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風
唐末五代,王室衰微,兵變不止。后周禁軍將領趙匡胤發(fā)動最后一次兵變,“黃袍加身”,代周建宋,聽取趙普“三策”,控制節(jié)度使,又“杯酒釋兵權”,加強了中央集權,后來,沿用隋唐的科舉制,重建三省六部,加強法制,改革稅制,進一步鞏固了中央集權。比之唐代,宋朝的版圖縮水嚴重,且邊患不止,兼之統(tǒng)治者偷安茍且,已經不復盛世氣象,但在客觀上,社會經濟得到恢復和大發(fā)展,鄉(xiāng)鎮(zhèn)崛起,貿易繁榮。宋朝“重文輕武”,在政界,出現了不少“先天下之憂而憂”的豪杰之士;在思想文化領域,一度出現了古文運動和短暫的“百家爭鳴”,書院盛極一時,宋詞成為“一代之文學”。
楊家將與岳家軍:從南北統(tǒng)一到偏安一隅
宋太祖采取先南后北的戰(zhàn)略,先后蕩平荊南、湖南、后蜀、南漢、南唐等政權。南唐后主李煜的“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就是這段歷史的一個生動寫照。繼之,宋太宗又迫使泉漳、吳越獻地,攻滅北漢,結束了長期以來分崩離析的割據政局,宣告南北大統(tǒng)一的基本成型。
北宋后期,內憂外患,國運維艱,盡管在慶歷和熙寧年間,有范仲淹、王安石等人力行變法,但朝廷積重難返,變法失敗。到徽宗朝,權臣蔡京糾合童貫等,朝政大亂,官方巧取豪奪,民不聊生,宋江、方臘先后起義,把北宋王朝推向危亡的邊緣。徽宗妄圖聯金滅遼,終于被金所滅,徽宗、欽宗屈辱客死金國,徽宗第九子趙構在應天府即位,重建宋王朝,后定都臨安,對金稱臣,史稱南宋。
高宗之后,南宋雖然也經歷過孝宗時期短暫的中興,但偏安的朝廷茍延殘喘,開國152年后即被蒙古人的鐵騎攻滅。
孔孟之后中國哲學史上的一場盛會:鵝湖之會
南宋淳熙二年(1175年)六月,著名學者呂祖謙邀請理學大家朱熹和心學大家陸九淵,同往信州鉛山縣東北(今江西上饒市鉛山東南)的名勝鵝湖寺聚會論學,史稱“鵝湖之會”。會上,朱熹強調“格物致知”,主張“先致知而后存心”;而陸九淵則強調“發(fā)明本心”,主張“先存心而以易簡自高”,雙方各執(zhí)己見。一辯就是三天,雖然最后不歡而散,但其首開書院會講之先河,小小的鵝湖書院也因這場辯論而青史留名(13年后,陳亮往上饒拜訪辛棄疾,二人于鵝湖寺相聚,共商恢復大計,以詞唱和,辛棄疾的《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即作于此)。朱熹后來返回福建,寫下《題分水關》一詩,“地勢無南北,水流有西東。欲識分時異,應知合處同”,表達了求同存異的愿望。再后來,陸九淵的心學傳至明代,經王守仁的發(fā)展,形成一個比較精致的哲學體系,世稱“陸王心學”。
朱熹的理學思想對元、明、清三朝影響很大,成為三朝的官方哲學,其畢生心血——《四書章句集注》成為欽定的教材,科舉必備。朱熹一生學而不厭誨人不倦,幾經宦海浮沉,所到之處以教化為己任,重建了廬山五老峰東南的白鹿洞書院和長沙岳麓書院,并親擬學規(guī),編撰教材,門人弟子遍天下,是中國教育史上繼孔子后的又一人,作為唯一非孔子親傳弟子而享祀孔廟,位列大成殿十二哲。
陸九淵為宋明兩代“心學” 的開山之祖,在理學盛行之際,其以卓然個性而別開生面,融合孟子“萬物皆備于我”和“良知”“良能”的觀點,主“心(我)即理”說,“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六經皆我注腳”等言論可謂振聾發(fā)聵。曾出知荊門軍(轄今湖北荊門、當陽兩縣),政績頗著,又不忘教育,常授徒講學,社會風氣大變。
眾里尋他千百度
兩宋時代,汴州、杭州一時繁華,統(tǒng)治者樂不思蜀。而在民間,稅賦之重令人咂舌。總之,盛唐時代的那種從容與大度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浮生若夢:《東京夢華錄》《武林舊事》與《清明上河圖》
