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晨鳴[南京師范大學強化培養(yǎng)學院, 南京 210023]
元代雜劇《西廂記》,明代傳奇《牡丹亭》,清代長篇小說《紅樓夢》,成書年代橫跨元明清三代,但題材卻大致相同,都著重以男女愛情為主線進行情節(jié)的構筑,是典型的“才子佳人”模式。關于“才子佳人”模式的盛行動因,一直是學界關注的重要問題,一方面,由于明清時期程朱理學受到質疑,以王陽明為代表的學派開始肯定人的正常物質欲求,傳統(tǒng)的儒家思想地位開始動搖,加上文人在社會選拔上的諸多失意,他們開始把目光聚集在人生情感的走向上,也曾有以佳人之情來實現(xiàn)自我價值認可的心理;另一方面,“才子佳人”的題材與戲曲的優(yōu)美唱詞、跌宕情節(jié)、圓滿結局有相似之處,是文學作品內部的共通性使然。
在此三本書中,雖然男女主人公均是“才子佳人”,但他們在文本內部的“行為”在不同程度上突破了“才子佳人”的既定形象,盡顯才子對待功名的貪惡喜厭、佳人對待愛情的情感鮮活。值得肯定的是,文本中男女主人公的結合方式是作者情感的外化,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作者的愛情觀。本文擬以《西廂記》中的“崔張”、《牡丹亭》中的“杜柳”和《紅樓夢》中的“寶黛”為范本,探索此三者中“才子佳人”結合模式的側重與偏離、堅守與異化,以此來剖析作者愛情觀的走向,進而對愛情這一永恒母題產生歷史縱深方向的探究,實現(xiàn)對于人類精神簡譜上的觀照。
《西廂記》取材于唐代詩人元稹的傳奇《鶯鶯傳》,經(jīng)過董解元的《西廂記諸宮調》發(fā)展,至《王西廂》時已是盛極一時。唐人傳奇是在唐德宗到唐憲宗年間發(fā)展到鼎盛階段,其典型特征便是愛情題材的作品驟然增多。①清代學者章學誠在談到唐人傳奇時說:“大抵情鐘男女,不外乎離合悲歡,紅拂辭楊,繡襦報鄭,韓李緣通落葉,‘崔張’情導琴心,以及明珠生還,小玉死報。凡如此類,或附會疑似,或竟托子虛,雖情態(tài)萬殊,而大致略似。”②因此唐人傳奇《鶯鶯傳》奠定下的男女愛情基調便一直延續(xù)到后世作品中,以王實甫的《西廂記》為最。
《西廂記》開篇便交代張生家世背景,“先人拜禮部尚書,不幸五旬之上,因病身亡”,“小生書劍飄零,功名未遂,游于四方”,后又借正末口唱出“游藝中原,腳跟無線、如蓬轉。望眼連天,日近長安遠”,這儼然塑造出漂泊在外又胸有大志的書生形象,可擔才子之名。至于鶯鶯出場時的形象則是通過張生的視角進行呈現(xiàn),“呀!正撞著五百年前風流業(yè)冤”。鶯鶯未上場則借張生之口先聲奪人,張生的種種夸贊和后續(xù)的相國千金的身份,鶯鶯的佳人形象得以確立。直至“臨去秋波那一轉”,更是讓張生神思繾綣,認定鶯鶯無疑,漸至相思。
從“崔張”相識的過程來看,因張生為鶯鶯美貌所折服,盡管這種過程中并沒有任何的語言交流,全憑體態(tài)獲得二人之間的好感,可概括為視覺藝術下一見鐘情式的愛情,而愛情的展示主體是張生的個人情感歷程,在初次相識的過程中,鶯鶯處于啞聲地位,未曾能表達自身對于張生的印象,這是作者塑造張生風流倜儻、鶯鶯羞澀矜持而為,還是男性話語權較強的社會潛意識的表達?《西廂記》的高明之處便在于鶯鶯未曾表態(tài)之際,逐步展開二人九曲回腸式的結合歷程。鶯鶯通過紅娘之口得知張生這一“不曾娶妻的傻角”的存在,便在深夜祝告,引得張生賦詩一首,二人詩詞唱和,更是深情暗許。直至張生因害相思,鶯鶯許他“待月西廂下”,卻在見面時翻臉否認,大家閨秀的身份也讓她卻步。即便在二人互托終生之際,老夫人的阻撓險些讓伉儷情深淪為兄妹之情,而老夫人同意后,張生踏上求取功名之路,一直未出場的鄭恒上場騙婚,如此種種,更是讓“崔張”二人的結合歷程跌宕起伏,多了些許飽經(jīng)風霜后終成正果的欣慰。
在一定意義上,“崔張”的愛情相識肯定了性在愛情中的存在和不可忽視的地位,同時,作者也是借助性這一載體,將其作為“崔張”感情升溫乃至最終突破世俗界限在一起的根本動力。當性的地位過于放大,鶯鶯便有“自獻”之嫌,盡管在送別張生之際,王實甫改變《鶯鶯傳》中詩詞出現(xiàn)場合,并通過鶯鶯之口唱出“還將舊來意,憐取眼前人”③,以此來消除鶯鶯的“自獻”之嫌,而后世文本中仍稱其為“鶯鶯有自送佳期之美”,國學大師王國維先生曾經(jīng)考證,鶯鶯并非是一個貴族女子,而且很有可能是一個娼妓。④
