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宬
摘要:伊萊恩·肖瓦爾特是美國著名的女性主義批評家,是美國女權(quán)主義批評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她強調(diào)女性文學應該屬于自己,應該察覺到女性自身的隱喻和與男性文學中的互文關(guān)系,從米蘭達和簡·愛等主人公形象入手,探索女性如何擺脫過多的男權(quán)阻礙并且提醒女性意識到自身存在的局限,通過這種探索為女權(quán)主義者在尋找發(fā)展中提供了有力的方向。
關(guān)鍵詞:肖瓦爾特;互文性;女性氣質(zhì);女主人公;女權(quán)主義批評
伊萊恩·肖瓦爾特對于女性文學史、女性寫作、女性美學進行了梳理和研究,構(gòu)建了女性文學的框架。她曾經(jīng)專門在著述中對于英國以及美國女性作家所創(chuàng)作的女主人公形象做了一番探討,注意到了女性文章與父權(quán)世界中的互文和隱喻,并且深入辯證地探討了原因,給予了女權(quán)主義者一種新的思路,啟發(fā)了女性的思考,提供了新的發(fā)展方向。
一、英國的女性氣質(zhì)和偉大女性形象
19世紀40年代的英國女作家們在不斷地探索發(fā)展中意識到女性心理中需要建立一個自我。在建立自我的過程中,相較于在社會與文學中總是虛弱無力的女性形象,她們迫切想要尋找一個能夠成為榜樣力量的女性改革者:“她們既是職業(yè)上的榜樣,也是虛構(gòu)文學中的立項任務,她們能把力量和智慧同女性的溫慈、與人交往的得體和持家的專長結(jié)合起來?!保?)女作家們對于女性被男性社會衡量限制以及雙重標準的不滿、想要抗爭父權(quán)的心理激勵著她們?nèi)ふ乙粋€出路。但是在19世紀的女性姐妹間,因為現(xiàn)實中被限制而造成的孤獨和悲傷、思想的禁錮和長久的女性形象氣質(zhì)固化之下,她們被男性社會桎梏住了,這使得她們無法順利地進行這項活動。
英國維多利亞時代最為出名的女性形象——“家中天使”便很生動地說明了這一點:社會對于女性的要求是乖巧地躲在家中聽從父親、兄長的意見,和自己的母親學習紡織、煮飯,操持家務。她們不被允許學習,不被允許表達自己的熱情和興趣,等待著成為某位男士的妻子和為他生下子女的母親,就如同純潔無私的天使一般為家里人耗費著自己的生命,她們?nèi)崛?、溫和、不會與丈夫爭吵,不固執(zhí)己見、默默忍受——這便是傳統(tǒng)的女性氣質(zhì)。在這樣對女性具有刻板印象的男性社會氛圍下,一旦出現(xiàn)與人們腦海中不一致的行為的女性,尤其是居然能夠和男性一樣進行創(chuàng)作甚至超越他們的女作家們,就很直接地被妖魔化或者被蓋棺定論為心理上的病態(tài)。
這種僵硬刻板的印象在女性自身腦海中也深深扎根,許多女性作家因為煩躁于前輩的說教,在心理層面會形成對于老一代的作家的丑化看法。肖瓦爾特提到,“巴雷特在1938年去見戴克男爵夫人時,預料會見到‘一個陽性的女人。……到頭來她大為震驚,所見之人竟是‘那么溫柔,那么有女人味,好像被人愛著她就很滿足了?!保?)由此可見,大部分女性的認知和男性相等同——只有脫離傳統(tǒng)的“女性氣質(zhì)”,甚至擁有與所謂男性性質(zhì)相似的女人才能夠成為“女小說家”。
對于女性氣質(zhì)應該如何進行一種定義?就連女性自己都在摸索,她們急于逃脫男性賦予的一種對于女性長久的固有印象。對于設法脫離男性作家桎梏的女性作家來說,反叛榜樣和具有力量的話語是最能夠表現(xiàn)這一階段女性的象征。
隨著喬治·桑這一反文化英雄的出現(xiàn),她給予了女性一種新的鼓舞,喬治·桑在文學上的建樹有目共睹。她不因結(jié)婚而結(jié)婚,她提倡女性不應該成為男人泄欲的工具,女性可以正面自己的欲望。然而肖瓦爾特強調(diào):“喬治·桑成為女中豪杰,并非因為她超越了女性特征,而恰因她飽嘗女人那份翻江倒海的苦?!保?)女性能夠正視自己的欲望不是具有超前的意識,只是因為被壓迫到極致后才幡然醒悟。但喬治·桑的成功還是啟示了女作家們另外一條生活方式:從傷害中汲取力量,不需要禁錮于世俗偏見,自我地生活著。女作家們逐漸懂得在創(chuàng)作中進行得到榜樣的力量并且給予回應,逐漸明白了自身的一些發(fā)展可能。于是,19世紀40年代的女作家們真正追求的女性主人公形象便顯現(xiàn)了出來——她叛逆的外表下有著一顆敏感脆弱、壓抑痛苦的心。女作家們在閱讀女作家作品的過程中感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榜樣以及由此榜樣能夠和其他女作家們進行聯(lián)系和溝通,對于女性文學的發(fā)展又有了新的看法,于是除開生活,在文學中進行不斷地回溯,不斷地通過對過去的開發(fā)來拓展女主人公形象就成為了一個有效方法。
