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帽不肯借
唐張文昌①《紗帽》詩云:“惟恐被人偷剪樣,不曾閑戴出書堂。”皮襲美②亦云:“借樣裁巾怕索將?!蓖跚G公于富貴聲色略不動心,得耿天騭③憲竹根冠,愛詠不已。予雅有道冠、拄杖二癖,每自笑嘆,然亦賴古多此賢也。
(節(jié)選自宋·陸游《老學(xué)庵筆記》)
[注]①張文昌:張籍,唐代詩人,字文昌。②皮襲美:皮日休,晚唐文學(xué)家,字襲美,一字逸少。③耿天騭:王安石好友。王安石得了耿天騭的竹冠后,寫下《和耿天騭以竹冠見贈四首》,可見其喜愛之極。
紗帽是不能隨便借的,否則會被人依樣畫葫蘆抄了去。
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帽子是身份的象征,帽子也是貧富的符號,有一頂好帽子,比過諸多財產(chǎn),而唐、宋兩朝帽子設(shè)計師稀缺,難得有好帽子出現(xiàn)?
陸游最喜歡的兩樣?xùn)|西是道冠、拄杖。這頂帽子也是不肯借的哦,它是我陸游的象征,出門完全靠它了。戴著冠,拄著杖,陸作家又出門了,這回是到山陰老街上去喝老酒呢。
還有個疑問,唐宋的官員,官帽難道需要自己做?是不是單單指官員日常生活中的帽子呢?日常戴的帽子也這么講究嗎?
在人臉上打草稿
有朝士陸東,通判蘇州而權(quán)州事①,因斷流罪②,命黥③其面曰:“特刺配其州牢城?!摈舢叄恢邢嗯c白曰:“凡言特者,罪不至是,而出于朝廷一時之旨。今此人應(yīng)配矣,又特者,非有司所得行?!睎|大恐,即改“特刺”字為“準(zhǔn)條”字,再黥之,頗為人所笑。后有薦東之才于兩府者,石參政聞之,曰:“吾知其人矣,非權(quán)蘇州日于人面上起草者乎?”
(節(jié)選自宋·魏泰《東軒筆錄》)
[注]①通判蘇州而權(quán)州事:任蘇州通判并代理知州。通判,掌管糧運、家田、水利和訴訟等事項的官員。②流罪:處以流放的刑罰。③黥:在人臉上刺字并涂墨之刑。
刺配,在《水滸傳》中常常見,那一百單八將,好多人的臉上都有這個印記,帶著恥辱,帶著仇恨。
陸通判在犯人臉上打草稿,緣于他業(yè)務(wù)不熟悉,對法律條文的認(rèn)識模糊:凡是刺“特”字的,不是這個程度的罪,而是朝廷一時的指令。本應(yīng)判流放的人,再加個“特”字,就不是這個衙門能行使的權(quán)力了。帶來的直接后果就是胡亂斷案,雖不至于要命,但要將已刺的字除掉,再重新刺上,那是一種怎樣的痛苦?為了保住自己的職務(wù),管不了那么多了。
相比很多的冤假錯案,這個犯人還是很幸運的,他只是多吃了些皮肉苦頭,并沒有枉送性命。
記惡碑
盧奐①累任大郡,皆顯治聲,所至之處,畏如神明。或有無良惡跡之人,必行嚴(yán)斷,仍以所犯之罪,刻石立本人門首,再犯處于極刑。民間畏懼,絕無犯法者。明皇知其能官,賜中金五千兩,璽詔褒諭焉。故民間呼其石為記惡碑。
(節(jié)選自五代·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
[注]①盧奐:字美輪,開元廉相盧懷慎之子。曾先后擔(dān)任中書舍人、御史中丞、陜州刺史、兵部侍郎、南海(治今廣州)太守、尚書右丞等職。
盧奐搞的這個記惡碑,確實厲害,效果絕對好。因為他抓到了人們的軟肋——愛面子。誰想弄個記惡碑立在自家門口呢?門前有記惡碑,人家還會和你交往嗎?你的孩子從小生活在陰影中,你怎么在這個地方生活下去?
記惡碑其實就是一種制度,檔案掛在門前,公開明白,它就是道德碑、德行碑。
當(dāng)然,記惡碑也有一個大大的壞處,就是不容許別人改正,一朝犯錯,終身罪人,而世上一輩子都不犯一丁點兒錯的人又有多少呢?
圖:馬 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