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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有熱風(六)

2018-02-26 13:32:36容光
花火B(yǎng) 2018年11期
關(guān)鍵詞:金元師姐詩意

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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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回顧:

宋詩意受傷后再歸隊,身體素質(zhì)遠不如從前,同隊的羅雪多次出言不遜,卻不想被程亦川聽見后挺身維護:“可她至少登頂過,風光過?!彼脑捵屃_雪啞口無言。孫健平惜才,對程亦川自然要求更嚴格一些,兩人免不了日常斗嘴……

Chapter6.

不遠處,剛氣喘吁吁脫了雪板的宋詩意看到這一幕,樂不可支。

孫健平一回頭,就皺起了眉,把她拎到一邊。

“不是說過,短期內(nèi)不能自作主張加速嗎?!”

宋詩意一頓,睜大了眼:“誰加速了?我沒加速啊。加速了會滑得這么慢?”

“你——”孫健平氣悶,指著她哆嗦兩下,“你要是不想要這條小命了,就直說,別擱這兒嚇唬我。我年紀大了,經(jīng)不起折騰?!?/p>

“就加了那么一小下,一小下——”她伸出兩指,瞇眼比手勢。

“一下都不行!”孫健平厲聲道,“你忘了,當初是怎么出事的了?醫(yī)生是怎么囑咐你的?你那腿還要不要——”

“我知道,我知道?!彼卧娨廒s緊打斷他,賠笑說,“下次再也不敢啦,您老人家快別氣了。”

她是笑著說這話的,可那笑里滿是不甘,還有無論如何也藏不住的落寞。

孫健平想說什么,最后也只能嘆口氣,說了句:“你呀。”

她曾登過頂,離天下無雙的位置僅一步之遙,對冠軍的渴望絕非常人能懂。

可他懂,他懂她的不甘心,也懂她的不能不甘心。

因為不甘心,所以,她又一次站在這雪地上,勝負輸贏都不要緊,只要能夠站在這里。

卻也因為一身傷痛,她不能不甘心,屈居人下,再難登頂。

孫健平看著愛徒,有那么一瞬間,喉頭酸楚。他忽然有些懷疑,自己讓她歸隊這個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是真的對她好,還是讓她活得更不開心了?

他在這愁腸滿肚的,那沒心沒肺的徒弟卻拍拍肚皮,毫無尊師重道之心,把雪板往他的懷里一塞:“哎呀,餓死了。來,孫教練,幫我扛一下。咱們多久回基地???該開飯啦?!?/p>

孫健平:“……”

瞧瞧他,這是造了什么孽,盡往基地招些什么東西!

一個兩個都是沒良心的孽徒。

他一邊罵,一邊扛住雪板,也沒見真把這沉甸甸的玩意兒塞回徒弟的懷里,末了,只能嘆口氣,認命。

一物降一物,能降住他的,這輩子也就這些傻徒弟了。

山頂,一聲槍響,那位身負重任的孽徒二號,終于意氣風發(fā)地開始了最后一次速降。

孫健平趕緊收起心神,抬眼去看。

身側(cè),孽徒一號喃喃地說:“這家伙腳上安了風火輪吧?怎么又快了???”

訓練時間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所有人都站在雪地上,就連隔壁的技巧類項目隊員也聚了過來。大伙只等孫健平一聲召喚,大門外的大巴車候著呢,這就打道回府。

也因此,所有人都看見了額外加訓一輪的程亦川。

無數(shù)道目光聚集在半空中的紅點上,有驚嘆,有迷茫,有無所謂,也有很在意。

在意的多是速降隊的人,旁人不過看看熱鬧罷了。

魏光嚴只覺得一口氣堵在喉嚨里,上不來、下不去,難受至極。

身邊的人使勁兒跺了一腳雪地,積雪四濺。

盧金元恨恨地說:“混賬東西!混賬東西!”

可到底無處發(fā)泄,他只能翻來覆去罵著這四個字。

魏光嚴回頭,瞥他一眼:“技不如人,你也不過是個混賬東西?!?/p>

“嘿,你怎么說話呢?咱倆難道不是在同一陣營的?”

