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雅
簡介:身為她的律師前男友,莊云不正經(jīng)慣了。他故意氣走自己的主治醫(yī)生和負責護士,就是為了可以在病房里跟她朝夕相處。付凌以為他這樣做是為了報復自己五年前為了學業(yè)狠心拋棄了他,卻在無意中發(fā)現(xiàn)他每晚都抱著她的照片入睡……
【一】
付凌早就聽說昨晚外科的VIP房間里來了尊大佛。
上午八點,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進VIP房間里,主任望著躺在病床上的人,率先開口:“小云啊,你的腿怎么樣了?”
偌大的病房里十分整潔,窗臺的白紗被微風吹起,卷成一個唯美的弧度又沉沉落下,四周一片寂靜。躺在床上玩兒手機的男人聽見主任的聲音,慢慢地抬起了頭,俊朗的面龐堆滿了不悅:“叫誰小云呢?我的名字沒這么娘氣?!?/p>
噗——
身為省醫(yī)院的招牌外科主任,外界誰不給他幾分薄面,付凌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對主任這樣說話。主任尷尬地咳了咳,問道:“誰是他的主管醫(yī)生???”
一個男醫(yī)生擦了擦汗,站了出來。也不怪他如此緊張,省醫(yī)院床位緊張,能住在VIP病房的人,本就身份特殊,況且還是個挑事的主兒。男醫(yī)生例行檢查,果然,不一會兒付凌便聽見病床上的男人開始挑挑揀揀:“別捏那里!啊痛,別揉別揉,要斷了!”
付凌站在后頭,看不太清楚那人的模樣,一眼望過去,站在旁邊好幾位醫(yī)生已經(jīng)在翻白眼了,她不由得想笑。就在這一剎那的工夫,她忽然察覺到有視線定格在她身上。
付凌臉上一僵,腳步不由自主地后退,下一刻,病床上的人已經(jīng)伸長了手指,指向她:“你過來!換你!”
所有人都回了頭,包括主任,視線齊刷刷地落在付凌身上。付凌臉色漲紅,腳步往前挪了挪。就在這時,莊云不正經(jīng)地吹了聲口哨,調侃道:“這小姑娘這么主動?。俊?/p>
付凌愣住,此刻走得近了,才能看清他的面龐??±实奈骞?,漆黑的眼,嫣紅的薄唇,他身著白色襯衣慵懶地坐在潔白的病床上,衣襟打開,露出白皙的鎖骨,頗有幾分禁欲的味道。
他挑眉笑道:“小姑娘,我叫的是你身后的美女醫(yī)生?!备读璺磻^來,轉過頭去看,站在她背后的女醫(yī)生紅了臉,剛要走出來,他又笑意盈盈地擺擺手道,“不過算啦,只要是女醫(yī)生就行?!彼读杼袅颂裘迹种肝⒐?,“過來?!?/p>
付凌沒動,有一瞬間她大腦里一片空白,臉上發(fā)燒似的涌起熱氣。
主任氣惱得險些罵人:“臭小子,咳,莊云,這里是醫(yī)院!”
莊云笑彎了眼:“我知道啊。所以為了我的健康著想,我不能虧待我自己的身體吧?!闭Z畢,他還朝主任眨了眨眼。這句話說完,主任老臉都紅了,又無言以對,半響才無奈地擺了擺手道:“小凌啊,你去給他檢查下?!?/p>
付凌點點頭,走過去,白大褂的一角出現(xiàn)在莊云的眼下。他垂著眸,看著付凌神色肅然地彎下腰,伸出蔥白的手指,動作小心翼翼地掀開他腿上的紗布。她抿著唇,白皙圓潤的臉上還帶著紅暈,額間有幾縷發(fā)絲散落在耳旁。從他這個角度望過去,溫柔得不可思議。
付凌掀開紗布,受傷的腿上露出一個猙獰的傷口,鮮血已經(jīng)止住,卻還是觸目驚心。她不由得蹙起眉頭,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莊云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她若無其事的別開目光:“主任,傷口還好。”
“這還好??!” 莊云無比夸張的聲音傳來,“我都快痛死了!”
