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幢高樓的三十層窗臺上站著一個男人，他叫托尼，正準(zhǔn)備跳樓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這時，窗戶里有人探出身來，沖著托尼大聲喊道：“別這樣，你不能自殺！”

托尼看了一眼，來人是自己的朋友哈利。托尼選擇在這里自殺，因為這是附近最高的大樓，剛巧，哈利就在這幢樓里辦公。

托尼沿著窗臺向外挪，蹲在哈利夠不到的地方，說：“哈利，沒用的，我心意已決，是我妻子逼我到這一步的。都是因為錢，她永遠(yuǎn)都在說錢！好吧，我死了以后她能獲賠二十萬美元，這筆錢也許會讓她滿意?！?/p>

哈利急切地說：“別傻啦，保險公司不會為自殺付錢的。”

托尼臉色蒼白，說：“投保兩年后，就得付錢。我的保單已經(jīng)生效兩年，到剛過去的這個周一，正好兩年?！?/p>

哈利說：“你計劃這事兩……”接著他突然打住。這是托尼一生中唯一執(zhí)行完成的計劃，認(rèn)可此事也就是夸贊他；夸贊他會使他徹底完成這次的計劃。哈利忙改口道：“托尼，我不相信。我不認(rèn)為時間有兩年了，給你做保單的是巴尼嗎？他也是我的保險經(jīng)紀(jì)人，我現(xiàn)在就打電話聯(lián)系他?！?/p>

托尼絕望地笑了一下，對哈利說：“你去打吧。”

哈利擔(dān)心地看著托尼：“你會不會——”

“別擔(dān)心。”托尼自嘲道，“我會待在這兒，哈利。你去打電話給巴尼，把他說的話轉(zhuǎn)告給我?！?/p>

哈利舔了舔嘴唇，轉(zhuǎn)身對那名站在他身后、受到驚嚇的女秘書說：“給巴尼·弗里德曼打電話，越快越好?！?/p>

女秘書走向電話機，這時候，一名警長走進房間，他是接到女秘書的報警后趕來的。哈利向警長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托尼欠了一屁股債，妻子也看不起他，他現(xiàn)在自殺，是因為他的保單已經(jīng)生效滿兩年，即使自殺，也可以獲得二十萬美元的賠償。

哈利對警長說：“現(xiàn)在可能只有保險經(jīng)紀(jì)人說服得了他，我想不出任何其他辦法了?！?/p>

這時電話接通了，女秘書把電話機的線拉到了最長，把話筒遞給站在窗邊的哈利。他的身體向里傾，從而能保持原本的位置，同時仍然能對著電話機講話。

哈利向窗外喊道：“托尼，我找到了巴尼?！?/p>

“大聲說，讓我也能聽見?！?/p>

哈利點點頭，對著電話機話筒抬高嗓門，說：“是巴尼嗎？我是哈利·馬爾納?！?/p>

電話線另一頭的人問道：“為啥你大喊大叫？”

“別管這個，巴尼，你聽著，這是件生死攸關(guān)的事情，我是說真的，假如托尼·弗萊徹今天自殺，他的保險條款會賠付嗎？有沒有滿兩年？”

電話線另一頭傳來驚訝的咕噥聲，接著對方說道：“好吧，別掛電話，我去查查他的保單?！?/p>

哈利沒有把話筒緊貼著耳朵，這樣，女秘書和警長也能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大家都緊張地等待著。過了一會兒，電話里傳來保險經(jīng)紀(jì)人的聲音。

“今天是十四號嗎？沒錯，這份保單已經(jīng)生效兩年多，到剛過去的周一，已滿兩年——所以假如他現(xiàn)在自殺，會全額賠付，是二十萬……”

哈利愣了一下，突然大聲說：“巴尼，別掛，我想讓你說給他聽?！?/p>

哈利把話筒遞給警長，人再次探出窗戶，試著控制住聲音，用平靜的語調(diào)對外面說道：“巴尼說保單還沒到兩年。”

