳統(tǒng)翻譯研究的重要課題之一,并將繼續(xù)受到關注。這實際上是修辭翻譯。

翻譯修辭與修辭翻譯具有本質的區(qū)別。翻譯修辭學提升了翻譯修辭的學科意識。蘇俄學者科米薩羅夫最先提出“翻譯修辭學”的概念,并比較了修辭的特點同翻譯特點之間的相似性,以及翻譯修辭學與比較修辭學之間的相似性 (武學善 41-44)。這實際上是翻譯修辭的語言學傳統(tǒng)。弗朗斯(Peter France)也提出“翻譯修辭”概念,通過比較西方文學翻譯史上典型案例中從直譯到意譯、從歸化到異化翻譯修辭方式的演變軌跡,指出譯者“同演講者一樣,在主體和讀者之間協(xié)商,以尋求修辭在情景中的充分性”,“翻譯同交際一樣都是修辭活動”(268)。這也揭示了文學翻譯中的傳統(tǒng)修辭學的影響。本雅明在《譯者的任務》中用明喻和隱喻的修辭手法來解釋“純語言”翻譯中的原文和譯文之間的關系,以隱喻的“再生”和“親緣”與明喻的“花瓶”和“切線”來比喻原文和譯文之間的不完全等值性 (劉軍平 260-261)。本雅明的理論揭示了翻譯修辭的哲學傳統(tǒng)。羅賓遜(Doulas Robinson, 2006)把翻譯修辭(The Tropics of Translation)分為六類:轉喻(metonymy)、提喻(synecdoche)、隱喻(metaphor)、諷喻(irony)、夸張(hyperbole)和雙重轉喻(metalepsis),凸顯了翻譯的修辭性在翻譯研究中的特殊地位。歐陽楨(Eugene Chen Eoyang)也發(fā)現了翻譯的隱喻性(Eoyang 1993)。這些都是一般意義上的翻譯修辭特性,而不僅僅局限于傳統(tǒng)修辭格的翻譯。

國內譯學界對翻譯修辭也有不少論述。楊林成(1998)梳理了錢鐘書的翻譯修辭觀,探討了翻譯中“化”與“訛”兩種對立關系的價值。楊莉藜(2001)從中西傳統(tǒng)修辭學理論視角最先提出了“翻譯修辭學”的概念及其學科體系建構的設想,具有很強的學科建設的前瞻意識。馮全功(2012)基于廣義修辭學理論提出了翻譯修辭學論綱,發(fā)展了翻譯修辭學的內涵和外延,對文學翻譯及其批評都有重要的啟示。劉亞猛(2014)提出了修辭是翻譯思想的觀念母體,探討了修辭和翻譯在兩種學科話語中的互動關系。陳小慰(2011)從“新修辭”理論視角研究了翻譯中修辭意識與受眾的關系,有助于重新認識修辭在翻譯中的作用和價值。王斌(2010)比較分析了隱喻的翻譯和隱喻式的翻譯兩個概念,揭示了翻譯認知的新模式。曹丹紅、許鈞(2012)和趙穎(2016)研究了翻譯和隱喻本質和過程的相似性。

以上研究可以發(fā)現,隱喻不僅是一種傳統(tǒng)的修辭格,而且是認知思維方式,廣義的隱喻涵蓋了明喻和暗喻。翻譯的隱喻性是翻譯的本質特征之一,為翻譯修辭研究開啟了新的視角,翻譯修辭是一種翻譯思維方式。

二、差異性修辭閱讀與唐詩翻譯的比喻性

文學作品的閱讀是修辭性閱讀。哈羅德·布魯姆(Harold Bloom)在《影響的焦慮》中指出,影響的焦慮來自強烈的誤讀行為(即對詩的誤釋),它是“與文學作品共陷愛河的誤讀行為”,每個人的閱讀方法同別人都不同(哈羅德·布魯姆 14)。這里的“誤讀”不是誤解,而是超越前人的創(chuàng)造性解讀,換言之,每個人對文學作品的閱讀都是差異性修辭閱讀。布魯姆的閱讀理論同米勒的重復閱讀理論有異曲同工之處,都認為閱讀行為是作品意義產生的行為,“任何閱讀活動都是強行賦予文本某種意義的行為” (羅杰鸚 47)。這具有典型的美國解構主義思想,以修辭性閱讀破解修辭性思維,修辭性閱讀是創(chuàng)造性閱讀,即差異性閱讀。修辭不僅是語言的修辭手法,而且是認知思維方式。布魯姆的修辭閱讀理論為文學翻譯研究提供了啟示,就翻譯的本質而言,修辭閱讀在很大程度上是隱喻性閱讀,翻譯思維具有隱喻性。