溫熱的呼吸撲面而來,付凌想要后退,他卻伸手拉了她一把:“哎,別走??!”付凌一個不慎,手險些按在他的腿上,整個人差點兒就要撲到他的懷里。幸好他伸手擋了擋,按住了她的肩膀。要是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倒在他的懷里,她就真的不用見人了。
付凌趕緊站好,臉上一片通紅,卻見他咧開嘴,一臉心有余悸的模樣,拍了拍胸膛:“差點兒就被你占便宜了啊,好驚險?!备读杵届o下來,望著他,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莊云是故意的,故意要讓她如此難堪。
【二】
查房過后,付凌拿著記錄查房的本子在副主任醫(yī)師的指點下開始寫病例。
辦公室的門被扣響,一名護士在門口喊:“誰是付凌醫(yī)生啊?666號病房的病人找你?!?66號病房便是莊云所在的VIP病房。
付凌一臉呆滯,眾人意味深長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付凌低著頭,佯裝淡然地繼續(xù)敲著鍵盤。過了好一會兒,一個男醫(yī)生走了進來,站在付凌旁邊語氣無奈地說:“小凌啊,那個病人點名要你過去換藥。”
付凌愣了兩秒,那男醫(yī)生又道:“你幫幫忙吧,他真的很難纏。”
付凌只好硬著頭皮拿著藥過去了。推開門的時候,莊云正倚在窗臺旁打電話,纖長的手指上還夾了支煙。煙霧繚繞擋住了她望向他的視線,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這一刻他的身影竟有些孤獨。
他低沉的聲音傳入她耳中:“你暫時換個地方,嗯,對,有人找麻煩?!彪娫捘穷^不知說了什么,他無所謂地說,“不用擔心我,醫(yī)院里鐵定安全?!?/p>
付凌蹙眉,她方才就聽幾個醫(yī)生在討論,說莊云腿上的傷根本不用住院,定時來換藥就行了。昨天他還答應檢查完后就出院,誰知今日便賴著不肯出去,原來是來“避難”的。
莊云掛了電話后似乎嘆息了一聲,才回過頭望向不知何時進來的付凌,勾起嘴角笑道:“來了啊,您可真難請?!?/p>
付凌只好向他走近,視線落在他的手指上,面無表情道:“病房里不準抽煙,這里安裝了中心氧氣,你這樣會導致爆炸的?!?/p>
莊云驚訝地挑眉,爽朗地笑了起來,說:“哪有會爆炸的氧氣???我沒見識過,要不我們爆炸一個看看新鮮?”付凌被噎得臉一陣紅一陣白。
莊云從椅子上單腳跳下來,雙手撐在白色的木桌上。付凌見狀,退后了一步,生怕他再弄出什么幺蛾子。
莊云看出她的抗拒,眸子里閃過一絲黯然,但又很快消失,臉上恢復一貫的笑意:“喂,扶我一把?。 ?/p>
付凌站著沒動,他又“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眼睛瞪著付凌:“過來啊。”
付凌不情不愿地搭了把手,在莊云夸張的叫聲中把他扶到了床邊,正要松手,抽了半天發(fā)現(xiàn)他攥著她的手不放。付凌抬頭,就見莊云不知何時靠近了她,高挺的鼻梁幾乎貼到了她的鼻尖,他一字一句地問:“付凌,你為什么怕我?”endprint
付凌下意識地想要后退,忽然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陣腳步聲,伴隨著推門和驚呼的聲音。
付凌回過頭,看見主任攜著一大批領導進來了,眾人的視線落在付凌和莊云“手牽手”的動作上,各個臉上的表情精彩萬分。
“讓你扶我,你怎么臉又紅了?”莊云悻悻地放開付凌的手,臉上又恢復吊兒郎當?shù)男?。付凌走出房門的時候,還聽見有人訓斥莊云的聲音:“你膽兒肥了啊,跑到醫(yī)院來調戲醫(yī)生,你的腿不想走路了是吧?”
