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嘯

1934年10月，年僅18歲的蕭華跟著中央紅軍踏上了長征的漫漫征途。長征中，蕭華歷任“少共國際師”政委、紅一軍團政治部組織部長、紅一軍團二師政委、陜甘支隊第一縱隊第一大隊政委。他長期隨紅軍先頭部隊行動，積極苦干，摸索出許多政治工作的好方法，不僅鼓舞了部隊士氣，激發(fā)了官兵斗志，確保了行軍和作戰(zhàn)任務的完成，還促進了民族團結，為紅軍順利通過少數民族聚居區(qū)作出了貢獻。蕭華在長征中的政治工作實踐，構成了他戎馬生涯中最輝煌的篇章之一，也成為我軍政治工作的寶貴財富。

認真細致地開展思想政治工作，保持官兵革命斗志

中央紅軍的長征，是在反“圍剿”失利情況下的大突圍、大轉移，沒有落腳點，沒有補給，難以想象的惡劣環(huán)境時刻考驗著紅軍指戰(zhàn)員的意志和品質。如此情況下，如何使戰(zhàn)士們始終保持高昂的革命斗志和戰(zhàn)斗激情？蕭華采取了許多辦法，開展了艱苦而細致的思想政治工作。

結合任務需求，隨時進行宣傳鼓動。宣傳鼓動是政治工作的關鍵環(huán)節(jié)，是長征中紅軍保持士氣，提高戰(zhàn)斗力，維護軍民團結的重要手段。部隊面臨的形勢和任務是最主要的宣傳內容。接受上級賦予的任務后，蕭華經常組織政工人員到部隊去傳達動員，激勵士氣。湘江戰(zhàn)役前，“少共國際師”接到了阻擊敵人、掩護主力紅軍過江的命令。師政委蕭華率領所有政工人員都下到連隊，開展“飛行政治工作”，提出“生死存亡在此一戰(zhàn)”的口號，堅定了戰(zhàn)士們殊死奮戰(zhàn)的決心。自然常識和戰(zhàn)術知識也是宣傳的重要內容。過夾金山時，蕭華做出“上山后，不能抬頭四下張望，防止暈?！钡?條措施，傳達到每一個戰(zhàn)士，從而大大減少了非戰(zhàn)斗減員；過草地前，蕭華帶領宣傳隊到連隊教唱《打騎兵歌》，讓官兵學習對付騎兵的經驗。蕭華一般通過制作標語、唱歌和喊話等方法開展鼓動。爬雪山時，他常常編順口溜，如“翻山頂，看本領，看看哪個是英雄”等等，還把順口溜找人寫在積雪上做成標語，激勵戰(zhàn)士們前進。喊話和宣講也是蕭華常用的手段。許多老紅軍都回憶，蕭華善于演講，“講起話來鼓動性很大”，戰(zhàn)士們很容易被他的話語打動。唱歌更是蕭華的拿手好戲。他帶領的宣傳隊，不僅教戰(zhàn)士唱歌，還擔負群眾宣傳的任務。路途中的老百姓學會了宣傳隊教的歌曲，也拉近了和紅軍的距離。值得一提的是，蕭華在開展宣傳時很注重調查研究。過雪山、草地前，他都先到百姓那里打聽當地的天時地理特點，事先了解一些常識。如此，宣傳鼓動的針對性和準確性就大大提高。

營造樂觀氛圍，活躍官兵情緒。漫漫征途，始終徘徊在生死邊緣，即便是久經考驗的紅軍官兵，也難免出現悲觀迷茫的情緒，僅靠單純的教育和宣傳不能完全達到效果。為此，曾長期從事青年工作的蕭華發(fā)揮他年紀輕、朝氣蓬勃的特點，在官兵中營造出一種樂觀向上的氛圍，活躍部隊情緒。長征途中，只要是蕭華出現的地方，總少不了笑聲和歌聲。長征剛開始時，蕭華就帶著“少共國際師”的戰(zhàn)士們唱歌、喊口號，走一路唱一路，不但活躍了部隊，還吸引了許多老百姓，使部隊增加了許多“尾隨而來”的新兵。過草地時，蕭華經常在篝火旁給警衛(wèi)排講故事活躍氣氛。一次，由于一個很活躍的大個子班長死了，警衛(wèi)排沉浸在悲痛中，沒有纏著蕭華講故事。蕭華主動說：“我給大家講段《水滸傳》吧，也是造反者的事情。”他講了段“林教頭風雪山神廟”。蕭華講的故事驅散了戰(zhàn)士心頭的郁悶，使他們安然入睡。在許多和蕭華一起戰(zhàn)斗過的老紅軍記憶中，蕭華始終是活潑熱情、樂觀向上、歌聲不斷的形象。正如曾思玉后來的回憶，蕭華就像一個“小火爐”，吸引著大家，溫暖著大家，使艱難的跋涉少了許多憂愁，多了些許快樂。

