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

【摘 要】蘇軾在貶謫黃州的將近五年的時光中，在當?shù)亟Y(jié)識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他與這些朋友交游唱酬，留下了不少優(yōu)秀的詩篇，證明了友情不在于地位是否相等，而在于相知與真誠。真情、良善常常存在于山野陋巷之中。

【關(guān)鍵詞】蘇軾；黃州；交友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8）35-0244-01

蘇軾天性樂觀，喜交朋友，就算是貶謫在黃州依舊高朋滿座。葉夢得在《避暑錄話》中記載，“子瞻在黃州及嶺表，每旦起，不招客相與語，則必出而訪客……設(shè)一日無客，則歉然若有疾。”①王辟之在《澠水燕談錄》中有言：“子瞻雖才行高世，而遇人溫厚，有片善可取者，輒與之傾盡城府，論辨唱酬，間以談謔，是以尤為士大夫所愛?！雹?/p>

“潘子久不調(diào)，沽酒江南村。郭生本將種，賣藥西市垣。古生亦好事，恐是押牙孫。家有十畝竹，無時客叩門。我窮交舊絕，三子獨見存?！痹凇稏|坡八首》中，東坡以親切的語調(diào)描述的這三個人分別是潘丙，郭興宗和古耕道，他們都是東坡在黃州認識的朋友，在東坡貶謫黃州的幾年里，“以上三人，皆朝夕相從者也?！?/p>

潘丙字彥明，進士，在樊口經(jīng)營一家小酒店。元豐三年三月，東坡到達黃州后不久，潘丙即來拜訪，東坡和他一起渡樊口，徑至店下，飲于潘丙店中，十一月，東坡在給秦觀的信中寫道“又有潘生者，作酒店樊口，棹小舟徑至店下，村酒亦自醇釅”。③古耕道，新平人，僑居黃州，他善解音律，東坡寓居定惠院時，因他住在南陂而相鄰，至此相識成為至交。郭遘，字興宗，汾陽人，僑居黃州，喜為挽歌辭并重義。他們?nèi)齻€人在蘇軾貶謫黃州的時候，在東坡困難的時候給了他淳樸的友誼和無私的幫助，元豐四年到元豐六年，每年的正月二十都一起去離黃州十里的女王城游玩，野老蒼顏溫暖著東坡貶謫的歲月，東坡甚至和他們約定年年相聚于此，過閑云野鶴一般的生活。

元豐五年十二月十九日，古耕道與郭興宗一道，在赤壁磯為東坡慶祝生日，風露浩然，突然有悠揚的笛聲從水面上裊裊而來，郭興宗和古耕道都解音律，他們告訴東坡，這首曲子清新悠揚，不是一般的俗樂，東坡于是遣人詢問，原來是進士李委得知東坡生日，譜作了新曲《鶴南飛》為他慶賀。東坡將李委請來，只見他“青巾紫裘要笛而已”④，風度翩然，李委吹奏完《鶴南飛》，又繼續(xù)吹別的曲子奏興，音樂聲穿云裂石，在美妙的音樂聲中，主客盡歡，曲終人散之際李委拿出一張上好的紙張，請東坡為之作詩，東坡笑而從之。元豐六年，李委與蘇軾相別之前再次飲酒于赤壁下，李委“酒酣作數(shù)弄，風起水涌，大魚皆出。山上有棲鶻，亦驚起”。

潘丙郭興宗古耕道三人與蘇軾朝夕相從，他們一起賞竹，踏春，飲酒，使蘇軾在黃州的日子充滿了俗世溫暖，他們與東坡一起開墾荒地，躬耕于田野，一起建造東坡在黃州的家——雪堂，東坡離黃去汝，相送到磁湖。東坡離開黃州后仍感慨道，“某向者流落，非諸君相伴，何以度日?！?/p>

元豐七年蘇軾離黃赴汝，將雪堂和東坡地盡數(shù)托付給了潘丙照顧，此后書信往來不斷。東坡在信問殷殷相問，東坡雪堂近況、樊口酒坊的生意、韓氏庭園、竹園、乳母墳?zāi)沟男掭萸闆r，并讓潘丙代他向其他人再三申意，自己只是“仆暫出茍祿耳，終不久客塵間”，“東坡不可令荒廢，終當作主，與諸君游，如昔日也。愿遍致此意”的愿望，拳拳深情和款款思念溢于紙上。

東坡不僅和潘丙交好，與整個潘氏家族有著深厚的情誼。潘丙父潘革，兄潘鯁，弟潘原，潘鯁子潘大臨都與東坡交游甚深。元豐六年元月，牢城失火，燒蕩十九，潘革帶著一家前來投奔蘇軾，受到蘇軾的熱情款待。⑤潘鯁時任蘄水縣尉，東坡元豐五年三月去蘭溪治療臂疾的時候，他親自到縣邊界上迎接，并送到當?shù)孛t(yī)龐安常家，后來他去世，東坡作有挽詞。

元豐五年三月，東坡沙湖相田后左手患臂疾，求醫(yī)于龐安時。安常雖患聾但穎悟絕人，東坡以紙畫字，數(shù)字安常就理會他所表達的意思。東坡戲之說：我是以手為口來表達我，而你是以眼睛為耳朵，我們都是一時的異人??！在龐安時精湛的醫(yī)術(shù)下，東坡一針而愈，二人自此結(jié)為好友。東坡痊愈后，與龐安時同游蘄水清泉寺，寺在蘄水郭門外大約二里的地方，暢游山水，劇飲而歸，此后相交甚密。

龐安時不僅僅是一個醫(yī)者，他更是欣賞東坡文采風流的知音。東坡為宋代四大書法家之一，喜歡收集墨。而作為墨中神品的廷墨堅而有光，黝而能潤，舐筆不膠，入紙不暈，墨跡留香，經(jīng)年不減。當時有擁有此墨的人身患重病，經(jīng)龐安時醫(yī)治后痊愈。此人病愈后，龐安時并不收取他的酬金，獨求此墨，后將此送給東坡，可見龐安時這個身在鄉(xiāng)野的異士對于東坡的才華有著深深的欣賞和理解。后東坡將此事記在了《書龐安時見遺廷墨》一文中，答謝這位摯友的盛情。

東坡在黃州朋友眾多，其中交往最為密切的是陳季常，貧賤相隨的馬正卿，這些人與東坡的交往已有很多學者的專文論證，在此不贅述。東坡一生相交遍天下，貶謫黃州時，這些朋友無私的幫助和真誠的關(guān)懷，溫暖著他苦澀而凄涼的心靈，對此，東坡深有所感，他寫下很多詩詞散文表達這些人的贊美與感激之情。東坡與朋友的交往一次次地證明著：“友情不在于地位是否相等，而在于相知與真誠。真情、良善常常存在于山野陋巷之中?！?/p>

注釋：

①葉夢得：《避暑錄話》，《宋元筆記小說大觀》，第2583頁

②王辟之：《澠水燕談錄》卷四，《宋元筆記小說大觀》，第1254頁

③《答秦太虛七首》之四，《蘇軾文集》卷五十二，第1536頁

④《李委吹笛》，《蘇軾詩集》卷二十一，第1136頁

⑤此事蘇軾《與巢元修書》里有詳細記載“今日漸佳。近日牢城失火，燒蕩十九，雪堂亦危，潘家皆奔避，堂中飛焰已燎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