“同一陣營?”魏光嚴心里有氣,笑了兩聲,說話越發(fā)尖刻,“你也配?”

“呸。你可別假清高了,咱倆用不著狗咬狗,一嘴毛!”可不管盧金元怎么叫喚,魏光嚴頭也不回地往大門外走了。

他不想看見那小子滑完全程。

程亦川的出現(xiàn)仿佛時刻提醒著他,他在這坐以待斃,而后來者就要居上。

大巴車就停在雪場大門外。

已近黃昏,運動員們陸續(xù)上車,準備返回基地。

程亦川由于比別人多練了一次,出來得晚,扛著雪板、背著雙肩背包上車時,前半個車廂都坐滿了。

袁華和孫健平在他的身后。見他停在原地不動,袁華拍拍他:“傻站著干什么?后面還有座位啊?!?/p>

坐在倒數(shù)幾排的薛同和陳曉春,齊齊伸手朝他揮了揮。

陳曉春猴子似的上躥下跳:“這兒、這兒、這兒,來這兒坐啊,兄弟!”

程亦川掃視一圈,目光定住,嘴角輕輕一扯。

“我坐這?!?/p>

說完,他徑直走到第三排,指指某人身旁的背包,笑容可掬:“師姐,挪一下包唄?!?/p>

正在調(diào)整姿勢準備打盹的宋詩意表情一頓,指指身后:“后面座位不是挺多的?”

而且還有兩個猴子在迎接他。

“走不動了。”

他二話不說,拎起宋詩意的包,一屁股坐了下來,把她的包掛在了前座椅背的掛鉤上。

“……”

宋詩意:“咱倆很熟嗎?”

為什么非得坐這兒?

“不是很熟?!背桃啻ù鸬美仙裨谠冢安贿^,這車上也就跟你熟悉一點,勉為其難地挨著你坐一下吧。”

嘿,這小子,居然得寸進尺。

宋詩意瞪他一眼:“你還勉為其難?呵,也不問問我樂不樂意你坐這兒?!?/p>

“那你樂意不樂意?”

“不樂意。怎么,你要換座位嗎?”

“并不?!?/p>

“……”宋詩意無語,“那你問我干什么?”

“不是你讓我問的嗎?”他還理直氣壯地反問她。

宋詩意:“……”

臭小子,這對話沒法進行下去。

她瞪他一眼:“坐也行,你給我安靜一點,別影響我睡覺?!?/p>

說罷,她一副“敢吵我,我就揍你”的表情,往椅背上一靠,閉眼睡覺。

可某只程姓蚊子偏偏不遂她的意,沒一會兒就湊了過來,悄悄問:“師姐,最后一次,你加速了對不對?”

宋詩意閉眼不理會。

“我看見了,你就是加速了。”程蚊子很執(zhí)著,從疑問句變成肯定句,異常篤定的語氣。

宋詩意繼續(xù)裝死。

“喂,你別裝死??!”這回他不止動口,還動手了,小孩子似的拿手指戳她的胳膊肘,“我問你,加都加速了,干嗎半途而廢?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你不懂嗎?你——”

下一秒,宋詩意睜開了眼。

她不耐煩地拍開他的手:“我不懂,就你懂?!?/p>

那一下用力過度,啪的一聲打在他的手背上,異常清晰。她都能感覺到掌心火辣辣的。

程亦川一頓,臉色微變。

這會兒后悔也來不及了,宋詩意遲疑片刻,那句“對不起”卻說不出口。

她真不是故意的。

僵持了好一會兒,她最終看向窗外,低聲說了句:“加不加速都是我的事情,你別管?!?/p>

少年沒說話,只是輕笑一聲,聽在耳里有些嘲諷的意味。

窗外是覆雪的路面,遠處,泛白的山脈若隱若現(xiàn),近處的半輪紅日掛在光禿禿的枝丫上。天邊泛著紅,像是姑娘哭過的眼。

宋詩意心里不是滋味,也不再與程亦川多言,索性閉眼打盹。

接下來的一路,相安無事。

直到她迷迷糊糊睡著了,腦袋一下一下往玻璃窗那邊倒。

程亦川坐在一旁,體會著這一路上的心路歷程——起初是恨鐵不成鋼,一心想問明白她為什么才剛剛加速就放棄;然后是憤怒,他好意關(guān)心,這女人居然不識好歹;接著是不可置信,她狗咬呂洞賓之后,居然還睡得著;最后……