文學翻譯是翻譯修辭行為,宇文所安的唐詩翻譯修辭行為貫穿于翻譯過程的始終。翻譯修辭同翻譯求真不是矛盾的,而是互補的,本文只探討宇文所安唐詩翻譯的隱喻性、轉喻性和雙重轉喻性三個方面。

2.1翻譯的隱喻性

隱喻的根本特性在于抽象的本體和具體的喻體之間具有相似性,盡管本體和喻體之間有時有一致性,但主要是相似性。有時翻譯的隱喻性也有隱喻的翻譯。宇文所安的唐詩翻譯不僅追求高仿真式的“自然之道”,而且以隱喻的相似性為主要目標,譯詩與原詩謀求近似,而不是等值,在保持差異性的前提下尋求相似性。事實上,理想的等值并不存在。宇文所安的唐詩翻譯具有鮮明的翻譯修辭的特征。宇文所安在翻譯中的差異性閱讀意味著譯詩和原詩相似中有差異,不是同一性,而是隱喻式翻譯。例如,

酒肆人間世 (杜甫《琴臺》)

There was his wineshop in the wor1d of men

雪暗鳴珂重,山長噴玉難。 (盧照齡《紫騮馬》)

Its clinking harness weighs heavily under snow-darkened skies,

The mountain stretch long—it suffers jade ice streams.

交峰入浪浮 (陳子昂《入峭峽安居溪伐木溪源幽邃林嶺相映有奇致焉》)

And floating peaks, criss-crossed, fallen up the waters.

將從桂樹游 (陳子昂《入峭峽安居溪伐木溪源幽邃林嶺相映有奇致焉》)

Go travelling in the hermit land of cassia

以上例句都含有隱喻式翻譯,詩歌的隱喻式翻譯是一種解釋,盡管詩人對詩歌意義的翻譯有抵抗性,但容許一定差異的隱喻式轉換也是可以接受的處理方法。宇文所安在某種程度上的創(chuàng)造性修辭閱讀破解了不可譯的魔咒,本質上并沒有偏離學術翻譯嚴謹性的大方向,相反,有所差異性的翻譯增強了譯詩語義的指向功能。上例中“酒肆”譯為wineshop,意義有所不同,但也有相似點,“酒肆”在古代是賣酒或飲酒的地方,而wineshop在現代英語里是賣葡萄酒的商店,但兩者畢竟有相似處,給讀者指出了相關性的聯想?!扮妗敝赣?,也可指馬籠頭的裝飾物,譯為harness(馬的軛具),意義有所區(qū)別,但也有相似性,都是馬頭上的附加物,“噴玉”具有復義性,指駿馬的鼻子噴出的雪白的唾沫,也可以理解為溪流全被冰凍,無法噴出浪花,譯文是jade ice stream(玉石般冰冷的溪流),jade一詞在譯詩中成了隱喻,這句譯詩也毫無懸念地成了隱喻。

陳子昂詩中的“峰”擴張為floating peak,意為“漂浮的山峰”,有了隱喻的色彩?!肮饦溆巍敝械摹肮稹迸c“歸”諧音,比喻“歸隱”,譯文添加了hermit,即hermit land of cassia,變成了隱喻性,讓西方讀者產生了類似于漂浮不定和隱居的聯想。隱喻具有類比性和形象性,通過增譯可取得這種效果,因為增加的部分突出了隱含的喻體與本體之間的相似性。譯者為了閱讀和分析原詩的影響的焦慮,以增加表示隱喻關系的修飾詞,搭建譯文隱喻關系的平臺,目的是為了解釋唐詩隱含的文化元素,使兼具唐詩研究者和譯者兩種身份的宇文所安成為文化的揭秘者。同時,這種隱喻式翻譯也彰顯了唐詩的可譯性,啟發(fā)讀者的理解和欣賞能力,發(fā)揮隱喻的折射作用。正如戴維森所言,隱喻類似于“晶格或透鏡”的功能,以“新的”和“啟發(fā)性的”方式去看待事物 (哈利斯 23)。譯者的翻譯正好使讀者以新的啟示看待中國文化。