《東京夢華錄》,作者孟元老。金滅北宋,大批臣民亡命南方,汴梁的富華景象如夢幻泡影,而孟元老就是其中的一員。南渡后,他常憶東京之繁華,于南宋紹興十七年(1147年)撰成《東京夢華錄》,自作序。所謂“夢華”,引用《列子·黃帝》黃帝夢游華胥國其樂無窮,表現了作者對北宋汴梁的追念之情。
《武林舊事》,作者周密曾祖隨宋室南渡,歷任臨安府、兩浙轉運司幕職,義烏知縣,后宋亡,不仕,寓杭州。抱遺民之痛,致力故國文獻,著有《齊東野語》《武林舊事》等書。杭州城區(qū)古稱武林。《武林舊事》成書于元至元二十七年(1290年)以前,此時南宋已經故去已十年,所以稱“舊事”。
另一部為宋朝盛世留影的傳世之作,便是大畫家張擇端創(chuàng)作、現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的北宋風俗畫——《清明上河圖》。《清明上河圖》在五米多長的畫卷里,展現了汴京以及汴河兩岸的風光和市井的繁榮景象,郊外悠哉游哉的耕牛與接親娶妻的隊伍相映成趣,汴河橋上車水馬龍的熱鬧、河中神情緊張的船工與船上游人飲酒唱茶的閑情對比鮮明,而在街市上,三教九流和諧共生,各得其所。據上文提到的《東京夢華錄》記載,活躍在東京汴梁的人們,注重儀容,講信修睦,不同的人穿不同的制服,連乞丐也不例外;人們互幫互濟,其樂融融,一有需要,就有人伸出援手。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轎子,就是宋朝人發(fā)明的。
然而,繁華的背后,是難言的凄楚。有學者認為,《清明上河圖》雖然場面熱鬧,但表現的并非繁榮市景,而是一幅帶有憂患意識的“盛世危圖”,官兵懶散稅務重。
朱熹:古來刻剝百姓的辦法,本朝全有
宋朝稅負確實很重,與其建國初期就已初現端倪的“三冗”(冗官、冗兵、冗費)不無關系。朱熹稱古來刻剝百姓的辦法,本朝全有。南宋土地減少了三分之一,稅收卻增加了三分之二,創(chuàng)造了一億二千萬的記錄。稅收主要來自專賣:鹽,北宋末年四千萬貫,茶葉和酒南宋都在一千萬上下。商稅一千萬上下,農業(yè)兩稅五千七百萬貫。雜稅名目繁多,南宋光“經總制錢”就有二千萬貫。百姓販賣私鹽二十斤處以死刑。私販茶葉也是二十斤處死。
宋朝土地兼并嚴重,千分之二三的人占據著全國一半以上的耕地,約有百分之三四十的人口在他們的土地上耕種和接受盤剝。百姓除分夏秋兩次征收的兩稅之外還有戶稅和徭役,王安石變法廢除了“差役法”,再交一次錢免役,已經是最大的德政了。
文人生活:紅袖添香夜讀書
生活在宋朝城鄉(xiāng)二元結構中的文人,過著怎樣的生活?
當初宋太祖杯酒釋兵權之時,啟發(fā)誘導石守信等人“多致歌兒舞女,日飲酒相歡,以終其天年”,誰曾料想會造成一種及時享樂的風氣?
在朝廷之上,剛正嚴謹的大臣,退朝以后便在紅袖飄拂之中放浪形骸,兩種面目兩樣姿態(tài),讓人詫異。
宋代文人為何讀書?不妨以宋庠宋祁兄弟的事跡為例。有一年元宵節(jié),宋庠到書院內讀《周易》,聽聞他的弟弟——學士宋祁點華燈擁歌妓醉飲達旦。第二天就派人帶話:“相公寄語學士:聞昨夜燒燈夜宴,窮極奢侈,不知記得某年上元同在某州州學內吃齏煮飯(吃一種煮的很爛的菜粥)時否? ”宋祁笑答:“卻寄語相公:不知某年同在某處州學吃齏煮飯是為甚底(為的是什么)?”可謂一語道破宋代大多數文人的為學之道——讀書只為稻粱謀。其實,上所施下所效,宋真宗曾手筆《勸學詩》:“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安房不用架高梁,書中自有黃金屋。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男兒欲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p>
對于南宋虛幻的盛景,辛棄疾在《青玉案·元夕》中寫道: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何嘗不是閱盡浮華,找到自我的詞人心境的真實寫照呢。相比之下,林升的《題臨安邸》就露骨多了: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編輯/書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