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磊
湖南農(nóng)大實驗室被農(nóng)民偷走玉米一事,傳開后輿論嘩然。
一方面,媒體和公眾痛心不已,參與實驗的師生不知所措;另外一個方面,估計偷玉米的人也會非常驚訝———那幾個玉米棒子怎么會這么值錢?!
在吃玉米的人眼里,自家鍋里的玉米棒子味道都是一樣的。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吃玉米的人不會計較玉米的科研價值。對于喜歡偷雞摸狗占小便宜的人而言,此玉米與彼玉米的區(qū)別僅僅在于:手里的玉米棒子究竟來自于哪里?是自家的田里,還是鄰居家的田里?
若讓我說,偷玉米的人品質(zhì)究竟有多么壞,恐怕也未必會有幾個人表示贊同??滓壹合壬亲x書人,被人揭穿以后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辯解道:“讀書人的事情,能叫偷嗎?”他接著說,這叫做“竊”。
孔乙己的話大家都嗤之以鼻。但是在農(nóng)村,在三十年前,農(nóng)民隨手在田間地頭拔個蘿卜也算不上什么丟人的事情。那個時候,大家對數(shù)字普遍不怎么敏感。大家討論誰家有錢沒錢,也只是揣測對方“他家里有一頭肥豬,大概家底子有300塊錢吧……”
全民對數(shù)字敏感,也不過是二十來年的歷史。當中國跑步進入商業(yè)社會以后,大家看人的時候,都開始揣摩對方口袋的虛實。這談不上光榮,也絕對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衣食父母,吃穿用度,商業(yè)社會嘛。
三十年前,我們村里的張二娘們家里丟了一只雞后,搞出了大動靜。當那名中年婦女發(fā)現(xiàn)自己下蛋的母雞不見了以后,先是發(fā)瘋一樣四處尋找,確認再也找不到之后,開始了潑婦罵街的行徑:“我們家里的雞丟了,跑到誰家里去了給我放出來哈。誰要是吃了我們家的雞,咯嘍就死,啪嗒就死;誰要是吃了我們家的雞哈,讓你們?nèi)依仙倩畈贿^明天……”
她唱戲文一樣的詛咒在小村的上空游蕩。有誰家的孩子偷偷地說了句:“不就是一只雞嘛,值得嗎?”話音未落,孩子的嘴巴就被大人捂住了。
“順”走別人的東西,究竟算不算偷,要看你拿走的東西價值幾何。幾十年前,倘若是幾棵蔥,是不會有人大動肝火的;但如果是一只雞或者一只羊,那問題就大了。
寫了這么多,我的意思是:村人眼里,雞毛蒜皮的小事確實不值一提。但是如果拿走了貴重的東西,就另當別論了。
比如,你偷吃了實驗室的玉米。
以上,是農(nóng)村曾經(jīng)的邏輯。這邏輯背后的隱語是:凡事有度,不可過分。一旦越界,問題就大了。這,是農(nóng)村社會的舊有的規(guī)矩。
“順”別人的東西,當然是偷。拔棵蔥吃“算不上偷”,甚至吃個西瓜都算不上偷(閏土說:“在我們那里,走路的人口渴了摘個瓜吃是不算偷的。”),既不算傷天害理,也談不上道德敗壞,屬于可以容忍的范圍之內(nèi)。但是,這次偷吃玉米的賊,“玩笑”可就開得太大了,導致有些學生科研技能競賽無法繼續(xù),有的學生原來的畢業(yè)論文無法完成,有的教授科研實驗得不到結(jié)果......
十年以前,老老少少都喜歡夜里爬起來去別人的QQ空間里偷菜。種菜的人為了防止被偷,總要養(yǎng)上一條長尾巴大狗。偷菜的主兒不小心被狗咬了,就要丟失經(jīng)驗值和金幣。雖然是虛擬的,但大家都樂此不疲,都在重溫占小便宜的幸福。確切地說,偷菜得逞的小小幸福,得手后的竊喜,其實質(zhì)不亞于買彩票不小心中了幾百上千塊錢。
———占便宜嘛,不偷白不偷,偷了不白偷。西門大官人的王干娘說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這“輝煌的論斷”告訴我們:偷菜、偷玉米和偷別的東西,骨子里都是一回事。說白了,都是想以鄰為壑,賺點小便宜就走的破落戶心態(tài)。
但是,這個占便宜的心態(tài)在律法面前是應該承擔相應后果的。作為成年人,基本的是非觀念和社會常識還是有的,偷東西犯法也應當是知道的,在明知違法又實施了違法行為的情況下,我認為別管其是否知道所偷物品的價值,偷了就應付出代價,就應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還是十分必要的。否則,類似的事情只會越來越多,依法處理,也讓竊賊下次在動手之前好好掂量掂量,這玩意兒不會又是什么價值百萬的科研品種吧,那偷了可是要蹲號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