關愛同志，嚴于律己。長征帶來的嚴峻考驗，迫使紅軍中的政治工作者們以更忘我的犧牲精神和更博大的階級友愛，來團結帶領官兵克服重重困難走向光明。蕭華正是這么做的。一方面，他極為關心部隊每一位戰(zhàn)士的狀況，積極地予以幫助。長征初期夜行軍休息，蕭華就點著松明子在熟睡的隊伍中來回奔波地查哨，并關照大家走時不要落下戰(zhàn)士。過草地前，蕭華搭救和幫助了兩個紅軍，一個是因傷差點被丟下的模范連連長周長勝，一個是被人謀財害命而逃出的戰(zhàn)士楊思祿。這兩位普通的基層紅軍，在他的親自過問治療下，恢復了健康，走完了長征。晚年，他們回憶往事，都對蕭華充滿著感激。另一方面，蕭華對自己要求十分苛刻，經常把自己的糧食、衣物讓給身邊的戰(zhàn)士。在毛爾蓋附近的一個高山松林里露營時，他把棉被讓給了青年干事王宗槐，自己在寒風中凍了一夜；過草地時，他又把僅剩的青稞給了警衛(wèi)員吳宗漢，自己去挖野菜吃，還騙吳宗漢說“到司令部去‘打游擊”。蕭華這種自我犧牲的精神，勝過一切空洞的說教，讓官兵自覺地團結互助，同甘共苦。

及時有力地開展火線政治工作，加快了戰(zhàn)斗勝利

在長征中，中央紅軍時刻面對國民黨數十萬大軍的圍追堵截。紅軍的政治工作，始終是圍繞著保證行軍、作戰(zhàn)任務的完成而進行的，戰(zhàn)時政治工作開展的好與壞，直接關乎紅軍的生死存亡。尤其是蕭華所在的紅一軍團，作為大部隊的先鋒，擔負著以戰(zhàn)斗方式為后續(xù)部隊開辟前進道路的重大責任，這就使得戰(zhàn)時政治工作的任務更為艱巨繁重。1935年1月，蕭華任政委的“少共國際師”撤銷，他轉任紅一軍團政治部組織部長。在隨后的征途中，蕭華始終在火線上做戰(zhàn)時政治工作，哪里有戰(zhàn)斗就出現在哪里，在數次決定紅軍命運的作戰(zhàn)中都起了關鍵而及時的作用。

1935年3月紅軍第二次渡烏江的戰(zhàn)斗是蕭華到先頭部隊開展火線政治工作的第一仗。從軍團接受了任務之后，他就來到擔負強渡任務的紅一師三團，先開了形勢分析會，又召集了營以上干部會議，傳達總部意圖，使部隊盡快做好戰(zhàn)斗準備。戰(zhàn)斗發(fā)起前，蕭華和團長黃永勝到渡口邊上觀察敵情，作出了偷渡的決心。一切準備就緒后，蕭華進行了渡江動員。他以紅軍第一次渡烏江的勝利為激勵，號召“學習第一次北渡烏江的勇士們的英勇頑強作風，打過江去，為大部隊打開通路?？凑l打得勇猛頑強，看誰先到對岸，看誰能占領和鞏固住江邊陣地！”紅軍第一次偷渡失敗，改為半夜偷渡。但半夜卻突然電閃雷鳴，風雨交加。蕭華認為，敵人必然想不到紅軍會在這時候渡河，可謂天賜良機。他說服了黃永勝，果斷發(fā)起戰(zhàn)斗，很快渡到對岸，消滅了毫無防備的敵人，并將戰(zhàn)線向前推進了六七十里，鞏固和擴大了渡口，圓滿完成了任務。endprint