莊云的聲音十分蕩漾:“院長您別這么說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很容易想歪的!”他那副不正經(jīng)的模樣,簡直分分鐘就能把人氣死。
付凌搖了搖頭,往辦公室走去。
【三】
這幾天都是付凌給莊云換藥,他存心折騰她,換藥的時候除了喊痛便是哀號。
“輕點兒,輕點兒,啊!”這不,莊云又號起來了。付凌被整得沒了脾氣,心想這人不去演藝圈真是可惜了,奧斯卡簡直欠他一堆小金人啊。
付凌動作熟練地用生理鹽水傾濕紗布,然后用雙氧水清洗傷口,這個過程是最痛的。莊云傷在小腿上,雖然沒到非要住院療養(yǎng)的地步,但傷口極深,還是擔心會感染,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傷成這樣的,付凌不由自主地蹙起秀眉。
莊云五指緊握,撐著頭垂眸望著付凌,看她濃密微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感受到她細嫩的手指溫柔地撫過他的小腿,一陣酥麻的感覺由小腿延伸至全身。他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身子也滾燙起來,不由自主地后退。付凌沒想到他會亂動,消毒的棉簽重重地碰到他的傷口,很快溢出鮮血。付凌氣惱得不行,丟了棉簽便冷下臉道:“莊云!”
莊云沒想到她會發(fā)火,很沒骨氣地扯住她的白大褂道歉:“我錯了,我錯了,但我真的很痛啊!”
付凌垂著眸,好一會兒才道:“我盡量輕點兒,你別亂動了?!?/p>
莊云這次真沒動了,付凌好幾次抬頭看他,只見他縮著身子,整張臉籠罩在太陽光下,透出不合時宜的紅暈,讓她有些不忍心,是自己弄痛他了吧,付凌心里忽然多了些懊惱。
晚上值夜班時,付凌跟著主治醫(yī)生巡房,剛走進病房便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你還打算躲在醫(yī)院里?”
莊云的聲音略顯疲憊:“不是躲,是我在這兒有很重要的事要處理?!?/p>
莊云看見付凌進來,眸子微不可見地亮了亮:“付凌,你來看我啊!”那男人回過頭來,驚訝地盯著付凌,半響才指了指莊云,又指了指付凌道:“你、你、你!”
付凌并不認識這個男人,對方也不介意,跳起來一臉激動道:“我叫小李,是莊哥的兄弟,嫂、嫂子久仰久仰!”
旁邊的主治醫(yī)生一臉驚訝地望著付凌,付凌淡然地望了莊云一眼,移開視線:“我不是你嫂子,別亂叫?!闭f完,不等莊云說話,她便轉身走出了病房。
時鐘的指針跳過十一點以后,小李才從莊云的病房里走了出來,這回倒是一本正經(jīng)的和她打招呼:“付醫(yī)生,莊哥就勞煩你照顧了?!备读椟c了點頭,看他走了幾步又回頭,抓耳撓腮了半響才悻悻說了句:“嫂……付醫(yī)生啊,別和莊哥鬧太久了,我們真有急事兒要莊哥回去處理?!?/p>
深夜,付凌寫了幾本病例,便繞到病房里去看莊云。透過門上的四角玻璃,付凌看見莊云的床上隨意擺放著書籍,筆記本電腦被踢到了床下,而他本人窩在角落里,環(huán)抱著雙臂睡著了。付凌輕手輕腳地走進去,把空調的溫度調高,又捏著被子的一角,剛要蓋過莊云的肩膀,手指忽然頓了頓,瞳孔微縮,視線落在他雙臂間的那張照片上。
她身著白大褂,臉上帶著笑,露出酒窩。她記得,這是她簡介上的照片,莊云怎么會有?