最后他看見宋詩意睡眼迷糊后,腦袋一下一下往旁邊靠去,眼看著就要撞上玻璃窗了。

以她這一頓一頓往下栽的勢頭,撞上去估計就是咚的一聲。

他心想,活該,咬了呂洞賓,你看,這下報應(yīng)就來了。

程亦川瞇著眼,幸災(zāi)樂禍地等著看好戲。

這是繼去年從日本回國那一次坐飛機之旅后,他第一次與她比鄰而坐。那一次,她自比林青霞、王祖賢,他惱羞成怒,也沒工夫細看,這一次倒是看了個真切。

聽說這位師姐年底就要滿二十五歲了,大他整整五歲。

她的皮膚倒是很白,像雪砌的,素顏時也干干凈凈。

不是他媽那種秀氣的細眉,她的兩彎眉毛像是遠山似的,整齊、濃密,帶著一星半點溫柔的弧度。

呵,嚴重的表里不一。

他帶著批判心態(tài)打量她,卻在看清她眼瞼下的青影時頓了頓。

膚白的人更易顯出疲態(tài)來,看她這黑眼圈,和他宿舍里的魏光嚴有得一拼了。所以,她整日里戴著一張嬉皮笑臉的面具,事實上也在為成績輾轉(zhuǎn)反側(cè)?

……

程亦川想起了薛同在食堂里說的那些話。

她的腦袋還在持續(xù)下垂中,終于在某一刻與車窗的距離即將縮減為零,眼看著就要重重撞上去。

也就在那一刻,額頭與車窗間猛然多出一只手來。

他顧不得多想,就這么下意識地伸手替她擋住了玻璃。

那是一種奇異的觸覺,手背抵著冷冰冰的玻璃,像觸到冰一樣,可手心挨著她溫熱的額頭,隱約還能感覺到她光滑細膩的肌膚,綢緞似的……

程亦川一怔,卻又在她迷迷糊糊睜眼的那一刻,猛地縮回手來,正襟危坐……仿佛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只有一顆心兀自怦怦跳著。

醒來的宋詩意左右看了看,稀里糊涂地坐直了身子:“……到了?”

“你是豬嗎?擱哪兒都能睡著。”他故作鎮(zhèn)定,斜斜地看她一眼,完全是下意識地在損人,話連腦子都沒過。

剛睡醒的人,面上還有兩團淺淺的杏色,眼睛水蒙蒙的。

她打了個呵欠,沒精打采地伸手,下一刻——砰地一下敲在他的腦門上。

程亦川:?

“沒大沒小,欠揍的小子。”她收回手來,捂住嘴,繼續(xù)打完這個呵欠,然后開開心心地從背包里拿出一個香蕉來,一下一下地剝開,三下五除二地解決掉了。

“……”

程亦川忍了又忍,忍無可忍:“你還打我?你知不知道剛才,剛才我,要是沒有我——”

他卡在那里,說不出下文來。

宋詩意莫名其妙:“你什么你?”

他什么他?難道,他還能開口說,剛才要不是我,你就撞上玻璃窗,腦門兒起包了?

他說不出口。

萬一那女人反問一句?“我又沒讓你幫我擋,誰讓你自作多情的”,那他怎么辦?

暈,呂洞賓又被狗咬了!

呂洞賓總是被狗咬!

他一定是神志不清、心智失常,才會伸手替她擋那一下!

