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
《了不起的昆蟲》,[日]丸山宗利著,柳永山、張辰亮譯,南海出版公司2017年11月出版
昆蟲從來就不是惹人喜愛的生物。它們常以面目可憎的不速之客形象出場,然后便被“除之而后快”。在人類話語體系里,和蟲子相關(guān)的基本沒什么好詞兒,比如英語的“bug”、中文的“賤如螻蟻”“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不管有害無害,昆蟲是卑微的、難搞的、愛搗亂的……這些來自于人類的潛意識。
《了不起的昆蟲》一開篇,作者丸山宗利就點出一個大多數(shù)人鮮有思考的問題:地球其實是昆蟲的星球。人類文明史和地球現(xiàn)有已知物種的5億年歷史比起來,實在微不足道,遑論地球近40億年的生命史。目前已知的昆蟲種類超過100萬種,占已知生物物種(包括菌類、植物和其他動物)的一半以上。而且這100萬種昆蟲不過是冰山一角,學(xué)界一致認(rèn)為昆蟲界現(xiàn)存未知物種數(shù)量至少是已知的2~5倍。
昆蟲是什么?丸山宗利的總結(jié)特別有助于理解記憶——包括人類在內(nèi)的脊椎動物,是骨骼外包著肌肉;而昆蟲屬于節(jié)肢動物門,特征是外骨骼,就像螃蟹和蝦一樣,肌肉外包著硬質(zhì)外皮。但請注意,蜘蛛、蝎子、馬陸、蜈蚣都不是昆蟲??磥恚隈R陸、蜈蚣“百足之蟲”的貶義上,“蟲”是背鍋了。
《了不起的昆蟲》是一本短小精悍、有趣易讀的書。閱讀過程中,昆蟲世界一個接一個的花樣本領(lǐng)令人驚嘆。它們在很多方面比人類高明:狩獵蜂的獨家麻醉保鮮技術(shù),用毒針使獵物處于假死狀態(tài),從而使之維持新鮮、長期保存;一種專門捕食蟑螂的長背泥蜂科的蜂,能如實演繹傳說中的湘西“趕尸”——這種蜂往蟑螂體內(nèi)精準(zhǔn)注入兩次毒素,第一次注入胸部神經(jīng)節(jié)麻痹前腳,第二次注入掌管逃跑反射行動的神經(jīng),蟑螂于是變成一具能走卻不能逃的大塊頭“僵尸”,被小小的蜂拉著觸角回巢;生活在非洲干旱大地的范氏搖蚊,其幼蟲體內(nèi)含水量一旦降到3%就會進(jìn)入零代謝的休眠狀態(tài),直到遇水“復(fù)活”,在人工環(huán)境下,17年的范氏搖蚊“干尸”也能復(fù)活。
昆蟲界也有不少“重口味”行為?!胺牌ㄏx”耶屁步甲放出的屁溫度高達(dá)100攝氏度,其腹部有兩個儲存對苯二酚和過氧化氫的囊,一旦感知危險,兩種物質(zhì)就流到腹部前端與酶混合,發(fā)生爆炸。虹蟻屬的一種蟻襲擊比自己體型大幾倍的蜜蟻時,腹部會像撒尿一樣流出對蜜蟻有“催淚瓦斯”般功力的化學(xué)物質(zhì),蜜蟻只得眼睜睜看著它們奪走食物。而與借屁、尿之力打擊敵人不同,屎殼郎對屎的愛完全出于剛需,屎是其賴以生存的搖籃。別再嘲笑屎殼郎吃屎了,它們是自然界最重要的清道夫,如果沒有這些嗜屎如命的可愛朋友,森林和草原將堆滿各種糞便。
我們總說“螻蟻尚且貪生”,其實也是極大的誤區(qū)。馬來西亞有種爆炸螞蟻,體內(nèi)的大顎腺腺體充滿防御物質(zhì),一旦遇敵,它們會立刻收縮肌肉使腺體崩裂,將有毒黏液噴到敵方身上。顯然,螞蟻爆炸后就死了,為了保護(hù)群體,它們甘當(dāng)“蟲體炸彈”。
丸山宗利是研究螞蟻和白蟻等具有共生關(guān)系昆蟲的亞洲第一人,他描述的螞蟻社會令人嘆為觀止。非洲熱帶雨林里的矛蟻亞科排成黑色絨毯般的隊列用地毯式攻擊高效狩獵;日本的佐村悍蟻會捕獲黑螞蟻當(dāng)奴隸;大白蟻亞科的白蟻會在自己的糞便上培植菌類來食用,以獲取從枯木中得不到的蛋白質(zhì)。窺視螞蟻王國的軍事、政治、農(nóng)業(yè)……正如作者所說:“最令讀者驚訝的事實,恐怕是人類的文化活動和文明的大部分竟然比昆蟲落后?!?/p>
究竟是昆蟲了不起,還是人類沒啥了不起?作為生物,其實我們和這些看著“低等”的昆蟲有很多共通特征。黑色、黃色或紅色代表有毒是昆蟲界的鐵律,人類把黑黃相間的色彩應(yīng)用在警戒線等警戒標(biāo)識上。筆者以為,從生物本質(zhì)出發(fā),多一些敬畏心,人類才能走得更好更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