第二天交班過后,付凌受不住主治醫(yī)生的熱情邀請,同他去了醫(yī)院外的那家早餐店吃早餐。那醫(yī)生侃侃而談,許是付凌太過沉默,他終于忍不住道:“666號病房那小子站窗臺旁瞪了我許久,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付凌“啊”了一聲,抬頭便看見醫(yī)生的手指正指向五樓的那扇窗。
莊云不知在窗臺旁站了多久,他的視線不偏不斜,正好與付凌相對,他一貫帶著笑的面龐此刻冷如冰霜。
下午付凌被叫到莊云病房時,莊云手里正夾著一支煙,他沒有看付凌,語氣冷冷道:“拿來?!备读铔]動,莊云面無表情地轉過臉看她,“我知道照片在你手中?!?/p>
付凌抿著唇?jīng)]出聲,莊云站起身再一次出聲:“拿、來?!?/p>
付凌后退了幾步:“我和你沒有任何關……”
話還未說完,莊云突然伸出手攥住她的衣袖使勁一推,便將付凌整個人緊緊地壓在床上,他雙手交叉抵住她掙扎的雙手,漆黑的眸子閃過一絲痛楚。付凌敵不過他,又害怕自己的抵抗會傷到他,剛要驚呼出聲,他已經(jīng)低下頭,尋著她的唇不由分說地吻過來,是洶涌而激烈的吻。
莊云在她的唇瓣上肆無忌憚地溫柔撕咬,他壓抑的情感在這一刻全數(shù)爆發(fā)出來,像要將付凌溺在這深刻的情感里。
“付凌,你怎么那么殘忍?”耳旁傳來莊云無奈絕望的聲音,付凌的防備在這一刻忽然潰不成軍。
【四】
外科那間VIP病房又住了新的病人。
沒人再吵著鬧著要付凌換藥,也沒人在查房時調戲主任,外科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只是好幾次安靜下來,付凌仿佛還能聽見耳邊傳來那句:“付凌,你怎么那么殘忍?”已經(jīng)記不清幾個深夜,她輾轉半宿,耳旁重復,半夜醒來還是這句絕望的質問。
她還不知曉自己該如何對待這份感情,可沒想到,再次遇見莊云會是那樣的景象。
那日午后,她脫了白大褂下班,走到醫(yī)院門口的時候,看見救護中心的車飛快駛來,很快有醫(yī)生和護士圍上去,抬著擔架上的人往急救室里沖。
付凌只看了一眼,擔架上的男人滿臉血跡,白色的襯衣上印著臟兮兮的腳印,混著不知從哪兒流下來的鮮血,狼狽得令人心驚。即使這樣,她還是認出了他來。她快步跑上去,擔架上的男人閉著眼,意識淺薄,迷迷糊糊。
“莊云!”付凌帶著哭腔喚他,望著滿身是血的莊云,身子抑制不住地顫抖。莊云被推到急救室門口,付凌還想再跟上去,卻被醫(yī)務人員推出來。急救室里的燈光驟然亮起,付凌握著門把,眼淚大滴大滴地掉下來,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了。endprint
有人匆匆跑過來,拉住幾個過往的護士著急詢問:“請問剛才送過來那位叫莊云的病人在哪里?”
付凌雙手捂住眼睛,帶著哭腔說:“這里?!蹦菐讉€男人轉頭看她,臉色的表情都是驚訝萬分,只有小李還算鎮(zhèn)定,指了指那扇白色的門問:“他進了急救室了對嗎?”
付凌點頭,小李嘆息一聲,蹲在旁邊不說話,手卻緊握成拳,十分懊惱的模樣:“早就說了那伙人盯上了醫(yī)院,讓他小心一點兒,他偏不聽!”
另一個人冷冷地回答:“她在這兒,你以為莊云能忍得住嗎?”
付凌抬頭,看見幾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意味不明的神色讓她不由得有些慌亂。她眼睛通紅,好半天才問:“你這話是什、什么意思?”
