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楠

（延邊大學，吉林 延吉 133000）

1 身份轉型的尷尬

在本文中，失地農民指在工業(yè)化和城市化的進程中，由于征地而失去原有集體經濟組織農用地的承包經營權但未更改農村戶籍，也未被納入城鎮(zhèn)社會保障體系的農民。

費孝通［1］曾經提出，中國是一個擁有幾千年傳統農耕文化的國家，農民有著濃厚的鄉(xiāng)土情結，他們有其固有的地緣和血緣關系，而這種關系構成了中國鄉(xiāng)村的社會網絡。在城鎮(zhèn)化進程中，要在短時期內打破幾千年的傳統農耕文化思想談何容易，一旦這種社會關系網絡被打破，失地農民將很難適應。

所謂失地農民身份轉型，是指在城鎮(zhèn)化進程中如何使失地農民擺脫農村生活模式融入城市生活，包括戶籍轉型、職業(yè)轉型、消費觀念轉型、生活方式轉型等。要想實現這一轉變并不容易，需要經歷“過渡階段”?！斑^渡階段”可分為前期、中期、后期3個階段：前期是指傳統的農民由于失去土地轉變?yōu)槭У剞r民；中期是這一群體向城市居民群體的生活方式進行轉變；后期是這一特殊身份群體完全融入城市生活。

2 居住安置的轉變

征地后的吉林省長春市寬城區(qū)興隆山鎮(zhèn)隆西村村民由政府集中安置在高新技術開發(fā)區(qū)北區(qū)的興華園小區(qū)中，住宅區(qū)基礎設施完善，水電暖齊全。每戶住房面積及戶型分配根據長春市拆遷管理條例計算和分配，拆遷前后工作統一由政府專門設置的拆遷辦指揮和調度，工作透明，秉承公開、公正、公平的原則。所以，農民的重新居住安置問題早在2010年已得到了妥善解決，近年來隨著住宅區(qū)商業(yè)化程度的不斷提高，農民已經逐漸適應并習慣新的生活方式。失地農民搬入新家后的日常消費環(huán)境有了明顯的改善，住宅區(qū)周邊商業(yè)配套設施基本完善，設有興華購物中心、農貿市場、飯店、洗浴中心、長春歐亞商超購物中心、長春市惠民銀行和農村信合社。政府服務到位，在住宅區(qū)中心有長春市高新技術開發(fā)區(qū)奮進鄉(xiāng)管理委員會和公安部，為村民提供便捷的服務和咨詢平臺。

原來在農村，每家每戶都是自家燒火供暖、劈柴做飯，這種傳統農耕生活方式加重了農民的生活負擔。尤其是在東北地區(qū)，外出打工或務農的家庭也要每早每晚添煤來取暖。大多數家庭的廁所都在室外，農民常常風趣地講“冬天在室外上廁所是很凍屁股的”。一般農家里不能洗熱水澡，要去離村子很遠的鎮(zhèn)上的澡堂洗澡，即使是炎熱易出汗的夏季也不能經常洗澡（少部分家庭安裝太陽能熱水器可以緩解這種問題，但到冬季往往無法使用太陽能）。類似還有很多生活的細節(jié)都會嚴重影響農民生活的幸福感。所以住上樓房的農民普遍對政府的安置和現在的生活感到滿意。因為靠農民自身的打拼在城市里買樓房是非常困難的，所以這批正規(guī)拆遷的合理分配滿足了廣大農民的愿望，切實地提高了農民的生活水平。

3 再次就業(yè)的艱辛

隨著“三農”問題的社會熱度不斷上升，近年來失地農民這一特殊身份群體在學界也越來越受到關注。筆者將失地農民的再就業(yè)難及身份轉型困境的原因概括為以下幾點：第一，失地農民不僅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土地，更重要的是權利和利益受到了損失；第二，政府給失地農民的征地補償款太少，一次性發(fā)放全部征地款項不合理，這樣的貨幣安置方式不能代替充分的保障制度，應建立更完善的社會保障政策；第三，農民在長期的“城鄉(xiāng)二元體制”下素質相對較低，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缺乏現代化勞動市場需要的技能，無法達到高精尖或者中層崗位的要求。

長春市寬城區(qū)興隆山鎮(zhèn)隆西村原本的耕地面積就很小，平均每戶人家的耕地面積是426.7 m2，靠農作物收入不能滿足農民最基本的生活需要，所以隆西村在原住地時就有大部分人在輕工業(yè)廠、市內商場打工或到勞務市場打零活賺錢，或者做個體經營者，依靠勞動報酬所得收入來維持生計。由于農民受教育程度偏低，所以無法進入高精尖行業(yè)，也很難通過參加考試選拔進入體制內工作，所以基本上從事的是體力勞動。

4 路徑轉型的契機

政府的一次性土地補償金的發(fā)放機制刺激了部分農民投資商鋪和房地產的積極性。因手里有了閑置下來的一筆錢和商業(yè)環(huán)境的引導，所以很多農民購買了門市房，越來越多的個體經營進者入了中小型水果超市零售業(yè)、餐飲業(yè)、批發(fā)行業(yè)、孕嬰童行業(yè)、娛樂消費行業(yè)、旅店賓館行業(yè)和化妝品直銷行業(yè)，還有中小學生課后輔導班、幼兒園、藝術培訓學校等教育行業(yè)。通過個人創(chuàng)業(yè)，很多失地農民，得到了經濟回報，也實現了個人價值。

