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游戲。
對于現(xiàn)在的孩子來說,騎一根小木凳滿地跑這樣的兒童游戲,未免太簡單、太幼稚,也許還會被一些懷抱電動飛機之類玩具的小孩,斥之為:太搞笑了。
可是,對于1970年代以前,甚至可以追溯到幾百年的漫長歲月中,這樣的童年“騎馬馬”的游戲,在老灌縣的城區(qū)和鄉(xiāng)間古老的院落,在溝岸和馬路邊,在鄉(xiāng)村農民集會的曬壩里,在城鄉(xiāng)窮人聚居的地方,可謂隨處皆是。
“騎馬馬”的童年游戲純真、快樂而又憂傷。
一
小時候,我們的爸爸、媽媽,甚至爺爺、奶奶,出門就可以看見與這張騎木凳的老照片上相仿的游戲。但他們一點兒也不驚訝,因為,他們就是騎著那樣的“馬馬”一天天長大的。
我的童年的胯下,就不知騎過多少匹這樣的馬。
那些不識憂愁、天真爛漫的歲月里,我就曾無數(shù)次和小伙伴們一起,騎著與老照片上相似的小木凳,滿院壩賽跑。我們的手中還高舉一根竹鞭,一面抽打小木凳的屁股,一面滿嘴“嗒嗒嗒”地胡亂吆喝著。
幾個小伙伴“騎馬馬”騎得滿頭大汗也不罷休。
直至后來被大人發(fā)現(xiàn)了,攔住“騎馬馬”的我們,雙手叉著腰一陣痛罵:“喂,你們幾個娃娃,要把板凳腳腳給我歪斷嗦?吃飽了沒事干,快各自回家找各家的掃帚,把院壩頭的樹葉給我打掃干凈了,剩一片也不準走!”
一見大人真的生了氣,幾個小伙伴漏了氣的皮球一樣,啞巴一般伸了伸舌頭,灰溜溜地散去了。
二
回想我們童年“騎馬馬”的游戲里,馬的品種特別多,不僅僅是一根小木凳,一條柳枝、一段木條、一根竹棍,甚至一個小小的枕頭,都可以成為童年胯下飛奔的“駿馬”。
孩子們對賽馬場地的要求很低,只要有一小片空地,有兩個以上的小騎手,胯下有可騎的東西,就可以賽馬了。當然,在眾多馬的品種中,孩子們心中最得意的“馬”,還是一條結實的小木凳。
像現(xiàn)在的體育競賽一樣,小時候我們的勝負心也非常強烈,常常為一場激烈的“騎馬馬”比賽,奔跑得滿頭大汗,甚至還為輸贏爭得面紅耳赤,一直玩得汗和塵灰將小臉兒涂成小花貓,方才盡興而歸。
三
我們童年騎小木凳的游戲雖然簡單,但并不可笑。因為我從不鄙視自己的童年。難道,一個現(xiàn)在上了年紀的老爺爺,會嘲笑自己1歲多時,連續(xù)3天尿床的歷史嗎?
童年“騎馬馬”的游戲,那么簡單、快樂,充滿了小男孩的激情,它是我童年記憶中的珍藏。
還有一種“騎馬馬”很特別,就是騎在父親和爺爺?shù)募珙^,或走街串巷,或去郊外看風景,但這似乎已不是游戲,應該屬于一種特殊的愛吧。
另有一類“騎馬馬”,介于游戲和溺愛之間。
那就是小孩子騎在大人、老人的背上,大人和老人甘愿趴在地上,喘著粗氣,艱難地一步一步地爬行。有不懂事的小孩還用手不停拍打老人的屁股,大聲吆喝道:“爺爺是匹笨馬馬,喂,跑快點嘛!”
這種“騎馬馬”是大人“誆”小孩的手法。過去,今天,懂事的孩子們依然看不起。
四
這張攝于1979年的老照片上,騎小木凳的兩個小男孩我不認識,但我卻非常熟悉老照片上這個小青瓦重疊,孤樹粗壯,高臺庭院落葉繽紛的畫面。
有些兒像1950年代外婆娘家的那個院落吧?
外婆娘家屋后那個寂寞寬敞的小院,秋葉飄飛的院落,大人們平時很少光顧,除了晴朗的日子里,當金色的陽光燦爛樹下那一小片空地時,尖尖腳的外婆,才會把她做的豆豉坨坨、酸鹽菜、紅椒豆瓣什么的,裝在篾篩、簸箕里面,小心翼翼地端到陽光照耀的地方曝曬。
記得6歲那年深秋,我在外婆娘家耍,便約了鄰家?guī)讉€小男孩,在院壩里“騎馬馬”比賽。
累了休息吋,我們被豆豉坨坨的香氣勾引,我悄悄爬上高凳偷外婆曬的豆豉坨坨、酸鹽菜招待那群小伙伴吃。結果,慈祥的外婆竟打了我屁股三下,還挨了一頓臭罵:“老二,鹽菜、豆豉做好了,哪回不是讓你吃夠?這回你居然用臟手去亂抓,弄壞發(fā)霉、生花了咋辦?”
那天我哭得很傷心,因為那是外婆第一次打我、罵我,也是最后一次,1957年我11歲時,外婆就得肝硬化去世了。母親說:“外婆臨死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我給老二納的鞋底別忘了,就放在針線筐里!” 這句話讓11歲的我一直哭到18歲。
外婆是她們那輩老人中最愛我的人。
許多年以后,每逢皎潔的月亮在我夢中升起的時候,我就看見了外婆娘家屋后那個寂寞寬敞的小院,聽見了我“駕!駕!駕!” 的吶喊聲,看見6歲的我胯下夾著一根小木凳,正在飛奔著“騎馬馬”。
矮瘦的外婆就站在月光的大樹下,焦急地喊:“老二,跑慢點,別摔著了!”
馬及時簡介
馬及時,男,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出版有散文詩集、散文集、詩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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