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遠藤周作的天主教文學集大成之作《深河》中，多次出現(xiàn)泛神論的觀點。本文旨在深入挖掘作品中的東方泛神思想，以及遠藤作為天主教徒所經(jīng)歷的信仰的轉(zhuǎn)變，探討作品對于當今世界宗教和平與發(fā)展的現(xiàn)實意義。

【關鍵詞】天主教 泛神論 神道教 佛教

【中圖分類號】G64；B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089（2018）10-0086-01

遠藤周作（1923～1996）是享譽世界的日本天主教文學作家，被稱為其宗教思想集大成之作《深河》問世于1993年。作品《深河》中多次出現(xiàn)了泛神論的觀點，甚至作者的宗教思想導向已經(jīng)向泛神思想傾斜，作者提出：自然界的萬事萬物都存在靈魂，而且靈魂不滅，并肯定了輪回的說法。在這部本應是一神論的文學作品中，體現(xiàn)了哪些東方泛神思想、以何種形式體現(xiàn)，這一議題值得深入挖掘論證。

一、泛神論的起源及其特征

泛神論，也被稱為萬有神教，認為神代表了萬物的本體和整個自然界。自然界的一切，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都有神的存在，自然界的力量是至高無上的。這種觀點很早就在中國、日本、印度出現(xiàn)，并且曾經(jīng)流行于十六世紀到十八世紀的歐洲，其代表人物有中國道家的莊子、意大利哲學家布魯諾、荷蘭哲學家斯賓諾莎等。如在莊子的哲學中，“天地者，萬物之父母也。合則成體，散則成始”，也就是說，大自然（天地）是天下萬物的父母，自然界的神靈主宰了一切。任何事物，包括人都起源于大自然（天地），世間的一切都要順從于自然界。

二、《深河》的文本構(gòu)成中的泛神思想

在日本，宗教信仰呈多樣交錯的構(gòu)圖，體系化的一神教是天主教，多神教有佛教和神道。遠藤雖為天主教徒，但卻無法擺脫多重復雜的宗教環(huán)境帶給他的影響。

1.神道教思想中的自然神信仰

產(chǎn)生于日本本土的神道教思想，即以供奉自然神為主神的泛神信仰，認為自然界中所有生命都可以和諧共存，人們對于自然的敬畏，對于神靈的依戀，也深深體現(xiàn)在傳統(tǒng)的日本文化之中。

在《深河》中，磯邊身患癌癥晚期的妻子，在日記中的留言，有著濃厚的神道教思想。彌留之際的她與窗外的樹有這樣一段對話。“‘樹啊，我就要死了，我好羨慕你??！你已經(jīng)活了兩百年了吧？‘我也是冬天就枯干，春天來臨時才復蘇。‘可是，人呢？‘人也跟著我們一樣。死去，再復活。樹木回答?！?/p>

和磯邊妻子說話的銀杏樹，就是日本泛神論中的自然神的化身，它闡明了自然界的生死循環(huán)意識。樹在秋天開始枯萎，到了春天復蘇，一年四季，循環(huán)更替。人亦如此，自出生到死亡，和樹木經(jīng)歷過的一年四季相似。在死亡后，靈魂會轉(zhuǎn)投在世界上的某處，某個人或者動物，或者植物身上，得到轉(zhuǎn)世與重生，肉身與大自然融為一體。

除了這棵樹，神還以各種形象出現(xiàn)。這包括沼田童年時期的流浪狗“小黑”、沼田成年后飼養(yǎng)的犀鳥“小丑”、住院期間沼田妻子給買的鷯哥。沼田覺得，這只鷯哥在手術中代替他死去，因此他有了去印度放生一只鷯哥的心愿。

沼田在放生完鷯哥后，“菩提樹葉的摩擦聲，飛到耳邊的蟲聲，這些聲音讓森林的寂靜更加深沉。有東西在椰樹間迅速攀爬，仔細一瞧原來是長尾猴。沼田閉上眼睛深深吸入大地、樹木醞釀出的像酒一樣的青草味。那是生命的本來味道。樹木、小鳥在微微撥動樹葉的風中進行生命的交流。”