一念之差,悔不當初,程亦川咬牙切齒,反手給了自己一巴掌。哪知道那位師姐還斜眼看他,點頭說:“早該有點覺悟了,你這孩子,一看就是小時候挨打挨少了,長大了才這么討人厭?,F(xiàn)在還懂得自我反省了,總算有點救了?!?/p>

程亦川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克制住掐死她的沖動。

沖動是魔鬼。

認真,你就輸了。

淡定一點,程亦川,你是要當冠軍的人。

……

他跟念緊箍咒似的,不斷在心里勸自己。

對,沒錯,他是要當冠軍的人。

等他當上冠軍那一天,看他怎么耀武揚威地來她面前奚落她!

自我麻痹的小師弟上線了。

回基地后,一下車,薛同和陳曉春就沖了上來。

薛同擠眉弄眼的:“可以啊,程亦川,拋棄兄弟去跟師姐擠在一塊兒,說,打什么主意呢?”

陳曉春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好歹也是剛認的兄弟,早上我才把我女神介紹給你,你這才過了半天就行動了,你,你把我往哪兒擱!”

程亦川好笑:“你想我把你擱哪兒?”

程亦川指指胸口:“擱這兒?”他再指指腦袋,“還是擱這兒?”

陳曉春一臉被雷劈的表情:“你怎么這樣,你是要玩同性戀嗎?”

薛同哈哈笑:“反正擱哪兒都成,他的意思就是,你不能把師姐擱那兒?!?/p>

陳曉春重重地點頭:“對,不能、不行、不可以?!?/p>

三人一起往食堂走,一路上就宋詩意這個話題交流了幾分鐘。

陳曉春:“說,你們一路上聊了些什么!”

程亦川:“她全程睡得跟豬似的,能聊什么?”

“怎么說話呢!”陳曉春生氣,“你見過那么好看的豬嗎?師姐就算是豬,也是基地里最漂亮的那一頭!”

“噗——”程亦川和薛同都笑岔了氣。

陳曉春又回過神來:“呸,都是被你氣糊涂了,你才是豬,你倆都是!師姐是仙女下凡,你們這些凡人休想染指!”

新交的兩位朋友都是天生的相聲演員,一口標準的東北話,生動豐富的面部表情、肢體語言。程亦川每跟他倆說幾句話,都能樂呵半天。

走到食堂窗口,三人陸續(xù)裝了一盤子飯菜。

基地的伙食嚴格按照運動員進食標準設(shè)置,色香味俱全,營養(yǎng)豐富,但沒有年輕人喜愛的垃圾食品和碳酸飲料。

訓練了一整日,原以為今日已近尾聲,誰知吃頓飯也能吃出精彩來。

陳曉春挑的位置在窗邊,正咋咋呼呼地領(lǐng)著薛同與程亦川往那張空桌子走,意外陡生。

過道旁的某張桌邊,盧金元與魏光嚴坐在一起,正苦口婆心地勸他跟自己統(tǒng)一陣線。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所以下午你說的那些話,我就當是氣話了,不跟你一般見識?!北R金元覺得自己很大度。

魏光嚴面無表情地吃著飯:“隨你的便?!?/p>

“欸,魏光嚴,你弄明白一點——”他手指一曲,敲敲桌面,“我又不是你的敵人,那姓程的才是。你沖我發(fā)火,有用?”

“我愛沖誰就沖誰?!?/p>

“你——”盧金元幾乎要氣絕,這家伙怎么油鹽不進?。?/p>

也就在此時,身后突然傳來陳曉春的聲音。

“欸欸,那邊窗戶那兒有張空桌子,走、走、走,去那邊兒?!?/p>

盧金元神情不善,猛地一回頭,果不其然,陳曉春和薛同在背后,說曹操,曹操就跟著來了。他一見程亦川,原本都不疼了的腳又疼了起來。

下午撞上旗門,按理說,都是宋詩意激怒他所致,可盧金元把鍋都一股腦地甩給了程亦川。

恨一個人時,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他,所有的不痛快都只因他而起。

最可恨的是,盧金元屁滾尿流地摔過終點線,惹來一片笑聲,可程亦川大出風頭,入隊的第一次專項訓練就吸引了眾人的眼球。

盧金元無論如何不肯承認,那片艷羨的目光里,也有他恨恨的目光。

別人努力多少年,憑什么有的人一來就得到了所有?