那人聲音帶著憤怒:“既然為莊云哭,那就是還喜歡他,既然喜歡他,為什么要拒絕他?把他耍來耍去,你不覺得這樣很殘忍嗎?!”人人都說她殘忍,她的確殘忍啊。站在人來人往的醫(yī)院里,付凌的回憶一下子翻涌而出,直至將她淹沒。
五年前,她出國,沒有給莊云任何挽留的機會。
莊云站在寢室樓下等了她三天三夜,她卻當個縮頭烏龜,宿舍里的人都勸她去見見莊云,他執(zhí)拗得那么厲害。
他怎么能不執(zhí)拗呢?他是法律系赫赫有名的系草,她只是醫(yī)學院默默無聞的女生。他為了追她,從一棟到八棟,早上趕著送早餐,中午趕著去圖書館給她占位置,晚上無論等多久都要送她回寢室。
夏天怕她熱,還遣人來寢室里裝空調;冬天怕她冷,網(wǎng)購了一大堆保暖神器。即使她一直拒絕,他都只是笑笑,無所謂的模樣。旁人說她故作清高,他還發(fā)怒,不由分說地將人打一頓。他像是她抓不住的光,長相出眾,家境優(yōu)越,她平凡無奇,不敢靠近,一次次地推開,他步步逼近,毫不放松,最后終于等到她點頭答應。
在莊云追了她整整一年后,他跑了大半座城市為她買了一對限量版的耳墜,卻發(fā)現(xiàn)她根本沒有打耳洞。他氣惱得像個孩子,不等付凌說話便失魂落魄地往雨幕里沖。
付凌將他拉了回來,她猶記得他詫異的目光,緊緊地凝望著她。她望著他好看的眉緊緊地蹙著,終是忍不住抱了抱他道:“莊云,別不高興。”
她不會說哄人的話,莊云卻是笑了,伸手抱住她柔弱的身子悶聲道:“不,我很高興。”那一晚,莊云背著她在A大走了很長一段路,那段路蜿蜒曲折,路旁全是盛開在清雨中的花朵,迷人芬香,美不勝收。
和莊云在一起后,她的確很幸福,那時候,付凌也以為她會和他一輩子在一起。
可是愛情終究敵不過現(xiàn)實。
A大與國外交換生的名額多么難得,她無權無勢,憑著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名額。但那份協(xié)議,清楚地寫著畢業(yè)后交換生將留在國外工作五年。她同莊云說了這件事后,他憤怒道:“那我呢?你就把我一個人丟在國內五年,不怕我去找別人嗎?”付凌沉默了半響,才道:“不如分手吧。”
莊云自然不肯,但付凌不愿過多糾纏。于是莊云在大雪天不眠不休地在寢室下等她三天三夜,就為了和她見一面,幾乎鬧得整個A大都轟動了,只有當事人付凌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冷靜地準備著出國的事宜,不去理會任何關于莊云的事情。就連寢室的人都私下議論她,沒想到看著安靜本分的一個人,做起事來那么絕情啊。
后來,同她一起去美國的學長說,莊云為了她和家里鬧翻了,要出國來找她。她表面鎮(zhèn)定,可轉了身就哭得狼狽至極。那一次,她發(fā)了一封長長的郵件給莊云,讓莊云不要等他,她說自己從來沒有把他放在未來的計劃中。
或許是這句話,終于讓莊云放手,從此的五年,她再也沒有聽到過關于他的任何消息。
她一直以為他過得很好,原來是她錯了嗎?
【五】
急診手術直到大半夜才結束。
莊云頭上裹著繃帶,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皮膚蒼白,眉眼疲倦。病房里響起心電監(jiān)護的儀器聲,正閃著光芒。付凌心中五味雜陳,有痛苦、有難過,久久不能平息。
中途莊云醒了一次,伸手去扯氧氣,喃喃著不舒服。待付凌伸手按住他的手臂時,他漆黑無神的眸子定定地望著她,竟然勾起一個虛弱的笑。付凌聽著他暗啞著聲音道:“付凌?我這是……在做夢嗎?”他伸出手,想去觸摸她的臉,又不確定地縮回去,“你在哭嗎?”