作為天主教徒，遠藤周作在晚年，將其畢生的宗教觀念匯集到這部作品中，卻用如此多的筆墨渲染自然神信仰，足見遠藤的天主教信仰已發(fā)生了泛神思想化。

2.佛教思想中的轉(zhuǎn)世觀念

在后來傳入日本的佛教，對死后世界的描述，是對神道教相關內(nèi)容的補充。在佛教、印度教、錫克教等宗教觀念之中，都承認轉(zhuǎn)世之說，轉(zhuǎn)世產(chǎn)生的前提是靈魂不滅。肉體死后，靈魂可以歸附于另外一個身體，得到重生。

磯邊妻子在臨死前，對丈夫說：“我一定會轉(zhuǎn)世，在這世界的某處。我們約好，一定要找到我！”磯邊雖然最后沒有找到的轉(zhuǎn)世的妻子，但他認為，妻子已經(jīng)在他的心中轉(zhuǎn)世了。

在作品當中，佛教輪回轉(zhuǎn)世思想在作家沼田身上得到了完美體現(xiàn)，包括沼田的個人人生經(jīng)歷，以及他所創(chuàng)作的童話。在他的筆下，祖母告訴新吉，“你爺爺變成了魚，活在海里”?！按蠛＠镒嫦燃八廊サ碾p親、親戚、兄弟變成了魚，將來他們也會在那里轉(zhuǎn)世?！?/p>

而參加過二戰(zhàn)的木口在恒河邊上，則為超度死去的戰(zhàn)友塚田和其他陣亡的戰(zhàn)友們，念誦背熟的阿彌陀經(jīng)。

天主教神父大津，與美津子在印度相遇交談時，說道：“之后，洋蔥（耶穌）繼續(xù)活在他們心中。洋蔥死了，但是又轉(zhuǎn)世到弟子之中?！?/p>

遠藤讓作品中至少四位主角肩負佛教思想登場，甚至耶穌“復活”這一基督教乃至世界公認的定義，在天主教神父大津的口中被敘述為“轉(zhuǎn)世”。遠藤向泛神世界、向宗教融合的道路又邁進了一步。

3.天主教中唯一的神向泛神形象的轉(zhuǎn)變

《深河》中，大津在給美津子的信里，有這樣一段話：“神擁有各種臉。我認為神不只是在歐洲的教會、小禮拜堂中，神也在猶太教徒、佛教徒、印度教信徒之中。”遠藤借大津之口，將天主教的一神思想拓展到所有宗教信仰中，神的概念不再局限于天主教教義，而是延伸到全人類，成為不同種族、不同文化的信仰者共同的精神寄托。

木口的戰(zhàn)友塚田，住院時遇到的義工加斯通，也是耶穌出現(xiàn)的另外一種形象。加斯通告訴塚田，“神是存在的，在塚田先生身上?！睘榱司让匀巳馐强梢员簧駥捤〉摹！肮蛟诖蹭伵赃叺募铀雇ǖ淖藨B(tài)有如折斷了的釘子，懇切的希望塚田內(nèi)心的彎曲能和自己一致，和塚田共苦。”“兩天后，塚田斷氣了，表情出乎意外地安詳?！薄皦V田臨終前，加斯通不在旁邊。護士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弊髡唢@然在說，耶穌以加斯通的形象出現(xiàn)，在安慰完塚田安詳?shù)仉x世之后，也悄然離開了，陪著塚田一起去了天堂。

三、結(jié)語

《深河》整部作品，都體現(xiàn)出作者無處不在的濃厚的泛神論觀點。遠藤不囿于天主教的絕對主義、一神論，在作品中他力挺神道教與佛教。可見遠藤對泛神思想的神道教與佛教的肯定，抑或是對天主教以外其他所有宗教的肯定，正是該作品所擔負的使命。多宗教共存的今天，各宗教之間平等對話與和平共處，是宗教界必須面對、急需解決的問題， 《深河》無疑為之提供了一個宏觀正向的視角。

參考文獻：

[1]遠藤周作.深河[M].林永福，譯. 南海出版公司，2013.

[2]約翰·托蘭德.泛神論要義[M].商務印書館，1997.

作者簡介：

吳桐（1975.8-），女，吉林人，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日本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