有學者指出:“《西廂記》在愛情文學史上第一次提出了婚戀的唯一基礎是男女雙方的‘有情’(即相互愛慕),此外沒有任何外在條件。”⑤誠然,王實甫筆下的“才子佳人”是通過性的方式相互吸引結合,在取得突破進展的同時,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將情與性等同,即有性即有情。在作者構建的文本話語中,這樣的邏輯是說得通的,但在長亭送別之際,鶯鶯再三叮囑張生,“此一行得官不得官,疾便回來”,而張生答非所問“小生這一去白奪一個狀元”,鶯鶯的擔憂不可忽視,而張生卻未曾意識到此處,幸而王實甫編造了一個功成名就的大團圓夢境,若是張生未能奪魁,鶯鶯又該如何自處?值得肯定的是,王實甫的愛情觀又將“才子佳人”敘事深化一步,“永老無別離,萬古常完聚,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屬”⑥,王實甫的著眼點已不再局限于“才子”“佳人”的身份特征,而是但凡“有情的”,都可成眷屬,這著實將愛情的封建觀念邊界再一次打破,肯定了人性中情的重要地位。盡管王實甫在雜劇中將情與性姑且等同,但以古人眼光而言,已屬于難能可貴的觀念突破。
湯顯祖于《牡丹亭》開篇題詞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雹摺赌档ねぁ窅矍橹黝}可謂成一時愛情之經(jīng)典。相較于《西廂記》,《牡丹亭》中的人物形象更為鮮明,柳夢梅求功名之心強烈,杜麗娘的反抗意識突出,具有自覺性和自醒性,春香形象較之于紅娘顯得弱化許多,主要定位在侍女的層面,反而不失活潑可愛。加之還魂等一系列具有傳奇色彩的情節(jié),可觀性大大提升。明中葉沈德符言:“牡丹一出,幾令西廂減價。”
“河東舊族、柳氏名門最。”《言懷》開篇就交代了柳夢梅的家族歷史背景,而柳夢梅本人不僅“能鑿壁,會懸梁,偷天妙手繡文章”,也是個“必須砍得蟾宮桂,始信人間玉斧長”的逐名書生,完全符合才子的基本特征,甚至在重視功名上更甚。而杜麗娘則是由父親南安太守杜寶自報家門時提及“才貌端妍,喚名麗娘,未議婚配”,由此“才子佳人”的形象基本確立。
有學者指出:“從對抗具體的封建制度到對抗抽象的封建意識,《牡丹亭》并沒有構成對《西廂記》愛情模式的徹底突破?!雹鄰谋韺咏Y構來看,都是“私訂終身后花園,落難公子中狀元,洞房花燭大團圓”的基本模式,但《牡丹亭》也存在一定的進步性。一方面它“體現(xiàn)了一種超越現(xiàn)實的浪漫愛情,充滿了為爭取自由幸福而超越生死界限的精神力量,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至情境界”;另一方面,《牡丹亭》所以比《西廂記》進了一步,就在于它雖以還魂的愛情故事為內容,卻深刻地折射出當時整個社會要求變易的時代心聲,杜麗娘不只是為柳生還魂再世的,它所不自覺地呈現(xiàn)出來的,是當時整個社會對一個春天新時代到來的自由期望和憧憬。⑨
杜麗娘與柳夢梅的“才子佳人”模式在超越時空的愛情結合方面成為一樁美談,但剖析二人的情感起因則盡顯端倪。柳夢梅與杜麗娘的愛情開端,因由名字說起,正是柳生做得一夢,夢中美人曾說道“遇俺方有姻緣之分,發(fā)跡之期”,由此改名為柳夢梅。毋寧說柳生對于杜麗娘的愛情萌芽在于自身的功名成就系在對方身上,由此將功名與愛情維系一體,對于功名的渴求越是強烈,對于杜麗娘的想念越是深刻,此種愛情的不成熟性仍在于將“洞房花燭夜”與“金榜題名時”捆綁操作,基于自身的考量而未曾思索對方的種種。杜麗娘作為大家閨秀,自有才思,跟隨先生讀書而又不屑于“挑燈夜讀”式的死板理念,因讀書困乏,經(jīng)侍女春香提醒去后花園游覽,由此產生了諸多感慨?!