藏在桌下的手慢慢握緊,他咬緊牙關(guān),眼神一沉。

魏光嚴抬頭看他一眼,覺得有些不對勁:“你要干什么?”

盧金元冷笑一聲:“不干什么,當師哥的教教師弟做人的道理,免得他整天不知道天高地厚的?!?/p>

“你別亂來?!蔽汗鈬谰嫠?,“這里是隊里,你要是亂來,第一個吃不了兜著走的就是你自己。”

盧金元沒理會那么多,只笑了笑,端起那碗只喝了一口的魚湯。湯面冒著熱氣,還有些燙,方才盧金元嘗那一口,險些把舌頭燙出泡來。

第一個從他身旁過去的是陳曉春,然后是薛同,最后是程亦川。

一個意外而已,誰都不想發(fā)生的。

他還不信教練能拿他怎么樣。

盧金元全身緊繃,就在程亦川到來的那一瞬間,猛地站起身來,轉(zhuǎn)身便與他撞了個滿懷。手里的湯碗是照著人臉上去的,一滴不剩,狠狠地盡數(shù)潑了出去。

食堂里鬧哄哄的,正值飯點,成群結(jié)隊的饑餓大軍陸續(xù)涌來。

程亦川挑食,青菜只要葉子;牛肉不要肥的,不要瘦的,得肥瘦參半;蔬菜沙拉只要蔬菜,不要沙拉;水果拼盤不吃梨,只吃蘋果。

他那精心挑選出來的一盤菜,受到了薛同和陳曉春的嘲笑。

“看不出來啊,程亦川,吃個飯這么講究?!毖νf。

陳曉春斜眼看那盤菜:“這要給魏光嚴看見,還不得胖揍你一頓?人家小時候家境貧困,連飯都吃不飽,擱你這兒,這不吃、那不吃的,瞎講究?!?/p>

程亦川很淡定,端著餐盤走在兩人后頭。他從小到大被寵著慣著,霸王性子由此養(yǎng)成,挑食的習慣也糾正不過來了。

只是,沒想到,魏光嚴沒有揍他一頓,半路卻殺出個盧金元。

過道寬敞,程亦川走在中間,本不應(yīng)該與人撞上的。

可那人手里端了一碗湯,猛地站起身來,轉(zhuǎn)身之際,二話不說照著他的臉就潑了過來。

程亦川一只手端著餐盤,一只手下意識地擋在面前,下一秒,滾燙的液體悉數(shù)潑在他的衣袖上,有那么幾滴濺在手背上、下巴上,燙得像火灼燒。

這還好是在冬天,他那一身滑雪服厚實、防水,衣袖擋住了大部分的湯汁。

饒是如此,那滾燙的溫度也叫他咝的一聲倒吸口氣,險些拿不穩(wěn)手里的餐盤,猛地退后兩步,看清了眼前的人。

他神色一變。

盧金元暗罵了聲臟話。

盧金元明明是抱著弄死他的心態(tài)干這事的,可沒想到低估了這小子的身高,又被他用衣袖擋住了。

預(yù)想中的開水燙死豬沒能實現(xiàn)。

盧金元氣仍未消,簡直遺憾得想罵人。

已經(jīng)走過的陳曉春和薛同二人沖了回來,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程亦川一身的湯汁,問他有沒有事。

有沒有事?

有。

下巴上一陣刺痛,可有事的不是燙傷的地方,是神經(jīng)。

程亦川起初還沒回過神來,但抬眼對上盧金元挑釁的神情,頓時明白了,這并不是一個意外。

盧金元端著空碗,毫無歉意地說:“喲,不好意思,沒看見你在這兒呢?!?/p>

眼見著程亦川的臉色沉了下來,下巴上紅了一小片,他又慢條斯理地把空碗放在桌上,回頭似笑非笑地問了句:“燙傷了?真是對不住,師哥不像你身手那么靈巧,小小年紀天賦異稟?!?/p>

把手一攤,盧金元笑得很是得意:“這不,手上沒輕沒重的。你可別跟師哥計較啊。”

