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待了兩個月,看了兩個月的洋文,說了兩個月別人的語言,吃夠了漢堡pizza和西餐,某日路過唐人街一餐廳,瞥見其玻璃墻上貼著幾個大字,頓時熱淚盈眶,這就是:貴州花溪牛肉粉。
牛肉粉對貴陽人來說,絕對是一種“神”存在。
以前只賣早市和午市,如今,從早到晚,只要想吃,馬上沖出門買一碗便可大快朵頤。小時候的牛肉粉更有“儀式感”。那時候每天早上跟我著爸穿過飛山街走路去學校,路過河西路時會必經(jīng)一個丁字路口,有一戶人家就在路口的街邊擺攤賣牛肉粉,沒有名字,只有一個牌子顫巍巍地立在一邊,但人來人往客不斷,有時候等候的隊伍還會堵住狹窄的路口。他家的牛肉湯底濃香四溢,冬天很冷,吃得慢一點湯很快就凝固成油了。牛肉有片切和肉塊之分,店家一手托著碗一手掌著勺看著你總會問一句:清湯還是紅燒?——片切就是清湯底,肉塊就是紅燒湯底。每次我爸為了激勵我起床,都會在前一晚跟我約定:明天早點起,咱們吃牛肉粉去。
不記得是哪一年,河西路改造,那間牛肉粉從此消失于江湖,我跟我爸后來嘗試找了好幾次再沒尋到,每每想起一陣嘆息??尚r候那種懷揣“朝圣”之心步步緊跟著我爸走向那個小攤的心情,永遠也忘不了;每次吃完,嘴上一層牛油敷著,那種滿足,永遠也忘不了。
花溪牛肉粉是后來騰起的一派,湯底渾厚,香味更濃,還可加入鹵蛋、豬腳等一些鹵食,老派牛肉粉中的酸菜改成了酸蓮花白,同樣吸引了很多食客常年忠實的擁簇。花溪牛肉粉最早有兩家勢力相當,一家叫“王記”,一家叫“飛碗”,都在花溪街上,很多人從市區(qū)開著車去吃這兩家牛肉粉,一度盛況空前,不知不覺就有了名氣。這兩家當時離貴州大學很近,我們有時中午不想吃食堂,就三五結伴走過去,喜歡“王記”的就去左邊排隊,愛吃“飛碗”的就站隊到右邊。吃完了嘴一抹再有說有笑地散步回學校,日子真是酒足飯飽無憂無慮。
大學畢業(yè)后工作輾轉(zhuǎn)了很多地方,上海、北京、深圳、澳門、香港……幾乎在每一個地方都見過“花溪牛肉粉”的身影。很多人說我們貴州人無辣不歡,每次說到,我都會推薦他們試試牛肉粉,就算不放辣椒,這種美食也有著純粹而深邃的香味。花溪牛肉粉揚名四海,連外國人也一樣贊不絕口,今天不止說茅臺,偶爾說說花溪牛肉粉,外國人也一樣知道貴州,還不忘豎著大拇指,連連說好吃。
美國這碗花溪牛肉粉出自于這間名叫“壹碗粉”的米粉專賣店,店面位于華人區(qū)香港超市旁邊,裝修簡潔明亮,花溪牛肉粉位于其菜單的第一位,在當?shù)負碛胁簧佟胺劢z”。生客到店,老板總會熱情接待,推薦客人首先嘗嘗牛肉粉,一來二去很多也成了回頭客。美國當然沒有貴陽特有的酸粉,選用的是米線,湯底也略顯清淡,肉塊很大,有點兒像鹵牛肉,酸菜不算地道,還自行增加了時蔬做輔料……整體來說,手中這碗花溪牛肉粉可以說只做出了咱們正宗牛肉粉的形,元神還是相差甚遠。不過,身在大洋彼岸的這頭,抬起這碗粉,那心情又恍如回到了小學時期的某個早上,心里的幸福和激動根本掩飾不住。
老板見我吃得津津有味,以為我是???。我一邊口不停地吃一邊指著門口玻璃上那一排字,咽了一口再清清楚楚吐了幾個字出來:我就是貴州人,牛肉粉,我最熟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