付凌視線模糊,咬著唇不出聲,許是累極,莊云喃喃了幾句,不多時,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付凌守了他一夜,等到天亮才離開,待付凌提著食盒回到病房時,莊云已經(jīng)醒了。小李幾個人不在,莊云靠坐在病床上,側臉望著窗外,正出神地想著什么。
看見付凌進來,他也只是抬了抬眼皮,表情很是淡然。
付凌將食盒遞過去,她看得出來莊云并不想搭理自己。
“莊云。”她小聲喚他,從食盒里拿出熱氣騰騰的粥,倒了一小碗,遞給莊云。
“你和我什么關系?”莊云忽然出聲。付凌像是被嚇了一跳,手舉在半空中,愣愣地望著黑沉著臉的莊云。
“出去?!鼻f云下逐客令,聲音亦是冰冷的。
付凌抿著唇,將粥碗放在一旁,就要起身,卻被人拉住手臂,輕輕一扯,她便跌入他的懷中。他緊緊地抱著她,氣憤地道:“這么聽我的話,我叫你出去你就出去,當年我叫你不要走,你為什么要離開?”
付凌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
莊云已經(jīng)伸手捂住她嘴唇:“付凌,我知道你為了拿到高報酬養(yǎng)活家人而離開我,去了國外,我也知道你為了不耽誤我才說出那些傷人的話,你說不出口的,我替你說。但你能不能對我公平一點兒,我等了你五年,你回來便和我形同陌路,這真的是你心中所想嗎?還是你心里有了別人?”
她搖著頭,一字一句道:“沒有,我沒有。”年少時她被人這樣深愛過,還怎么能愛上別人?付凌咬著唇,想說什么卻終究沒說出口,“你好好休息吧?!?/p>
莊云耍賴似的拖住她的手臂,又重重地親了一下她的額頭,露出孩子氣的笑容道:“我知道你沒有?!彼谕饪谱≡簳r早已將付凌在省醫(yī)院進修半年內的事情打探得一清二楚,但他只有聽到她親口說出的答案才放心。endprint
莊云住進骨科,倒沒怎么折騰骨科的醫(yī)生,只一天到晚纏著付凌。漸漸地,醫(yī)院里便多了許多流言蜚語。
付凌被人叫到院長辦公室時,她還是滿頭霧水,直到她看見那張與莊云有幾分相似的面龐,身著西裝的男人,笑容優(yōu)雅,但眼神是銳利的。他開門見山道:“莊云很少求人,那天他來求我收了你的簡歷時,我其實并不愿意。”付凌的臉色有點兒僵,即使她再愚鈍也明白,她能進這家醫(yī)院,都是因為莊云。
付凌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出院長辦公室的,一路上她的臉色都是蒼白的。
莊云正窩在病房里打游戲,甚是開懷的模樣。看見付凌回來,他飛快地關了游戲。付凌看了一眼電腦屏幕,上面是她的照片。
付凌還沒回神就被莊云抱了個滿懷,她縮在他懷里心事重重,直到小李在門口吹了聲口哨,才掙扎著想要起身,耳后卻傳來莊云低沉的聲音:“再讓我抱抱。”看戲的幾個大男人“哎喲哎喲”地笑出聲,直呼受不了。
付凌紅了臉,聽見莊云悶笑了一聲,呢喃道:“簡直跟做夢一樣?!?/p>
付凌不由得鼻子一酸,抬頭看莊云,腦海里出現(xiàn)的卻是莊院長那張嚴肅的面龐。她勾了勾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容。
【六】
付凌回到國內后曾打聽過莊云的下落,知曉他在律師界大展身手,卻從來不敢靠近半步。她不是自信的人,不會癡心妄想地以為莊云仍在等她。
但她知曉,她和莊云分開的這五年,莊云成了法律界小有名氣的律師。他和幾人合伙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接的單案子卻和別人不同。
律師這一行,原本就容易結仇,甚至被人打擊報復。而莊云,接手的都是別的律師都不愿意接手的案子,類似于法律援助。被人打擊報復,搬家躲避成了家常便飯。聽小李說,付凌在外科遇見他腿受傷那次,算是他受傷較輕的一次,最嚴重的,是他被人打到血肉模糊。
付凌聽時已覺得驚心動魄,卻沒想到這樣的場景很快又發(fā)生了一次。
沒過多久莊云就出院了,但也只是能勉強下地而已。
這日付凌提著食盒上樓,她站在門前,忽然聽見屋內傳來一陣混亂的聲音。她顫抖著手去開門,看見莊云身影一閃而過,飛快將她推出屋外,用身子抵著門,催促她說:“快走!”