另外，很重要的一點是，這種發(fā)家致富模式會迅速帶動熟人社會網絡中的旁觀人群。這一點與城市的陌生人社會網絡有非常大的區(qū)別。一旦有一戶人家成功賺錢，那么在原來地緣連接密切的鄉(xiāng)村社會中的鄰里鄉(xiāng)親會模仿并學習，也就是先富帶動后富。

大部分失地農民都愿意為提升自身的非農勞動技能而積極學習相應的知識和技術，這對于促進失地農民就業(yè)路徑轉型無疑是一種利好。但筆者發(fā)現，這些致富家庭在原來未搬遷到樓房之前，在沒有獲得征地補償款之前就有比較受當地人認可的經商頭腦，有穩(wěn)定的經濟來源。這些農民善于把握機會、積極奮斗，但是受教育程度相對較低成為阻礙農民致富的主要因素。

5 轉型失敗的分析

除了一部分個人創(chuàng)業(yè)經商致富的農民，大部分農民還是選擇一份不累卻也不怎么賺錢的工作，維持在普通的生活水平。很多農民以前只是進行簡單的消費，面對突然的財富有些不知所措。大部分農民對理財沒有什么概念，對投資也沒有勇氣，選擇外出工作也非常挑剔，（自身文化水平偏低，無法從事技術含量高的工作；又自持里有了些錢也不愿意去做辛苦而待遇不高的工作），農民自身觀念相對保守，所以需要政府協助他們完成身份轉型。筆者發(fā)現，重新規(guī)劃后的隆西社區(qū)在農民素質教育培訓方面主要涉及普通辦公軟件Word、Excel、PPT等的基本操作。但是，在培訓過程中很多農民的注意力不集中，而且主觀能動性不強，這種培訓課程的參與者沒有社區(qū)養(yǎng)生保健講座的參與觀眾多。

另外，一次性土地補償金的發(fā)放讓很多農民有了錢，成為暴發(fā)戶：或進行炫耀性消費、攀比消費、超前消費，如女性群體攀比買貂和皮草、買鉆石和黃金，男性群體則買車；或無所事事，到棋牌室打發(fā)時間以及參與賭博，如香港“六合彩”風靡多年，導致很多農民家庭負債累累，甚至是家庭破裂。這種類型的農民很難實現真正意義上的致富，因為“大錢賺不了，小錢不稀罕”。

6 思想觀念的轉變

6.1 對待子女教育的觀念

目前，農村家庭越來越重視教育問題，教育支出比重在不斷提升。很多人對農民有固有的偏見，總是把無知和滯后這些詞語與農民聯系到一起。但農民子女在中小學義務教育階段接受的學校教育是不滯后于長春市教學標準的。越來越多的家庭不僅重視孩子的學習成績，而且開始培養(yǎng)孩子的才藝。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代際文化程度提升是時代發(fā)展的必然。

6.2 消費方式的轉變

隨著物質生活的改善，住房消費、汽車消費、休閑服務消費成為新亮點。新機遇下的農民完成了傳統到現代的轉型，開始在閑暇時間到附近的旅游城市出游，家庭條件較好的農民甚至會選擇全國范圍內的旅游和境外游，這些都是原來很多農民不敢想象的。因為原來農村生活單調，很少有機會去添置精神文明方面的產品。

6.3 身份認同的轉變

在失地農民群體身份轉型過程中，農民很想拓展自己的生活空間，與此同時卻又對新的社會身份的認同持猶豫、懷疑心態(tài)。農民總是既想融入城市社會，卻又無法擺脫對城市社會的排斥。尤其是很多年輕一代農民，他們并不算事實農民，而且習慣居住在樓房中，接觸著城市文化，習慣了城市生活帶來的就業(yè)機會和人生際遇。但他們在求學、求職、求偶的過程中不能更改自己戶籍中的農業(yè)戶口，這也是城鎮(zhèn)化過程中這一特殊身份群體面臨的尷尬問題。

7 農民問題的展望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fā)言權。通過調查研究，筆者認為，在這次政府征地過程中，眾多農民家庭獲利并利用機遇提高了經濟實力。除了提供住房和發(fā)放一次性土地補償金外，政府還為失地農民建立了醫(yī)療保障體系。醫(yī)療保障體系已經為農民生病住院減去了很多負擔。筆者認為目前學界有些關于農民問題的討論過于低估農民自身的再生價值和主觀能動性，這是一種對潛在生命可能性的低估。社會保障只能是一張網，防止農民掉進深淵，而農民自己的努力才是梯子，到達什么地位、取得什么成就都應靠自己腳踏實地地爬上去。從長春市寬城區(qū)興隆山鎮(zhèn)隆西村征地拆遷至今已經過去7年，成功抓住機遇致富的農民有很多，傾家蕩產、負債累累的也有很多，這種結果并不是制度的漏洞，也不是政府責任的缺失，而是個人選擇不同的結果。

長春市寬城區(qū)興隆山鎮(zhèn)隆西村失地農民在被動城市化過程中慢慢接觸了城市文明帶來的便利，在享受城市文明成果的過程中衣食住行各個方面都在逐漸發(fā)生改變。原來封閉保守的農村生活向城市開放生活的轉變也潛移默化地影響著農民的消費觀念、職業(yè)觀念、理財觀念、教育觀念和人際關系觀念。關于社區(qū)治理的公共管理方向、社會保障方向、社區(qū)轉型的摩擦與沖突、人情社會向法理社會轉型，這些方面都是筆者今后跟進調查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