二、美國女性的憂郁
19世紀九十年代的美國婦女文化受到了沖擊。美國文化被廣泛地認為是一種需要表現(xiàn)“男子氣概”的文化,女性文化再次被推到邊界。在這樣的背景之下,“Dark Lady”這一新名詞出現(xiàn)。它是厭女和侮辱女性的產(chǎn)物,它指代那些聰明、博學、優(yōu)雅,寫著可恥的小說,發(fā)表“家庭式”批評的女性學者,而即使是有著天才頭腦的女性,也被認為這是因為她們有著陽性的思想和思考方式,摒棄了女性的氣質(zhì)。
因此在這種松散的時代中,女性需要花費大量的精力和時間來書寫她們自己的文學史。肖瓦爾特明確地意識到了一點,那就是女性文學史中不可忽視的歷史和文化的批評范式,性別、種族階級需要融合,也要意識到“女性寫作是通過一種復雜的互文的網(wǎng)所交織而成的。”(4)以及其并不能被刻板印象,陳腔濫調(diào)的“女性氣質(zhì)”和全球性的(父系)神話所定義。這也就意味著,女性需要全覽“自己”,也要有意識地對于父權(quán)文化進行挑選的基礎上,來創(chuàng)造出屬于自己的文學史和女性批評。
然而,同對于女性氣質(zhì)感到困惑的英國女性一般,美國女性在探索中也遇到了相似的問題?,敻覃愄亍と帐敲绹呐宰骷?,也是“Dark Lady”的美國代表女性。富勒對于自己的才能在女性中有著強烈的信心,她堅信自己能夠成為女性文學的“穆斯”。但是,前提是她能夠創(chuàng)造真正的女性文學。
《十九世紀女性》是富勒的一部對于同時代女性提出“建議”的著作,富勒試圖通過寫出自己關(guān)于被稱作“Dark Lady”的經(jīng)歷來告訴女性們她對于自身的思考。然而她的思考建立在她所接受的教育之上,也就是在父權(quán)制教育的基礎之上,這也就使得她的思考無可避免地帶上了性別的烙印。同時代的女性們在閱讀完她的著作后并沒有感覺到救贖,相反地,富勒作為一位先驗主義學者被女權(quán)主義者們當做了反面教材。富勒的這些工作和努力被女性們當成了悲慘的英雄主義。
富勒是最先自豪地將自己比作莎士比亞《暴風雨》中的米蘭達的美國女性作家,在她的行文中,米蘭達作為忠實于父權(quán)教育的產(chǎn)物,能夠像男性一樣表達自己的觀點。在富勒之后的路易莎·梅·奧爾科特《阿里埃爾:燈塔的傳奇》、凱瑟琳·安妮·波特所著的《墳墓》、塞爾維亞·普拉斯《巨人》、格洛麗亞·內(nèi)勒《媽媽·戴》等女作家的作品里都使用到了《暴風雨》相關(guān)的人物形象,這是最具有代表性的現(xiàn)象。除此之外,路易莎·梅·奧爾科特創(chuàng)作的《小婦人》中的女主人公喬·馬奇在十九世紀也成為了“最具有影響力的集獨立與富有創(chuàng)造力為一身的女性形象?!?。(5)
這段時間,美國女性作家探索的女主人公的形象出自于男女作家,她們通過對于女性形象的探索和再次創(chuàng)作,探尋女性解放的道路。
三、米蘭達與簡·愛
米蘭達與簡·愛作為不同性別作家筆下的典型代表女主人公,具有一定的探索意義。
富勒引起了女性批評家的疑問:為何她會將自己比作米蘭達?《暴風雨》和了解美國女性作家的文化傳統(tǒng)具有什么相關(guān)性?借此,肖瓦爾特直接地表明單單只是針對這位女性學者并不是明智的選擇,應該嘗試從她所處的背景以及社會生活和歷史階層等方面入手,才能更有助于去探討和發(fā)現(xiàn)女性文學史,這也是她的女性批評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暴風雨》作為男性作家的產(chǎn)物,對于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的男性天才的體現(xiàn)具有特別的意義。在這一時期,“凱列班文學”文學誕生并壯大,它的母題“壓迫者與被壓迫者”正類似于長期被壓迫女性以及對其進行壓迫的父權(quán)?!癈aliban”在《暴風雨》中是島上奇丑無比的唯一土著居民,而此時通常指代著被壓迫人民的形象?!癈aliban”有著鮮明的性別烙印,它總是被術(shù)語學強調(diào)為“專門為女性覺醒而開辟的一種文學”。(6)一些獨斷的批評家,如羅伯·尼克松認為,《暴風雨》在美國和英國的舞臺劇表演過于注重人種而非性別,這說明“普洛斯彼羅-凱列班”修辭的衰弱是因為它沒有辦法展現(xiàn)后殖民地時期女性的處境,它已經(jīng)漸漸地被女性作家所拋棄。但他們未察覺到的是,《暴風雨》其實從未被美國女性作家所拋棄。
