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衛(wèi)新
本人和王曉嶺開玩笑,說他的面相有一講,古人曾有話評:行如病虎,立如眠鷹。這是屬于是深含不露,但是很威猛的品相。據(jù)說作為軍事家,當年有“戰(zhàn)神”之稱的林彪就是此面相,而且是非常典型的一例??此撇粡妷眩翘貏e能打仗。
其實,本人要說的是,我看我們寫歌詞的作者,也要有如此“行如病虎,立如眠鷹”的品相,平時看似沉默不語,但只要是一旦進入了創(chuàng)作狀態(tài),就發(fā)力很猛。
本人看戲劇,就看結(jié)尾。中國最偉大的悲劇生死處理,就是《竇娥冤》六月天降紅雪。中國最偉大的悲劇浪漫結(jié)尾處理,就是《梁山伯與祝英臺》的化蝶。前者的天地氣象烘托,后者的美麗幻化渲染,足以堪稱奇絕。中國前賢們這種戲劇藝術(shù)處理上的智慧才華,本人甚至認為完全可以媲美莎士比亞。有了如此的情境設計,你說在這里寫出的唱段它能不感人嗎?
回頭再看我們今天,有些號稱音樂劇的那些唱段,不是出自于強大的戲劇沖突中不說,只說那些唱段文字本身的構(gòu)成基本不是唱段。絲毫沒有戲劇理念的肌理的意識,而充其量不過就是一串兒接著一串兒司空見慣的抒情歌詞連綴。不行你就是不行,不行你不服不行。
本人曾不止一次經(jīng)歷過這種現(xiàn)象,就是一首歌曲寫出來,因為沒有試唱的歌手,于是,作曲家就自己試唱錄制歌曲小樣。大家聽了以后感覺不錯,于是就通過了。因為作曲最知道自己曲子的感情,所以藝術(shù)處理的很投入,嗓音條件可以忽略不計,反倒更顯真切,不矯情,于是本人總有另外一種擔心,生怕專業(yè)演員一唱,把感覺全給唱沒了。
在大型音樂舞蹈史詩《復興之路》主創(chuàng)團隊工作期間,我們曾約屈塬創(chuàng)作了關(guān)于汶川地震的一首《呼喚》的歌詞。當時審聽就是作曲王備自己演唱錄制的小樣,歌曲一下通過。后來正式由毛阿敏錄唱,顯然就多了些職業(yè)味道,少了些靈性的感覺。央視《國家舞臺》欄目采訪《復興之路》主創(chuàng)團隊,于是,本人創(chuàng)意,讓王備專門錄唱了一遍來進行登臺演唱。結(jié)果大家還是認為王備唱的好。真像作曲所說的,歌唱家能唱出作者作品的百分之七十感覺,已然是上天了。
有一種說法,只能寫歌曲旋律的,準確來講不算是作曲家,應該算是歌曲作家。甚至有人更損,把只能使用阿拉伯數(shù)字的簡譜寫曲調(diào),不會配器不會寫交響樂、舞劇等的曲作者,戲稱是“阿拉伯”作曲家,甚至是“柬埔寨”作曲家。確實這種揶揄有點過分。
本人與中國音樂學院院長王黎光微信交談,建議重新恢復音樂文學專業(yè),以便培養(yǎng)歌詞創(chuàng)作和歌劇創(chuàng)作的專門人才,特別是民族歌劇的創(chuàng)作的專門人才奇缺。黎光說是個好主意。
因為目前的歌劇創(chuàng)作,寫歌詞不會編劇,編劇不會寫歌詞,甚至有的歌劇編劇是電視劇編劇。雖懂戲劇,但不懂舞臺,不懂音樂,更不會寫歌詞,寫出的歌劇唱段根本沒法譜曲,這怎么行?所謂音樂文學是一門專業(yè),其概念不僅包括歌詞,也包括歌劇。光寫歌詞不算是個音樂文學家。
小歌詞里有著大學問。就連本人也有些常識概念不清。有人寫了一首名為《古麗》的歌詞,是專門寫給一位維族姑娘的。按常規(guī)解釋維吾爾族語中的“古麗”是花兒的意思,也是一般女孩的泛稱。在大體上可以說沒什么問題。