2.2翻譯的轉喻性

轉喻是來源于傳統(tǒng)修辭學的思維認知方式,在相鄰關系的基礎上的整體與局部、原因與結果等相互替代的關系,其重點在于對變異替代的“聯想性”。轉喻和提喻既相似,又有區(qū)別,“典型提喻是一種絕對包含關系, 而典型轉喻為相關但絕對不包含的關系”(陳新仁、蔡一鳴 98)。為論述的方便起見,提喻也歸入轉喻范疇之中。認知語言學的轉喻思維可借入翻譯的轉喻性研究之中。翻譯的轉喻性不同于轉喻的翻譯,前者指翻譯過程中譯文對原文之間的變異,后者是轉喻修辭手法的翻譯結果。宇文所安的唐詩翻譯的轉喻性表現如下:

送司馬道士游天臺(宋之問)

羽客笙歌此地違,離筵數處白云飛。蓬萊闕下長相憶,桐柏山頭去不歸。

SENDING OFF THE TAOIST SSU-MA ON HIS JOURNEY TO TIEN TAI

Feathered Wanderer and mouth organ songs here must stray apart

Here and there above parting mats white clouds fly.

Beneath the palace gates of Peng-lai, eternal remembrance,

To a mountaintop of wu-tung and cypress you go off, not to return.

原詩中的“羽客”、“離筵”、“蓬萊”和“桐柏”都是轉喻的修辭手法,分別指“道士”、“餞別的宴席”、“宮殿”和“道教圣地”,表達了詩人對友人司馬道士離別的場景和別后情景的想象。宇文所安將這幾個詞分別直譯為feathered wanderer、parting mat、Peng-lai和wu-tung and cypress, 目的是再現原詩中的轉喻(換稱)關系,即以喻體代替沒有出場的本體(被比喻者),此處翻譯的轉喻性同轉喻的翻譯性合二為一,轉喻的翻譯代替了翻譯的轉喻。不過,“桐柏”本是地名,譯文卻變成了“梧桐與柏樹”(wu-tung and cypress),顯然是望文生義。這種翻譯是拆字式的翻譯,而不是翻譯的轉喻。

翻譯過程也可能是轉喻的過程,譯文和原文之間存在某種程度的替代關系。Tymoczko(1999)提出“翻譯的轉喻性(metonymy of translation)”,有助于我們認識譯文和原文之間的語言層面和文化層面的關系,正如盧衛(wèi)中等所言:“翻譯過程中譯入語與源語對應項之間的關系都可以從整體與部分或者部分與部分之間的互指關系,即語義轉喻關系中得到解釋” (盧衛(wèi)中等 18)。宇文所安的修辭性翻譯也存在轉喻關系,我們從中可以發(fā)現譯文和原文之間的選擇關系所體現的整體同局部之間的替代關系與整體的局部同局部之間的替代關系。翻譯的轉喻性在譯文和原文之間存在總體與局部之間的替代關系,宇文所安的翻譯選擇在具體的語言和文化層面上都有這種替代關系。例如:

渡湘江(杜審言)

遲日園林悲昔游,今春花鳥作邊愁。獨憐京國人南竄,不似湘江水北流。

ON CROSSING THE RIVER HSIANG

As the sun sinks amid groves and gardens

I grieve for travels past,

But this spring the birds and f1owers

make the grief of the frontier.

A1one, I yearn for the capital as I hide out in the South,

I am not like that River Hsiang

whose waters flow ever northward.

