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施曄
湖水一遍又一遍地敲打著岸邊的石子,略帶腥味的空氣迎面而來。夕陽的余暉穿過光禿禿的枝丫,三兩個鳥窩隨風(fēng)搖曳。沙洲上的蘆葦叢里偶爾會鉆出幾只不知名的水鳥,湖面上的風(fēng)一日日涼了。暈紅的湖水,金色的蘆葦蕩,幾葉扁舟,形成了水天一色的孤寂的剪影。
遠(yuǎn)處,城市的霓虹燈亮了。小潮坐在船頭,癡望著遠(yuǎn)方,信手扔出的卵石在湖面上擊出一圈圈漣漪,驚飛了蘆葦叢中的野鴨。她低下頭笑出了聲,回過神來,又仔細(xì)看著手中的書。夕陽的余暉與昏暗的燭光在小潮的書上留下了斑駁的影子。
“小潮啊,吃飯啰!”遠(yuǎn)處篷子里傳來母親的聲音,回響在這蘆葦蕩中。小潮一家生活在洞庭湖一個小小的蘆葦蕩中,家里幾輩人都靠捕魚和砍蘆葦為生。
媽媽的喊聲打斷了小潮的思緒,她不敢停留,嘴角露出微笑,抄起槳就向沙洲邊劃去。到岸后,她將繩套在木樁上,輕快地跳上岸,就像是從湖里鉆出的精靈一般。
回到家,坐在椅子上,小潮如同魚兒一般靈動的眼睛和父親手上那砍蘆葦留下的深色傷口一遇上,她心中就不由得一陣悸痛……
金秋時節(jié),大雁南飛至洞庭湖畔,蘆葦枯黃了,家家都出動去沙洲上收割蘆葦。蘆花隨風(fēng)飄蕩,飄入湖中,又從湖中不時地涌至沙洲邊上。那片金黃色呈遞進(jìn)式地在減少,沙洲上只剩下長短不一的蘆葦梗,一堆堆曬在沙洲上的蘆葦堆得高高的,堆起的還有蘆葦工們對今年收成的期待。而小潮,似乎也在憧憬著什么。在她清澈的雙眸中,似乎又看到了父親那雙長滿繭的手上的一道道疤痕,還有那黝黑的布滿皺紋的臉。
“小潮,發(fā)什么呆呢?”父親關(guān)切地問道。
“爸,我想到外面去讀書。”
“唉,等今年蘆葦賣個好價錢,就……”父親猛吸了一口手中的旱煙。
晚風(fēng)輕輕地送走了落霞,小潮的心也隨著晚風(fēng)吹著的浪花起伏。
月亮緩緩地爬上堤岸,涼風(fēng)也輕輕地吹向湖畔。小潮躺在船中,隨著小船在湖面飄蕩,在水上搖籃中,她緩緩地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在夢里,她看到父親的那雙手變得白皙,傷口也全部愈合了。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嘀嗒、嘀嗒……”小潮的美夢被一陣雨聲驚醒。
“下雨了?”小潮迷迷糊糊地想到那堆堆蘆葦沒有蓋上雨布,連忙趕到沙洲上。
沙洲上一片狼藉,父母同一群人正在奮力搶蓋蘆葦。
雨越下越大,小潮無力地站著,淚水交織著雨水,模糊了眼前的景象。黎明前的黑暗總是令人絕望的,突如其來的一場秋雨讓小潮像掉進(jìn)冰窖一樣,感到寒冷徹骨。
收蘆葦?shù)男「鐏砹耍阎θ輰π〕钡母赣H吆喝道:“老哥,今年的蘆葦質(zhì)量咋樣喲?量夠么?”
“唉,上次泡了點水,不知能給個好價錢不?”父親很是猶豫地問道。
“老哥,這我可沒辦法,那可是一下低了好幾個等級呀,價錢自然不好了。”那人皺著眉頭,笑容一下就塌了。
父親滿懷希望的眼神一下變得黯淡了許多。最后,蘆葦在父親的嘆息聲中被裝上了一輛輛拖拉機。父親一直站在沙洲上,看著拖拉機越來越遠(yuǎn)……
“爸!你明知那些蘆葦哪怕打濕了也不只這個價??!那可是我們的……”小潮的頭低下去了,沒有將話說完。
父親摸了摸小潮的頭,說道:“我們幾輩人都生活在這蘆葦蕩中,啥也不懂,只能靠這些收蘆葦?shù)男∝湌晖腼垺0窒M隳軌蜃叱鋈?,多學(xué)多看,將來能給咱蘆葦蕩里的人做主!所以現(xiàn)在我們不管為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毙〕彼矔r淚眼模糊,一滴淚水驚得湖面泛起波瀾。
入學(xué)季,小潮帶著父親拼湊的學(xué)費走出了蘆葦蕩。一路上她都不敢回頭看父親那雙噙滿淚水的眼,生怕一看就會淚流不已。背著父親的希望和叮嚀,小潮開始了她的追夢之旅。
東方,一輪紅日正冉冉升起,噴薄欲出。遠(yuǎn)處,輪船的汽笛在長鳴,像是在為小潮鼓勁,又像是激勵她去勇敢前行。
她仿佛看見遠(yuǎn)方有一本書正緩緩展開,里面寫著碩大的兩個字——希望!
【湖南省長沙市長郡梅溪湖中學(xué)高三(1509)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