1935年5月的安順場強渡大渡河戰(zhàn)斗是蕭華火線政治工作的又一次出色實踐。大渡河水流湍急，遍布暗礁，對岸敵軍機槍封鎖，尤其是整個隊伍處于只有一條渡船的困境，促使蕭華必須盡最大的努力來保證渡河的成功。為了使找來的船工消除緊張和顧慮，他親自與他們談話，和他們拉家常，詢問他們家中的情況，告訴他們，“你們的苦日子都是國民黨反動派造成的，我們只有消滅他們，才會有好日子過。雖然河對岸的敵人還那么兇，但是有我們紅軍，你們盡管放心?！彪S后，他還給船工每人發(fā)了十幾塊大洋，并留他們吃飯。船工們被蕭華的言行打動了，紛紛表示要回去作準備。渡河戰(zhàn)斗最激烈的時刻，指揮渡河的劉伯承和聶榮臻來到岸邊觀察。司號員為了不引來敵人的炮火，停止了吹號。在劉伯承要求下，司號員再次拿起號來吹，卻沒有吹響。蕭華見狀，一把奪過軍號，用力吹起來。渡船在嘹亮的號聲中渡到了對岸，紅軍占領了北岸渡口。這時，劉伯承才看見了手拿軍號的蕭華，高興地點頭說：“蕭華，你的號吹得好，吹得好！”

雖然奪取了安順場渡口，紅軍卻沒能在湍急的大渡河上架橋。中央決定，紅軍分左、右兩路縱隊，在三日內迅速搶占距安順場320公里的瀘定橋。蕭華隨右路縱隊前衛(wèi)紅二團行動，在5月29日拂曉到達敵據險固守的海子山。下午，紅軍兵分兩路，一路由二團政委鄧華率領二營向縱深抄敵背側，奪取海子山最高點，另一路由蕭華率領向海子溝下的石門坎發(fā)起猛攻。這次戰(zhàn)斗再次顯示了蕭華在戰(zhàn)時政治工作中的過人膽識。由于敵人火力太猛，紅軍傷亡較大。蕭華命令利用火力掩護，在石壁下死角里架人梯。他趁著機槍壓住敵人的關頭，一躍而起，大喝一聲，“共產黨員們，跟我上！”差點被一顆5米外爆炸的手榴彈擊中。有驚無險的蕭華又翻身躍起，高喊著帶頭往上沖。戰(zhàn)士們跟著蕭華沖上去，搭起了人梯，占領了石門坎。毛澤東后來說，要重視“二華”（即蕭華、鄧華）。大渡河邊，“二華”配合默契，在毛澤東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從上述幾次戰(zhàn)斗來看，蕭華能夠在火線政治工作中取得不俗的成績，有兩方面的原因值得重視。一是他火熱的革命激情和堅定的理想信念。這使他能夠以生動有力的話語說服和打動政治工作的開展對象，使他們?yōu)榱藨?zhàn)斗勝利的目標努力奮斗。同時，這也促使他始終戰(zhàn)斗在最前沿，以自己的行動鼓舞和感染身邊的同志，完美體現了政工干部以身作則的品質。二是他注重軍事，能文能武。作為政工干部，蕭華對軍事有著不同尋常的熱愛和獨到的見解。對上級賦予的作戰(zhàn)任務，他都能深刻認識其意義所在；對正在進行中的戰(zhàn)斗，他都能把握其關鍵點。因此，他每每能在戰(zhàn)斗最焦灼的時刻做出正確的判斷，進行強有力的鼓動，或吹響軍號，或率先沖鋒，從而加快了戰(zhàn)斗勝利的步伐。

堅定靈活地開展民族工作，促進了民族團結

長征中，紅軍先后經過苗、彝、藏等十多個少數民族的聚居區(qū)。由于社會歷史原因，這些地區(qū)的少數民族與漢族存在較為嚴重的民族隔閡，給紅軍行軍作戰(zhàn)增加了巨大困難。蕭華認識到，紅軍賴以克服這一困難的唯一武器，就是黨的民族政策。正確執(zhí)行民族政策，取得少數民族同胞的支持，是紅軍保存自己和繼續(xù)前進的關鍵。因此，蕭華在帶領部隊通過少數民族聚居區(qū)時，將民族工作作為政治工作的重點，嚴格執(zhí)行民族政策，遵守民族紀律，耐心細致地做少數民族同胞的工作，最終換取了他們的理解支持。

