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嘉平
第一次嘗到姥姥涼面的味道,還是在我剛記事兒的時候。
當(dāng)時正值夏日,艷陽高照,院里院外,草樹青蔥,花香四溢,大自然用其勃勃的生機詮釋著生命的韶華。不時傳來的蟬鳴,仿佛是跳動的夏的音符,回蕩在炙熱的空氣里。還是個孩子的我,最喜歡的就是在姥姥的小院里跑來跑去,徜徉在色彩斑斕的果蔬中,呼吸著自然的芬芳。
正當(dāng)我自得其樂的時候,屋里傳來姥姥慈愛的聲音:
“寶寶,中午嘗嘗姥姥做的涼面好吧?”
涼面有啥好吃的,我嘟囔了一句,不過是小聲自言自語。隨即高聲應(yīng)了句:“行啊,姥姥?!?/p>
姥姥可是個利落人,一會兒就拎著菜板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走了出來。只見她把菜板子擱到院子中間的石桌上,順手從菜地里摘了幾根翠綠發(fā)亮的黃瓜,在水池中洗凈放到案板上。伴隨著清脆的“嗒嗒”聲,細薄的黃瓜片齊齊“臥倒”,湊上去一聞,頓時覺得清香四溢。姥姥一連串干凈利索的動作可是讓我開了眼,不自覺像個跟屁蟲一樣隨著她進了廚房。
廚房里的姥姥更是大廚級的表演:只見她從籃子里挑出兩個鮮亮的大雞蛋,沿著碗壁輕輕一磕,將金黃油亮的蛋液打進碗中,順著一個方向用力攪動。隨著“刺啦”一聲脆響,黃瓜、雞蛋在油鍋里完美融合。這時候湯鍋里的面條也熟了,姥姥把面盛到備好的涼開水里,配上麻汁、蒜泥,一道時令的美味涼面在眼花繚亂中就此大功告成。時隔多年,姥姥還常常笑我當(dāng)時垂涎欲滴的饞嘴模樣,而我就只記得狼吞虎咽的三大碗了。從那時起,我喜歡上了吃面條,不,準(zhǔn)確的說,是姥姥的涼面。
花開花落,時光荏苒,進入高中的我學(xué)業(yè)愈加繁忙,很少有機會去姥姥家了。但無論是美味的涼面,還是慈愛的姥姥,卻始終在我心頭縈繞,從不曾沖淡。
今年暑假,我擠出兩天的時間,到姥姥家探望。徑直推開院門,瓜藤依舊,石凳仍然,只是菜地不如原來齊整了。聽到動靜的姥姥連忙迎了出來。
“寶寶,你可算是來了!”
姥姥邁著蹣跚的腳步向我走過來,她的微笑充滿了無限的真切和疼愛,只是勾勒在她削瘦臉龐上的皺紋暗示著歲月的無情。已然是高中生的我對“寶寶”這個有點“溺愛”味道的稱呼不但沒有一絲排斥,反而覺得是那么自然和親切。姥姥攥著我的手,仿佛有聊不完的話題。時近晌午,姥姥滿面笑容地問:“寶寶,你好不容易來一次,愛吃什么,盡管和姥姥說?!蔽颐摽诙觯骸袄牙?,最愛你的涼面!”
于是,兒時的一幕仿佛在這一刻重演。艷陽下,清風(fēng)里,姥姥又坐到了石桌旁,熟練的切著黃瓜,她的精神依舊矍鑠,手法依舊純熟,只是從她的背影里,我分明看出,她的腰更彎了,腿腳也不是很靈便了。不知怎的,我的眼角有些濕潤……
吃著可口的涼面,我和姥姥開心地聊起學(xué)校里的趣事,姥姥微笑著,分享著我的快樂,囑咐我多注意身體,不要太過勞累,平淡的話語中,蘊含著滿滿的溫情。
如今,在學(xué)校和家里偶爾也會吃到?jīng)雒妫m然味道未必地道,卻總能讓我想起親愛的姥姥。我有時在想,愛的傳承如此簡單,如此神奇。一碗涼面,就能喚起那么多美好的記憶:有那個在烈日下頑皮的追風(fēng)少年,有那個慈愛安詳?shù)膿磹坶L者,更有那段難忘的日子……
[作者通聯(lián):山東東營市一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