她拼盡全身的力氣對屋子里的莊云喊道:“莊云你支持住,等我回來!”門后的莊云苦笑出聲,總算輪到她來等自己了。
付凌一邊拿出手機,一邊跑出居民樓去求救,她渾身冰冷,面前忽然浮現(xiàn)出那天莊云被推進醫(yī)院,躺在擔架床上,意識淺薄,呼吸微弱,滿頭鮮血染紅了她的眸子的場景。她再也不想失去他了,他們已經(jīng)分開了五年,人生還有幾個五年經(jīng)得起他們折騰?
付凌出了居民樓喊來了小區(qū)的保安,然后鎮(zhèn)定下來去報警,順便叫了救護車。警車和救護車幾乎是同時來到,付凌帶著警察上去把莊云救了出來。原本鎮(zhèn)定的她在看到一身血污的莊云被抬出來的時候,徹底失去了理智。
付凌的同事隔開了幾近崩潰的她,安慰道:“付凌你冷靜點兒,我們現(xiàn)在就把他送到醫(yī)院去?!?/p>
手術室外——
焦灼的付凌不停地在原地踱步,一時雙手合十祈求上天,一時又默默垂淚,希望手術室里的同事可以快點兒幫莊云脫離危險。
莊云會被尋仇,是因為最近一樁案子。
那個案子付凌也知道,一所坐落在城北的孤兒院被人強行拆除,充當市場之地。因案子涉及一些大人物,放眼整個律師界,幾乎無人敢接的案子,莊云卻接下了。
想起來,他和她的交集一直都是他在苦苦撐著,她一直躲避一直后退,心底卻是緊張傷心得要命,比起莊院長不接受她和莊云在一起的事情,莊云的安危在她心底才更重要。她就這樣放棄他,若是有一日他又受傷了怎么辦?又被人挾持了怎么辦?
所以那天莊院長將那張卡推到她面前讓她放棄莊云時,她拒絕了。
她在國外那些年,每每想他想得徹夜失眠,咬著牙挺過那些艱難的日子時,她心底想的是,她連最愛的人都割舍了,還有什么痛苦是不能承受的?可若是愛的人在經(jīng)歷危險時,她都不在身邊,她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義。
更何況他還那么愛她。
莊云,你一定不能有事兒,我們還有那么多的關于未來的愿望沒有實現(xiàn),你不能就這樣離開我!付凌蹲下來環(huán)抱住自己,哀戚地想。
昏迷了將近兩天后,莊云醒了,付凌那天早早完成了工作過去探望他。
他躺在病床上,視線上移,落在她身上時,眸子里充滿驚喜。她心跳如雷,卻勇氣十足,她再也不會逃避了。那天小李告訴她,莊云一直在等她回來,他封閉了自己的內心,將自己鎖在五年前,那個法律系的英俊才子遇見醫(yī)藥系的平凡姑娘一見鐘情,一生忠情,原來不是美好的故事。
她眼底有淚,嘴角綻開笑容,揚起頭去親吻他疲倦的眉眼。該說對不起的人是她啊,冷漠地離開他那么多年,后來卻因為自卑膽小不敢靠近他。
所幸他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