那張狂的模樣,足以令程亦川瞬間憤怒。

短暫的僵持。

程亦川笑了兩聲,極輕、極短促。下一刻,他從餐盤里端起那碗白米飯,二話不說照著人的腦門上扣去。

上好的東北大米,蒸得顆粒飽滿、軟軟糯糯,熱氣騰騰的。

不燙,但被一整碗扣在腦門上,白花花一片,比湯汁狼狽多了,盧金元的笑意戛然而止。

程亦川卻笑著說:“喲,不好意思,我也沒看見你在這兒呢,手上沒輕沒重的。你可別跟師弟計較啊?!?/p>

程亦川面上帶笑,把盧金元的話原封不動地回敬給他。

別說一旁的薛同和陳曉春了,就連魏光嚴都怔住了。小范圍內(nèi),正吃飯的運動員們紛紛側(cè)目,看著這突發(fā)的騷動。

盧金元做夢也沒想到程亦川敢反將一軍。

競技體育的世界是殘酷的,每一步都要咬牙前行,付出血和汗的代價。人在極限運動時,能夠爆發(fā)出最原始的力量。

而相應(yīng)的,這個世界也有著最原始的法則:弱肉強食。

從體校到國家集訓隊,越是優(yōu)秀的人才扎堆的地方,競爭越激烈,排擠越嚴重。別說朝臉上潑水了,一路走來,盧金元見過的陰險之事可不少。老將給新人穿小鞋,輕則言語辱罵、口頭挑釁,重則發(fā)生肢體沖突。

十九歲那年,他在體校親眼看見隊友從滑雪鞋里倒出幾顆大頭針來。

不同于普通鞋子,為了保護運動員的腳踝,滑雪鞋的鞋口有很長一段堅硬的材料,也因此,運動員在穿鞋時需要用力朝里蹬。

當鞋子里出現(xiàn)了大頭針,可想而知,那一蹬會蹬出什么樣的后果來。

他起初是震驚,后來是習以為常。

心術(shù)不正的人,有樣學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倒扣了一碗飯在腦門兒上,盧金元簡直氣炸了,一把揪住程亦川的衣領(lǐng):“你有病?。?!”

程亦川比他高出小半個頭,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含笑說:“都說了不是故意的,師哥怎么這么認真?。俊?/p>

“倒扣老子一頭米飯,你還敢說你不是故意的?”他揪得更用力了。

程亦川又笑了一聲:“你該慶幸我不愛喝湯。”

——否則,你可沒這么好運,躲得過被澆一頭的危險了。

程亦川自小在爺爺奶奶家長大,父母常年在外奔波,并沒有多少時間教育他。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程翰教給兒子最實用也最基本的處世之道。

只是,他的話比較通俗易懂,總是亙古不變的那一句——“能動手,咱們盡量不瞎吵鬧,只要你占理,醫(yī)藥費爸爸給你出”。

程亦川學以致用,對此相當在行。

明知此時不該笑,可陳曉春愣是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笑完被一旁的薛同著急地瞪了一眼,又趕緊打住。

可那一聲笑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盧金元惱羞成怒,終于理智全無,一拳照著程亦川的臉砸了過去。

宋詩意歸隊后,并未第一時間趕去食堂吃飯。

滑雪服厚重、防水,也因此不太透氣,訓練一下午,她出了一身汗,習慣性地先回宿舍洗澡。

當她踏進食堂時,騷動已經(jīng)發(fā)生了。

一大群人也不吃飯,在大廳里圍成一團,亂七八糟的。

“干什么呢?”她莫名其妙,撥開人群朝里一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程亦川?

那家伙瘋了?!

入隊第二天,打架斗毆?

還是在基地,眾目睽睽之下?

事發(fā)地帶堪稱一片狼藉,桌椅翻了,湯湯水水灑了一地。而始作俑者程亦川同學,此刻剛以一記完美的過肩摔,將盧金元咚的一聲掀翻在地。

過肩摔后,他再使出了鎖喉。

盧金元被打出了鼻血,滿口臟話,一句比一句難聽,間或夾雜著吃痛的慘叫,可就是無論如何打不著程亦川——哪怕陳曉春和薛同,包括魏光嚴都在死命地拉著程亦川。

“都吃飽了撐的,站著看戲?”宋詩意沖圍觀的人喊了一句,“還不上去攔著?”