把U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的美景使其驚嘆,不由得發(fā)出“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的感慨,惜春之情油然而生,韶華易逝的緊迫也緊緊攥著她心頭,正在自憐自艾之際,柳生入夢來曰“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也恰恰是柳夢梅契合了她春閨自憐的心境,二人才得以一拍即合。由此看出,杜麗娘對于自身的關注是主要的,而自身價值與時光流逝形成的落差使得她出現(xiàn)了期待落差和未知迷茫的痛苦,柳生的出現(xiàn)則是杜麗娘理想精神的外化,“他只是一個青年書生的文化共鳴,一個青春生命的有形存在,是女主人公心造的情感的符號和體驗的對象化”⑩,杜麗娘將美好時光和青春都寄托在夢里來時的那人身上,與其說是愛情,毋寧說是逃避。
由此看來,二人之間的愛情完全來自于各自心底的需求以及作者制造的種種巧合,讓他們得以在夢中因緣際會,從而相識相許,而未曾能夠相知。杜麗娘在游園歸去后便神思恍惚,不斷追憶夢中的柳生,漸漸人影消瘦,青春早逝。與其說杜麗娘想的是柳生,倒不如說思念的是滿眼的繁華和正盛的青春,因無可托付而迷惘,將希望寄托在虛幻的柳生身上,這既是一份念想,又是一種虛妄。毋寧說,杜麗娘是在封建社會逼仄的閨房里窒息而死,而她的死,則是那個時代覺醒女性的普遍悲哀命運。
湯顯祖的愛情觀較之于王實甫則更為豁達,甚至可以超越生死,無所寄托而相互愛慕,即便這愛慕是以生命為代價,也要以命一搏,這是與個人命運抗爭的同時,也是對于社會既定婚戀情況的一種反抗。湯顯祖采取還魂敘事的方式,以筆續(xù)命,圓了杜麗娘的一個劇中夢。值得注意的是,杜麗娘在還魂后,首先想到的是“鬼可虛情,人須實禮”,婚姻大事“必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此可以看出,即便是具有先覺精神的杜麗娘也未能擺脫封建思想的窠臼,“才子佳人”的婚戀模式必是以傳統(tǒng)社會框架為基礎,加上男女雙方的“才子”“佳人”身份而形成的完美架構。在杜麗娘還魂前的情節(jié)走向能夠引發(fā)讀者的情思共鳴,而湯顯祖采取的還魂敘事具有極大的偶然性,使得讀者難以將其歸納到自身的命運軌道上,由此具有的探析和改變人類命運的可行力度降低,普遍性縮小為個別乃至是虛幻性,只能作為戲折子觀賞,而無法對于人類命運的運行軌跡產生影響。
《西廂記》對于《紅樓夢》產生了諸多影響,“寶黛”初次見面,曹雪芹采用的也是一見鐘情式的愛慕,二人都有種似曾相見過的幻覺。與“崔張”愛情進展形成對比的是,張生在一見傾心后便開始進行實際行動來達到婚戀的最終目的,而曹雪芹的高妙之處在于將這份感情以靜謐的姿態(tài)前行,在交流和試探中讓二者進行深入的了解,突破簡單的“欲”到“情”的模式,而是由“欲”到“知”,進而轉化為“情”?!按迯垺钡幕閼倌J绞恰袄刹排病?,所謂“她有德言工貌,小生有溫良恭儉”,而“寶黛”的愛情模式是志同道合,“素日認他是個知己,果然是個知己”。這樣的演化和相戀過程使得“寶黛”的愛情高度遠遠高出“崔張”。
《西廂記》中的鶯鶯在《紅樓夢》中映射出的是黛玉,二人的運簿諸多相似,黛玉觀鶯鶯也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共鳴,一樣的身家顯赫,一樣的美貌多才,一樣的羞澀拘謹,羨慕的是鶯鶯曉知張生心意,而黛玉卻為寶玉的心思琢磨不透,又不能主動詢問,丟了女兒家顏面?!皩汍臁毕嘀钠鯔C便在于共讀《西廂記》,寶玉無心功名,又長年廝混在女兒家中,與張生有諸多相似,而黛玉也是不追求“蠅頭小利”之人,活脫脫二人就是“崔張”的化身。但二人的命運走向并未曾像“崔張”那般圓滿,這其中便存在曹雪芹的愛情觀和文學觀的觀照。