此詩是杜審言被貶到南方窮鄉(xiāng)僻壤峰州所作。他在流放途中所見的春意美景同自己的心情截然相反,不禁觸景生情,感慨萬千。詩的第三句“獨憐京國人南竄”中的“憐”字的意義很模糊,是多義詞,意為“哀憐”或“愛”,既表示熱愛京城,有表示可憐自己的處境之意,但譯者譯為yearn(渴望),大致同“愛”,其選擇行為的實質是以局部的意義代替整體的意義。而“京國人”指京城長安的人,譯文是the capital(京城),以整體替代部分,避免了死譯。又如,

枉系二首 之一(沈佺期)

吾憐曾家子,昔有投杼疑。吾憐姬公旦,非無鴟鸮詩。

臣子竭忠孝,君親惑讒欺。萋斐離骨肉,含愁興此辭。

WRONGFULLY IMPRISONED [first of two]

I love that child of the Tseng household

Whose mother threw down her shuttle when he was doubted.

I love the Chi clans Duke of Chou

Who didnt lack a poem on the owl.

The subject expends his loyalty, the son, his filial love,

Yet ruler and parent are deluded by falsehood.

A tissue of lies splits flesh and blood--

Holding in my sorrow, I am stirred to these verses.

沈佺期的這首詩連用兩個典故:孔子的學生曾子與一位殺人犯同名,曾子的母親堅信其子無辜,最初不聽,后來不堪謠言所擾,投杼而逃;周公旦的兄弟因謀反而被周成王處死,自己也受讒言中傷,便作《鴟鴞》一詩,以證清白和忠貞,《詩經》的《豳風·鴟鴞》有此故事。沈詩的第一句和第三句有兩個“憐”字,既有“憐憫”之意,也有“愛”之意,但譯者都選擇“愛”的意義,都譯為love, 而沒有譯為sympathize, 表明了譯者對兩位無辜者和忠誠者的愛戴。宇譯的翻譯選擇也是以局部代替整體,翻譯行為具有轉喻性,這是譯者的情感傾向使然。

不僅個別詞句翻譯有局部意義和整體意義的選擇與確定問題,而且在詩句中也存在句子的整體含義與局部含義的不同,譯者對意義的理解和解釋決定了譯文的審美和情感的定位可能是整體的基調,也可能是部分的蘊含。

2.3翻譯的雙重轉喻性

雙重轉喻性(metalepsis)是哈羅德·布魯姆提出的有關閱讀影響的概念,即“用新近的詞語代替前輩修辭中的早先詞語”或者“用早先的詞語代替前輩修辭中的新近詞語”(哈羅德74)。換言之,后起之秀詩人只有用這兩種方式寫作才能超越前輩詩人的影響而實現超越和創(chuàng)新。羅賓孫借用布魯姆的這個術語指翻譯的雙重轉喻性,意指“翻譯行為的時間悖論”(Robinson 184),即“古代性”(archaizing)和“現代性”(modernizing)兩種方法都無法模仿,翻譯只能在原文和譯文之間滑動。這意味著翻譯的修辭不可能是等值,既不會完全模仿原文(修辭風格),也不能完全用譯文語體風格代替。宇文所安的初唐詩翻譯在很大程度上也投射了這種翻譯的“悖論”,是某種形式的折衷,不過這種“悖論”的折衷并不是簡單意義上的“中和”或者“均衡”,而是整體趨勢。例如,

入鬼門關(沈佺期)

昔傳瘴江路,今到鬼門關。土地無人老,流移幾客還。

自從別京洛,頹鬢與衰顏。夕宿含沙里,晨行岡路間。

馬危千仞谷,舟險萬重灣。問我投何地,西南盡百蠻。

ENTERING HELLGATE PASS

Ive always heard of the road to the rivers of plague,

Now I myself have come to Hellgate Pass.

In this land no man ever grows old,

How many of the exiles here ever return?

Ever since I have left the capital,

My hair is falling,my face shrivelling.

By evening I lodge among poisonous insects,

By dawn I walk over mountain roads.

My horse stands poised over thousand-foot ravines,

My boat is menaced by ten thousand bends.

If you would ask me where my exile is--

In the southwest, where all are barbarians.