說是打架,其實壓根兒是盧金元單方面挨打。

又有幾個男生如夢初醒,沖了上去,一人一只手架住了程亦川。

“兄弟,冷靜一點?!?/p>

“別打了,再打出事了!”

“消消氣啊,你消消氣?!?/p>

程亦川被人拉開了,盧金元才終于解脫,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頭發(fā)上、臉上還沾著一團團的白米飯,鼻子以下全是血,淺藍色的滑雪服也蹭了一身亂七八糟的油污。

他進隊好幾年,人品也算是有目共睹,差到離譜。

也因此,圍觀人的目光里好些帶著幸災(zāi)樂禍的意味,只差沒在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三個大字——你活該。

盧金元是真沒想到這小子敢還手。

當然,盧金元更沒想到的是,程亦川竟然學過跆拳道,是個練家子。

人群里滿是明晃晃的嘲笑,盧金元明明是先出手的那一個,結(jié)果一拳都沒打著程亦川,反而被揍了兩下。一拳正中鼻子,盧金元當場就被他揍出了鼻血。

盧金元氣得理智全無,隨手拎了張凳子,這才換來程亦川一個過肩摔,外加一個鎖喉。

如今程亦川總算被人架住,大概是局勢一邊倒得太明顯,竟沒人上來拉盧金元。

這下盧金元鉆了個空子,眼看著拳頭緊攥,朝著程亦川就撲過去。

可半路上還是殺出個程咬金來。

宋詩意想也不想,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死死地攥住了盧金元的手,攔住了他:“干什么你!”

唯一的反擊機會落空,盧金元氣得要命,破口大罵:“有你什么事兒?你給我滾一邊兒去!”

可宋詩意也是運動員,并非普普通通的弱女子。她雙手抵住盧金元,不讓他靠近程亦川,嘴里大喝道:“老實點兒!你倆瘋了是不是?!這是什么地方?要打架,滾回老家去,大老遠跑這來,就是為了狗咬狗不成?”

她算是高山滑雪集訓隊里最高齡的運動員了,拿出了師姐的架子,還當真能唬人。

可惜盧金元正在氣頭上,急紅了眼,張牙舞爪的,不肯善罷甘休。

不知是誰叫了聲:“教練來了!”

宋詩意抬頭,越過人群看見袁華和丁俊亞剛走進食堂,顯然是對這亂七八糟的現(xiàn)場震驚不已,一個滿臉焦急,一個面如寒冰,大步流星地朝他們走來。

這兩位都是年輕教練,沒有成家,也并非本地人,所以不同于成家的老教練,他們住在集訓隊的宿舍,也和運動員們一樣,一日三餐都在食堂。

教練一來,這事就鬧大了,不可能不了了之。

宋詩意百忙之中回頭看了一眼,程亦川還被五六個人架著。他們對他拉胳膊的拉胳膊,抱腰的抱腰。

但要命的不是這個,而是他的模樣。

不同于狼狽的盧金元,程亦川除了袖口和胸前有水漬之外,整個人干干凈凈,沒有一點受傷的痕跡。

她飛快地收回目光,再看盧金元……何止一個“慘”字了得——滿頭米飯,滿臉血,鼻血沒被止住,還弄臟了領(lǐng)口、前胸,只差沒在腦門兒上刻兩字——狼狽。

教練已經(jīng)走到人群外,大伙自發(fā)地讓出了一條道來。

宋詩意心里咯噔一下,也顧不得多想,低聲沖盧金元說:“成,松手就松手,要打要殺隨你的便吧?!?/p>

說完,她手上一松,退后兩步,放開了他。

一個是殺紅眼的盧金元,此刻毫無束縛。一個是被人架住的程亦川,絕無還手之力。

……高下立現(xiàn)。

于是,就在兩位教練撥開人群,急匆匆趕來時,盧金元有如神助,大罵著“臭小子”,照著程亦川就是一拳。

那一拳力道之大,讓人懷疑程亦川的鼻梁是否還有生存的機會。

“……”宋詩意都不忍心看,別開眼去,心里顫了兩下。

伴著程亦川的痛呼,袁華驚呆了,沖著盧金元暴喝一聲:“你干什么?!”

