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_謝平
2017年4月29日,旅居菲律賓的遠(yuǎn)芳姑媽回鼓浪嶼探親。
離家80余載,當(dāng)這位年逾九旬的老者,柱著拐杖淹沒在高樓林立的鷺江之濱,除了眼前的這一汪渡輪往來穿梭的鷺江水,腦海里有關(guān)廈門的殘碎記憶似乎再也找不到了。
“80年前,我是坐著輪渡公司的“電船”,由爸爸帶著離開家,離開鼓浪嶼的。那時的“電船”沒有這么大,那時的船票是小銀洋四角。不敢想啊,這一走就是80年,而我的爸爸卻再也無緣回來……”言語間,可以體會到姑媽每字每句的鄉(xiāng)愁與傷感!
“今天的船票,我要自己來買?!惫脣屧谖业臄v扶下,邁著沉重的步子,蹣跚地走到售票窗口,用略顯激動的語氣對售票員說:“費神,我買船票,家侄已經(jīng)幫我到相關(guān)部門做好家屬證明登記嘍!這是我的護(hù)照和船費。”
售票員接過那略帶余溫的硬幣,核對著護(hù)照上的信息,吃驚地說:“阿嬤,您的閩南話公甲真正港!這是您的船票,請拿好!”
“哈哈,我也是正港的鼓浪嶼人喔!我今天是回家,回鼓浪嶼這個家!”姑媽的臉上綻放出開心的笑容,并鄭重地接過船票。
從那一刻起,姑媽的手里始終緊緊地攥著這張即將載著她踏上回家之路的船票。此時此刻,這張普普通通的船票就是通向她靈魂圣殿的通行證,姑媽生怕耳畔輕輕的海風(fēng)在不經(jīng)意間把它吹走。
我扶著姑媽步入候船大廳,配合現(xiàn)場的安檢人員做好查驗工
作,走過腳下這二、三十米長的水泥棧橋,來到躉船上靜靜地等候渡輪。
“先進(jìn),太先進(jìn)啊!這安檢設(shè)備的配置和工作人員的服務(wù)意識,明顯就是機(jī)場的水平?。 笨粗脣屢荒樑d奮的樣子,我的心里也倍感自豪。
談話間,渡輪已至,門閘開啟,身著藍(lán)色工裝服的水手,急忙跑過來,輕輕地攙扶著姑媽走上渡輪。
“老奶奶,您別著急,請注意腳下,船上有老年人專座,您可以坐在那里,好好休息一下!”工作人員的貼心服務(wù),讓姑媽倍感溫馨。
門閘在警鈴聲中,輕輕關(guān)閉。碧波吻著船舷,海浪拍出潔白的浪花,渡輪平穩(wěn)地駛向幾百米開外的鼓浪嶼。
過了十分鐘,渡輪在海面上劃了一條彎彎的弧線,穩(wěn)穩(wěn)地在“鋼琴碼頭”靠泊。眼前的半拱頂建筑,像琴架、像風(fēng)帆、像貝殼映入眼簾,潔白的身姿和碧海藍(lán)天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疤懒?,真的太美了,80年前的鼓浪嶼碼頭,可不是這個樣子,幾根水泥柱,上面再倒上水泥板,就像一個四面沒有封板的盒子,能遮遮陽,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還是這個漂亮,有鼓浪嶼音樂之島的味道!”
“我坐‘電船’回家啦!我坐‘電船’回家啦!”姑媽默默地展開手里的船票,輕輕地拭去眼角的淚花。似乎在告訴我,80年在外漂泊,所有的人生滋味,夢里的,眼前的,這回家之路哪怕有多么漫長、多么曲折,全然在這艘“電船”,在手里的這張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