鬼門關位于南方的蠻荒之地,是古代通往欽、廉、雷、瓊和交趾的交通要道,唐宋詩人遷謫常路過此地。沈佺期被貶謫到驩州路過鬼門關而寫下充滿絕望的諷刺詩。原詩的“鬼門關”是地名,其意為古代傳說中的“陰世、陽間的交界處”,即生死關口,譯文為Hellgate Pass(意即地獄門關口),就“關口”(pass)而言,有古代性,但同中國神話傳說中的意義很不相同,因為Hell屬于基督教的概念,具有強烈的異域性,這個詞在英語里的意思既有古代性,又有現代性,無論是《圣經》還是日??谡Z,都廣泛使用,如美國人的口頭禪What the hell。詩中的“流移客”(貶謫途中的過客)和“投地”(前往貶謫地)都譯為exile(流放),意為因政治等原因而被迫離開祖國或故鄉(xiāng),是自己離開,但原詩中詩人因攀附武則天的寵臣張易之、張宗昌兩兄弟而受到復位的中宗的整肅,被降職處理,受命到偏遠的南方任職。原義和譯義有較大的差別。

“含沙”(蜮)是古代傳說中在水里含沙射影,使人致病的怪物,譯文為poisonous insect(有毒的昆蟲),同原意有相似點,但主要是現代性的想象。不過,“瘴江路”、“無人老”、“別京洛”、“岡路”、“百蠻”等分別譯為road to the rivers of plague、no man ever grows old、leave the capital、mountain road、barbarians等,此外,“險”(受到危險的威脅)譯為menace(威脅),同原詩的意義高度相似,基本上模仿了原詩的“古代性”。譯詩在“古代性”和“現代性”之間滑動,沒有極度的歸化或異化,在總體效果上具有一定的折衷趨勢。譯詩中的“時間的悖論”始終貫穿于翻譯的過程,宇文所安跨越時空的對話有時也有一定的超越性,用比較淺近的英語詞語翻譯原詩的古詞古語,有時也用英語的古詞古語翻譯比較平常的唐詩詞語??傮w而言,他使用常見英語詞的概率較高。翻譯的雙重轉喻是古代性和現代性相互妥協(xié)的產物。

三、同一性修辭閱讀與唐詩翻譯的列錦性

“新修辭學”代表人物伯克(Kenneth Burk)的“同一性”修辭理論強調同一與勸說的關系:“一個演講者是通過使用文體同一的各種方法來勸說聽眾的”(胡曙中 276)。換言之,演講者為打動聽眾,用聽眾可以產生共鳴的修辭話語作為“同一性”的基礎,實現勸說的手段。修辭的“同一性”對文學作品的閱讀具有啟示意義,讀者在閱讀實踐中需要揣摩作者的修辭方式和美學形式,因為作者在文學作品中不是為了“勸說”讀者,而是為了“感動”讀者,給讀者以審美享受。在文學翻譯中,譯者為了譯出原文的審美效果,需要想方設法使用文體同一的方法譯出原文的修辭特點,盡力把原文的情感、意義和審美價值表現出來。

一般而言,文學翻譯修辭可分為表現式修辭和再現式修辭。譯者為了展示譯文的文學價值,可以使用不同的翻譯方法同原文競爭,充分發(fā)揮譯者的主體性,修辭力度甚至超越原文。例如,許淵沖先生的中國古典文學翻譯的“優(yōu)勢競賽論”和葛浩文的中國當代小說的“連譯帶改”論都是表現式修辭。但是,漢學家的學術研究中也有大量的文學作品翻譯,出于學術研究的需要,一般堅持準確性,同文學翻譯家的“競賽”式翻譯修辭有很大不同。宇文所安的唐詩翻譯使用了不少“列錦”式翻譯修辭,呈現出作品的學術價值和美學價值。

“列錦”是沒有動詞與助詞連接,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名詞或名詞詞組疊加組合,用以敘事、寫景、抒情的修辭手法(吳禮權,謝元春 2015)。宇文所安的唐詩翻譯不僅復制原詩的語言結構,而且借用了“列錦”式的翻譯修辭。例如,

魚床侵岸水,鳥道入山煙。(王勃《春日還郊》)

Fish-beds—waters invading the banks;

Bird-roads—mist entering the mountains.