由于受國民黨大漢族主義的壓迫，許多少數民族反感漢族的軍隊，遠遠地躲開紅軍；藏區(qū)的上層僧俗更是下達了堅壁清野的禁令，嚴禁向紅軍運輸糧食、提供人力物力幫助，紅軍的給養(yǎng)出現了嚴重短缺。針對這一情況，蕭華將嚴格執(zhí)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和黨的民族宗教政策作為對少數民族開展工作的中心，使少數民族同胞了解紅軍是一支什么樣的隊伍。他寧可讓自己的官兵受到委屈和犧牲，也絕不在執(zhí)行民族政策上打折扣?！吧俟矅H師”經過湘西苗嶺時，蕭華及時阻止了一個營進入苗寨強行征糧的打算。他對這個營重申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指示，不管苗民在不在家，部隊照樣派戰(zhàn)士給他們挑水、掃地，嚴格地保護和照看他們的房屋、財產和農具。有時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吃了苗民的糧食，燒了他們的柴禾，就把銀元留在他們的米缸里或吊在他們的屋梁上。苗民不久發(fā)現紅軍和國民黨軍隊確實不一樣，都陸陸續(xù)續(xù)回到了家園。趁此時機，蕭華和政治部的同志挨家挨戶地宣傳黨的民族政策，很快得到了苗民們的支持和幫助。一些苗族青年還參加了紅軍。

在對藏區(qū)上層人士進行統(tǒng)戰(zhàn)工作時，蕭華的部隊付出了不小的犧牲。紅軍派出的籌糧小分隊時常受到藏族土司騎兵的偷襲，不僅造成了傷亡，且情狀慘不忍睹。蕭華忍住悲痛，沒有讓戰(zhàn)士們去報仇，而是耐心地向他們解釋，藏族同胞和國民黨反動派不一樣，他們只是誤信了國民黨反動派的宣傳，應該盡力去團結說服他們，爭取他們的支持。為了爭取藏族土司賣給紅軍糧食，蕭華不得不勸說青年干事周書良到土司那里當人質。雖然付出了犧牲，但紅軍與藏族上層的矛盾被降至最低，雙方的沖突得到緩和，紅軍的糧食困難也得到了緩解。在藏區(qū)上層人士心中，紅軍的形象得到了一定的改變。這種為顧全大局而作出的犧牲是值得的。

蕭華在開展民族工作時，還注意從少數民族同胞的性格特點出發(fā)，靈活地執(zhí)行民族政策，從而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這充分體現在他與彝族頭領的談判中。1935年5月，紅一軍團派出先遣隊，以劉伯承為司令員，從冕寧出發(fā)，擔負搶占大渡河安順場渡口的任務。蕭華奉軍團首長命令，帶領一個工作團隨先遣隊開展政治工作。從冕寧到大渡河必須經過大涼山彝族聚居區(qū)。當時的彝族和漢族有很深的民族隔閡，先遣隊進入彝區(qū)后便遭到彝民的攔阻和襲擾，被迫停止前進。蕭華指導通司（翻譯）向彝民宣傳黨的民族政策，提出借道的意愿，沒有起到效果。這時，彝民首領小葉丹四叔的到來使蕭華認識到時機。他當機立斷與小葉丹的四叔談話，在說明紅軍只是借路北上意圖的基礎上，“根據彝族人十分重視‘義氣的特點告訴他，紅軍劉司令親率大批人馬北征，路過此地，愿與彝民的首領結為兄弟?！庇炙徒o彝民槍支作為禮物。蕭華關于結盟的提議很快得到了小葉丹四叔的認同。先遣隊劉伯承司令員聽到了蕭華談判成功的報告，喜出望外，決定親自前去與小葉丹結盟。可以說，沒有蕭華根據彝民的性格特點靈活執(zhí)行民族政策，在談判中提出與彝族頭領結為兄弟的建議，也就沒有之后的“彝海結盟”，紅軍通過彝區(qū)將面臨更多的困難，搶占大渡河渡口任務的完成必然受到影響。

作為紅軍政治工作的領導者之一，蕭華在長征中雖然沒有留下成系統(tǒng)的有關政治工作的論述，但他用實際行動，為我軍后來的政工干部們樹立了榜樣。正因為有了這些不同尋常的實踐，他積累了豐富的軍隊政治工作經驗，最終成為我軍政治工作的大家；他也得以寫就不朽史詩《長征組歌》，使長征精神代代相傳，永遠銘記在中華民族兒女心中。

（責編 侯春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