但是,問題沒有那么簡單。在中國歌詞群里的一位維吾爾族姑娘指出來了,她告訴大家:維吾爾族把所有未婚的女孩都稱作古麗,如果專門指定是一個人的話,古麗是不能單獨作為名字使用的。打個比方:就像韓國人稱呼男人時名字后面加“俊”一樣。而這位維吾爾族姑娘的名字阿依夏木,家人和朋友平時稱呼她時,就是阿依夏木古麗。由此可見常識不能忽略。
所謂歌曲,就是通過演唱造成語言的延長與美化。就民歌與地方戲曲來說,這種語言的延長和美化完全是根據(jù)方言來形成的。豫劇就是河南方言的味道,評彈就是吳儂軟語的的味道。這是基本常識。方言本身就是一種文化。
因此,本人雖然祖籍河北,生長內(nèi)蒙,但是,在歌劇《二泉》的編劇中,專門研究了無錫方言寫入唱段,贏得稱贊。
有些所謂文化管理機構(gòu)發(fā)文,作出文藝節(jié)目里不允許使用方言這樣的相關(guān)規(guī)定。本人認為,非但不能不許用,反而要保護方言。提倡各地方電視和廣播都應該有自己的方言節(jié)目。不妨再問一句:那少數(shù)民族的語言你敢取嗎?那香港節(jié)目中的方言你敢取嗎?如果,山西梆子不用山西方言那還叫什么山西梆子?。
寫歌詞有時需要較個真。在大家討論《蘭花花》時有人說到,持陜北民歌為“藍花花”而不是“蘭花花”的觀點,是因為在歌詞中明確就有“青線線那個藍線線”的原因。于是筆者問陜西尚飛林:青線線到底是啥顏色?是青天的那種藍嗎?按照本人理解,青應該是黑色。比如常說的,一挽青絲??隙ㄊ呛陬^發(fā)不是藍頭發(fā)。因此,所謂青線,其實就是黑線。
記得小時候,外婆做針線活兒常說,你把那青線板兒遞給我,就是指的纏著黑線的線板兒。當然,青草,青菜甚至青年,對這“青”字也各有一解。但是,用在與布匹衣著有關(guān)方面,本人覺得,還是應該當做黑色來講。如,青布,青衫。當然,另外,青史之青不然,乃是在青竹之簡刻傳于是為青史留名。又弄明白了一個字。
都說寶刀不老,寶刀是不老??扇水吘共皇菍毜?,人的身體不可能具有和寶刀一樣的那種材質(zhì)。人這把刀怎么會不老呢?所以,成熟的老作家再成熟也是下坡路趨勢的成熟。不成熟的年輕作家再不成熟也是呈現(xiàn)上升趨勢的走向成熟。兩種生命的狀態(tài)是不一樣的。
這一點必須承認。
所以,本人非常關(guān)注年輕的新生力量的成長趨勢,要必須向年輕人學習,感受他們生命的心率,感受他們對事物的反應,盡量爭取能做到理解,如果做不到理解,也要盡量做到了解。哪怕是東施效顰,哪怕跟著他們后面氣喘吁吁地奔跑,盡量別掉隊就行了。
幾年下來,深有感觸:誰要是能把中國夢給寫經(jīng)典了,那可真就是大人物了。因為,不是由衷感發(fā),而是概念入手,基本大概差不多都屬于社論歌和口號歌。沒有任何感染力。
其中,有一首曾經(jīng)每天滾動播放:高山的夢想是巍峨,大海的夢想是遼闊。猛一聽,不錯。僅從措詞和借喻比興上看,也是堪稱非常嫻熟老道那種。本人問歌手:那阿爾卑斯山不也是山嗎?那地中海不也是海嗎?難道,也都做你中國夢嗎?顧此失彼,毫無基本的邏輯概念,沒有血肉的情感根基,如此缺乏信服力空泛的歌詞太多了。多少詞曲作者居然攻不下這樣一首好歌來,是應該感到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