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坤
麥子快熟時,暑氣正勁。好像一夜之間,麥子就熱得小臉焦黃,一陣風(fēng)吹來,它們在夏天里翩翩起舞,像喝多了酒,頭重腳輕。
我們小時候,愛燒麥粒兒吃。攏一堆火,挑幾穗麥子,扔進火里,基本上也就走個過場,肚里的饞蟲,根本容不得它熟透再吃。趕緊把麥粒兒弄出來,吹吹打打,搓搓草木灰,焦香的麥粒兒捧在手里,聞聞,匆忙把一捧麥粒兒都填進嘴巴里。細細咀嚼著,麥粒兒彈牙,很有質(zhì)感,逐漸一股新鮮的糧食味道直沖腦門兒,回味里帶著點甜,那種香味,是留在小小的心靈里無限的滿足……
新麥子磨完面,華麗轉(zhuǎn)身:蒸鍋里白氣升騰,剛出鍋的大饅頭像是彌勒佛笑得咧開嘴,透著一股香味。這味道單純,更柔和,簡簡單單的糧食本味。一把細細的新?lián){的面條,在鍋里上下翻騰,像剛開的蓮花,面熟撈出,涼水浸透。澆上雞蛋醬鹵,準備點香菜、黃瓜絲之類的配菜,吃上一口,筋道可口,味道醇厚,涼爽舒適,感覺所有的幸福都裝進了那個粗瓷大碗里。
秋季,苞米被風(fēng)風(fēng)火火收回院子,堆放晾曬,晚上還要點燈熬油地扒掉苞米皮子,一夜之間,一堆金黃的苞米就會出現(xiàn)在院子里。太陽出來,苞米上的一層小露珠逐漸蒸發(fā)掉,新收的糧食的味道就會慢慢涌上來。這味道依舊帶著香甜,隔老遠看,好像還帶點水汽,眼前似有熱氣升起。這味道吸進鼻腔,透過喉嚨,舒服熨貼。
稻子被村里磨坊的機器磨成大米,剛磨出來的大米很燙,有股子清新的味道,溫暖貼心。柴火大鍋做出來的大米飯清甜,米粒圓潤松軟。還有鍋巴,簡直就是兒時最方便獲取的零食,那種脆生生、糊巴巴的口感,讓人難忘。
還有各色雜糧,也會在此時閃亮登場,展示自己最華麗的一面。
對糧食,對土地,我們有著最深厚的感情。莫言曾說:“作為一個飽經(jīng)過饑餓的人,我對糧食非常有感情,進城之后最喜歡逛超市的糧食區(qū)。我會在大米、小米、綠豆等幾個柜子間徘徊,不斷抓起各種糧食放到鼻尖去聞氣味?!蔽依斫膺@種情感,對糧食,很多人都有類似的情懷。
新糧是勞作一年最飽滿的收獲,新糧是大地孕育最豐滿的成果,新糧寄托了安身立命的最直接希望,新糧有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