這兩句詩中的意象“魚床”和“鳥道”本身就是前景化的意象,分別譯為復合詞fish-bed和bird-road,分別同“水”對“岸”的作用和“煙”(霧)對“山”的作用構成并列關系,分別用破折號分隔,其后分別連接名詞+分詞短語,兩句譯詩都是六個英語詞語,對稱關系工整而又簡短。這種“列錦”修辭關系描寫了春天河水之清澈和山巒之朦朧的美景。又如,

玉垂丹棘上,珠湛綠荷中。(李嶠《露》)

Jade—it hangs beneath cinnabar thorns;

Pearls—it is heavy on the green lotus.①

這兩個例句中表示露的主題意象在譯文中的形式正好相反。第一例中,“玉”和“珠”作為主題意象,緊接其后的是分別以這兩個意象詞jade和pearl的指示代詞it為主語的完整句子,作為解釋和描寫。 譯文可回譯為“玉——它懸掛在丹棘上,珍珠——它重撒在綠荷上”,譯文的搭配形式十分整齊。第二例中,譯者理解的停頓節(jié)奏以“雨霽”和“花落”為分水嶺,譯為簡短的句子,之后的名詞短語結構,似乎是原詩的“正?!惫?jié)奏分隔形式。兩句譯文的“列錦”修辭形式具有新的特點,都是名詞+完整的描寫性句子。再如,

雪(李 嶠)

龍云玉葉上,鶴雪瑞花新。影亂銅烏吹,光銷玉馬津。

含輝明素篆,隱跡表祥輪。幽蘭不可儷,徒自繞陽春。

SNOW

Dragon clouds: jade leaves rise,

Crane snow: auspicious/jade-tally blossoms/flakes renew.

Its shadows in confusion: the Bronze Raven blowing,

Its light melts: Jade Horse Ford.

Full of radiance, it brightens white-silk seal-script,

Hiding its traces, it shows the well-omened orb.

One cannot pair the Secluded Orchid with it,

In vain it would avoid Bright Spring.

李嶠這首詩的譯文的前四句標點很特殊,其“列錦”修辭形式新穎,每句的前兩個詞的譯文后都用了冒號,表示2-3句式,連續(xù)四句排列起來就構成了對稱結構和節(jié)奏,構成勻稱美,這是對原詩形式的超越。此外,“鶴雪瑞花新”中的“瑞花”具有模糊性和多義性,譯文采用列舉法,并列譯出幾種可能的意義:auspicious/ jade-tally blossoms/flakes (祥瑞的/狀如玉符的花朵/雪花),這種窮盡式“列錦”修辭翻譯在一般性的文學翻譯中并不常見,但此處為了學術講解的目的,不是簡單的復制翻譯了事,而是具有很強的研究特性。譯文以多解性超越了通常翻譯中的一解性,是一種創(chuàng)新思維。

四、結論

“耶魯學派”的文學批評家具有本土特色的美國解構主義色彩,對文本的權威既解構,又重構,堅持文學中的歷史傳統(tǒng),解構和傳統(tǒng)二者兼顧,并認為意義具有相對穩(wěn)定性?!耙攲W派”還認為解構過程中的閱讀是修辭閱讀。宇文所安身處耶魯學術陣地,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耶魯學派”解構主義理論的影響,但在唐詩研究中堅持中西修辭學傳統(tǒng),堅持意義的相對穩(wěn)定性觀點,繼而影響了其唐詩翻譯的思想,并在譯文中留下痕跡。宇文所安唐詩的翻譯修辭,反映了譯者對待原詩和譯詩之間的修辭關系的態(tài)度。透過翻譯修辭可以看出在學術翻譯中,譯者把嚴謹性和準確性看成唐詩翻譯的第一要務,但這種刻意強調唐詩修辭翻譯的學術性同翻譯的文學性并不矛盾,只是更突出唐詩史研究的學術性。譯者把堅守唐詩的修辭形式放在首位,把變異放在次位作為補充手段。作為著名漢學家的宇文所安通過學術研究式的解讀和翻譯,把中國唐詩推向世界,進入西方的學術話語,對美國的漢學界和普通大學生產生了深遠影響。他的翻譯修辭實踐對中國文化外譯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注釋【Notes】

①譯者可能把pearl誤打印成了復數,或把pearls理解為一個集體名詞。

引用文獻【Works Ci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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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胡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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