丁俊亞一把攥住盧金元的后領(lǐng),用力一拉,像拎小雞似的把人扯開,然后二話不說地抬起程亦川的下巴:“把頭仰著?!?/p>

那一拳不僅打出了程亦川的鼻血,嘴唇也被牙齒磕破,分不清哪兒是哪兒的血。

丁俊亞側(cè)頭環(huán)顧人群,想找點止血的東西,宋詩意卻在幾秒之前就已經(jīng)解下了圍巾,飛快地遞過來。

他一頓,看她一眼,接了圍巾,折成幾下,一把堵在程亦川的臉上:“仰頭,捂好了?!?/p>

丁俊亞再看一眼被袁華拎住的盧金元,那家伙的鼻血已經(jīng)自己止住了。

他冷著臉,聲音短促地對袁華說:“我?guī)麄z去醫(yī)務(wù)室,你處理現(xiàn)場。”

程亦川被那一拳揍得耳邊嗡嗡叫,接下來的好一陣,都有些頭腦發(fā)蒙,回不過神來。

丁俊亞讓他抬頭,他就抬頭。

丁俊亞給他圍巾堵住鼻血,他就下意識地堵住,基本上是按照指示在機械行動。

疼痛讓腎上腺素飆升,好像渾身血液都在往腦子里沖,他有點記不清自己是怎么從食堂走到醫(yī)務(wù)室的了,也詫異自己居然和盧金元這么一路共處都相安無事。

天已經(jīng)黑了,又是一場紛紛揚揚的雪。

他暈頭轉(zhuǎn)向地到了醫(yī)務(wù)室,被護士安置在臨時病床上時,還下意識地仰著頭,用那圍巾堵住鼻子。

天花板上是刺眼的白熾燈。

他不適地瞇著眼,察覺到有血沿著鼻腔流進了口中,血腥味跟鐵銹似的,咸而濕熱。

除此之外,鼻端隱隱有種熟悉的味道。

是什么呢?他恍惚地想著。

好半天,直到護士取了那圍巾,一邊囑咐他別動,一邊替他檢查鼻腔、止血清洗時,他才記起來。

那是洗衣粉的味道。

小時候在爺爺奶奶家,奶奶總愛用那個牌子的洗衣粉,柑橘味,甘甜里帶著點淡淡的苦。那是童年的味道。

他下意識地側(cè)頭去看,那染血的圍巾是米白色的。

他剛才意識不清,這會兒才隱約想起來,那好像是宋詩意的圍巾?那是她遞給丁俊亞的。

記憶再往前推,腦子一激靈,他猛地跳了起來,不可置信地大罵一聲。

護士嚇一大跳,手一抖,清理傷口的紗布都掉在地上了。

“你別動啊,還沒弄完呢,一會兒又出血了……”

程亦川的意識悉數(shù)回籠,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眼睛瞪得跟燈泡似的。

剛才在食堂,盧金元那一拳落在他臉上之前,是她松了手,對吧?

她松手了,還說了句什么來著?

大概是腎上腺素終于下去了,他的暈眩感完全退去,只剩下清醒的憤怒。他想起來了,那時候她說的是:“成,松手就松手,要打要殺隨你的便吧?!?/p>

要打要殺隨你的便吧?!

程亦川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只聽見護士一聲尖叫。

“你快別動,又流血了!”

鼻腔里一股溫熱的液體噴涌而出,但無論如何都比不上他心頭的怒氣。

呵,垃圾師姐想弄死他!?

(連載結(jié)束)

上市預(yù)告:

遇見你的那一年,冰雪也是滾燙的。

他們愛你年少成名,風光無限,卻也恨你跌落低谷,巔峰難見。

獨我伴你爬過高山與低谷,等待王者歸來時的風雪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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