米蘭達作為島上唯一的女性,她缺乏的是女性的指導和關(guān)懷,而她的父親所掌握的魔法是不可能完全傳授于她的,因此,一直接受著父權(quán)教育的米蘭達看似生活得自由,甚至能夠像男性一樣發(fā)表出自己的想法,然而她還是“無法免疫正常女性成長過程中的危險:亂倫的欲望、被安排的婚姻、知識和死亡組成的成人社會的啟蒙?!保?)通過對于米蘭達這一隱藏在自由外表下的不自由,我們可以尋訪到女性在古老社會中所面臨的種種危險與悲傷,即使在封閉的、與世隔絕的地方生活,女性還是無可避免地受到男性的牽制和支配。而女性作家對其的不斷書寫,正是不斷自我探索的過程。路易莎·梅·奧爾科特《阿里埃爾:燈塔的傳奇》,是一篇關(guān)于米蘭達被救贖的故事,而格洛麗亞·內(nèi)勒的《媽媽·戴》中那位黑人形象的米蘭達確是一位及其迷人又成熟的女性,通過這樣不斷地對于她的詮釋和挖掘,取代了女作家們用后殖民地民族主義來隱晦表達自身意愿的方式。
而作為女性作家筆下的簡·愛,是一個由女性作家自己的完整創(chuàng)造的產(chǎn)物,也是女作家們總是用來效仿的對象。簡·愛作為一名有著自己的意志,期盼平等獨立的女性的出現(xiàn)在女性文學史上是一次極大的進步,她的出現(xiàn)標志著女性可以嘗試著大聲地說出自己的意愿,雖然在肖瓦爾特等現(xiàn)當代女性批評家看來,簡·愛最后的選擇體現(xiàn)出來的不是男女之間真正能夠做到的共同進步的平等,而是互相妥協(xié),而且20世紀許多女作家對于簡·愛的效仿有著太多的不可取之處,例如大多數(shù)同一套路而缺乏進取性質(zhì)的家庭教師小說的出現(xiàn),但類似瓊·里斯的《藻海無邊》、多麗絲·萊辛的《四門城》等在前人的失敗后嘗試了將簡·愛的故事在重新敘述的同時,又挖掘出更深的內(nèi)涵,從不同的角度去看待。《簡·愛》中,最終簡·愛接受了成為了殘疾人的羅徹斯特,而《四門城》中的“簡”和“伯莎”離開了羅徹斯特,一起合住在公寓里。通過對于結(jié)局的改寫,卻能夠看到女性發(fā)展的更多可能。
對于不同女性角色和故事的不斷互文闡釋,是女性文學中的一個特色,它不僅給予了女性發(fā)揮的空間,也給予了女性表達自己意愿的可能,更能夠展現(xiàn)女性文學的發(fā)展進步。
四、結(jié)語
肖瓦爾特從其幾部著作中,對于英國19世紀40年代女性作家和美國19世紀女作家的不滿與憂郁開始書寫,了解女性作家們所想要尋找的女性氣質(zhì)表達和最能夠代表女性英雄的形象來呈現(xiàn)女性心理,通過對于她們所創(chuàng)作的主要女主人公形象的互文關(guān)系進行一種近乎全新的女性批評闡釋,表明她對于女性獨立自由,心理解放的種種看法。她以辯證的態(tài)度來看待父權(quán)社會,對于女性主義批評,過于激進的女權(quán)主義理論具有一定的啟發(fā)性,同時她的女性文學批評方法也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注釋:
伊萊恩·肖瓦爾特(美).韓敏中譯.她們自己的文學 英國女小說家:從勃朗特到萊辛.浙江:浙江大學出版社,91.
伊萊恩·肖瓦爾特(美).韓敏中譯.她們自己的文學 英國女小說家:從勃朗特到萊辛.浙江:浙江大學出版社,93.
伊萊恩·肖瓦爾特(美).韓敏中譯.她們自己的文學 英國女小說家:從勃朗特到萊辛.浙江:浙江大學出版社,94.
Elaine·Showalter(American).Sisters Choice Tradition And Change in American Wowens Writing,17.
Elaine·Showalter(American).Sisters Choice Tradition And Change in American Wowens Writing,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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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1][美]伊萊恩·肖瓦爾特.韓敏中譯 . 她們自己的文學英國女小說家:從勃朗特到萊辛[M].浙江:浙江大學出版社,2012:91-123.
[2]喬治·艾略特(英).孫平華 石偉東譯.女作家寫的蠢故事[M].北京:中譯出版社,2016:17.
[3]桑德拉·吉爾伯特、蘇珊·古芭(美).楊莉馨譯.閣樓上的瘋女人:女性作家與 19 世紀文學想象 [M]. 上海:上海世紀出版社,2015:397-607.
[4]Elaine·Showalter(American).Sisters Choice Tradition And Change in American Wowens Writing.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1:22-41.