蹲在窗臺上的托尼看著他，面容緊繃。

哈利一字一句地說：“你在十一號交支票給他，但那只是暫保單，正式的保單要到十九號才生效。托尼，今天只是十四號?！?/p>

托尼搖頭道：“你在撒謊?！?/p>

哈利說：“如果我沒撒謊，你的二十萬美元就成泡影了。先別管你妻子，想想你的兒子怎么辦，誰會撫養(yǎng)他，將來他哪來學(xué)費上大學(xué)？”

托尼低下了頭，哈利看出他動搖了，忙說：“快點進來，你可以親自聽聽巴尼怎么說的?！?/p>

托尼咽了口唾沫，在窗臺上緩緩?fù)ζ鹕?，面朝大廈，手摸住樓宇光滑的外立面。

哈利對他說：“別朝下看，到我這邊來?！?/p>

站在哈利身后的警長能看見托尼的身體，但看不見托尼肩膀以上的部位。窗戶容不下兩個人探出身，第二個人也無能為力。

“托尼，再踏出一步?！惫f，“好的，好的，現(xiàn)在伸出你的手，抓住我的手，托尼——抓住我的手……”

現(xiàn)在，哈利抓住了托尼的手，但他的手很濕滑，突然間那只手就滑脫了。托尼拼命想保持平衡，卻失敗了，結(jié)果從窗臺上摔落到三十層樓下的街道，整個過程都沒有聲音。

哈利轉(zhuǎn)身向內(nèi)，離開窗口，意識模糊地發(fā)現(xiàn)女秘書正逃離辦公室，一面尖叫一面奔跑；警長則通過免提電話說著話，接著掛上了話筒。

哈利站在原地，盯著自己的手掌，滑溜溜的手掌上有他與朋友的汗水。

警長注視著他，溫和地說：“我現(xiàn)在要去和樓下的伙計會合，接著我會回來，做完記錄名字之類的事情。你知道的，我們要記錄案情?！彼辶饲迳ぷ樱八钠拮印隳懿荒堋?/p>

哈利陰郁地說道：“我會打電話給她?！?/p>

警長走向房門，中途轉(zhuǎn)過身。他看見哈利仍然站在原地，仍然在低頭凝視自己的那只手。

警長說：“聽我說，希望我的話能給你一點安慰。別太自責(zé)，你是我見過的腦子轉(zhuǎn)得最快的人，你的朋友想要自殺，而你說的那番話，改變了他的想法。雖然他還是死了，但他不是跳樓自殺的，是出于意外摔下去的。他的兒子本來可能伴隨著父親的自殺記錄度過一生，將來上大學(xué)、找工作都會遇到麻煩。多虧了你，他后來才沒打算死，他的妻子應(yīng)該感謝你，請把我的話轉(zhuǎn)告給她，她會理解的?！?/p>

哈利盯著警長，警長沖他點點頭，走了出去。

哈利一直注視著警長離去，然后轉(zhuǎn)過身，過了許久，撥打了托尼的住宅電話。托尼的妻子雪莉接起電話，哈利把剛才發(fā)生的事告訴了她。當(dāng)哈利告訴她事情經(jīng)過時，她的聲音一點也不驚訝。雪莉記得托尼察看保單生效日期的次數(shù)，她也知道他遇到的經(jīng)濟問題，知道他有多么郁郁不樂。

接著，哈利告訴雪莉，他在保單生效日期這件事上向托尼撒了謊，于是最終托尼壓根不打算自殺了；哈利也把警長剛才說的話轉(zhuǎn)告了雪莉。

哈利沖著電話機說道：“他說你應(yīng)該感謝我。”

雪莉答道：“確實。”

哈利說：“你應(yīng)該感謝警長?，F(xiàn)在不再是自殺賠付的二十萬美元，而是意外死亡賠付的四十萬美元，意外死亡有雙倍賠償?！惫纳ひ粼缇吐晕⒂悬c變化，此時變化得更加厲害，“所以我看，等過一段像樣的服喪期之后，你和我沒有理由不繼續(xù)按照咱倆的原定計劃來辦……寶貝兒，你真不知道我松開手的那一刻演技有多棒！”

（譯者：無機客）

（發(fā)稿編輯：呂 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