一方面,從“寶黛”對話中“是幾時孟光接了梁鴻案”可看出曹雪芹讀的是金圣嘆批本的《西廂記》,而金圣嘆腰斬西廂后也讓《西廂記》停留在“張生草橋淀夢鶯鶯”這一折,這種開放式的結局有別于傳統(tǒng)大團圓的文化心理,對于曹雪芹產生了一定的影響,致使《紅樓夢》中判詞便暗示“寶黛”沒有完美的結局。另一方面,賈母在看戲時曾對“才子佳人”式的小說進行批評,“這些書就是一個套子,左不過是些佳人才子,最沒趣兒”,“只見了一個清俊男人,不管是親是友,想起他的終身大事來,父母也忘了,書也忘了,鬼不成鬼,賊不成賊,那一點兒像個佳人?”曹雪芹借賈母之口指出以往的作者不了解實際情況,所寫故事多出于編纂,不盡情理。這源于以往的“才子佳人”小說多是下層文人,鮮能有曹雪芹經(jīng)歷過的貴族生活,對于其中真實情形尚有距離,同時曹雪芹也在以賈母家長的身份透露給讀者:封建觀念容不下“寶黛”這樣私會的“才子佳人”,更容不下封建禮教下的反叛。因此,“寶黛”的悲劇是曹雪芹使然,更是小說中“寶黛”命運的必然走向。但這并不意味著曹雪芹對封建家族體制中保守思想的認可,以類似“崔張”愛情的《西廂記》為例,公子小姐親自看是不對的,若是從別人口中聽到卻也不礙事,這種自欺欺人式的途徑劃分在勉強維持封建禮教的同時,又不免透露出戲謔性。
愛情原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因此,發(fā)生愛情悲劇必有其社會的根源。描寫它,必定要揭示出它作為社會悲劇的底蘊。而凡是愛情悲劇寫得深刻的,總應表現(xiàn)出它所包含的深廣的社會內容?!皩汍臁钡膼矍楣适略诓苎┣酃P下不僅是一段鐘鳴鼎食之家的愛戀,更是通過二人的悲劇結局反襯出家族乃至社會的衰落?!都t樓夢》不僅繼承了“崔張”的純潔和堅貞的愛情,更是沖破了至清代已是“才子佳人夢不醒”的俗套模式,從現(xiàn)實入手強調了傳統(tǒng)道德觀念對青年男女的束縛力量,以悲劇形式深化了其批判性的力度。
曹雪芹在“寶黛”愛情上寄予了浪漫情調的關懷和沉重現(xiàn)實的碰撞,在一定程度下降低了《西廂記》《牡丹亭》以來“才子佳人”的理想化程度,將“才子佳人”置于具體的話語環(huán)境中進行錘煉,并非刻意為其制造完美的大團圓式結局,反而具有深刻的社會觀念形態(tài)的思考意義。但另一方面,曹雪芹過于遵從現(xiàn)實,甚至在現(xiàn)實投影中將現(xiàn)實更加“現(xiàn)實化”,使得劇中人物命運均是悲慘,具有消極的色空觀念,這種沒落階級所具有的虛無主義色彩,在某種程度上也削弱了這一愛情悲劇的社會意義。
愛情作為永恒的母題,文人以不同的文學形式,加之不同的情節(jié)構架和人物特征,均是為了塑造出心中理想愛情的模樣,或是批判某種病態(tài)的愛情現(xiàn)狀,或是探索愛情產生和維持的某種條件?!按迯垺薄岸帕焙汀皩汍臁钡膼矍楣适拢窃凇安抛蛹讶恕钡哪J较逻M行的不同理想程度的探索,源于浪漫的,或止于完滿,或散作殊途,作者在行文中本著自己的愛情觀和愛情寄寓,都在進行或多或少的維護和挽留,終究寫成了人與命斗爭后殘留的美夢。
① 陳文新:《〈西廂記〉:一個文本的復雜身世與多重面相》,《長江學術》2014年第1期。
② 〔清〕章學誠:《文史通義校注》,葉瑛校注,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560—561頁。
③⑥ 〔元〕王實甫:《西廂記》,王季思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第153頁,第193頁。
④ 陳寅恪:《元白詩箋證稿》,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112頁。
⑤ 熊篤:《論〈西廂記〉主題超越時空的永恒價值》,《社會科學研究》2002年第5期。
⑦ 〔明〕湯顯祖:《牡丹亭》,徐朔方、楊笑梅校注,人民文學出版社2017年版,題詞。
⑧李舜華:《花園內外,陰陽兩界——試論〈牡丹亭〉男性世界與女性世界的分與合》,《北京師范大學學報》2000年第5期。
⑨ 李澤厚:《美的歷程》,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1年版,第328頁。
⑩馬文樓:《一個走不出去的圓圈——〈牡丹亭〉情理構建的文化心理批判》,《陜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9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